族長畢竟二十多年沒砍人了,當那柄大刀自小可的頭部之旁掠過之時他也在後怕,他適才打發了性沒收住手險些一刀砍死了自己相中的武學繼續人,他和小可雖然只交換了兩招,然而兩人都需要調整一下心態,族長佔了先機並不代表他就不用調整,換成誰多年未曾經歷這種生死對決都不可能馬上進入砍瓜狀態的。
小可沒受到族長的乘勝追擊因而緩得了一口氣,他與族長保持着各自之前的姿勢對峙了數秒鐘,他這時才體會到武俠電影中那些連續使用盾牌一類防禦性厚重物體多次砸開重刀劈砍的鏡頭實屬玩笑。這種借全身之力將重刀旋轉起來的刀法集中在刀鋒之上的壓力豈止千百斤那麼簡單?別說被砍中的盾牌定然要斷開;就算那防禦盾很堅韌並沒被砍,然而防禦者遭到這股巨力的重擊定然會被震得吐血,哪裡還能緩出力氣來連續舉盾防禦?他在影視劇中看到的那類像玩雙節棍似的繞頸、繞肩將大刀耍得滿天飛的招數都是舞臺上用來唬人的表演技,真正殺人的大刀術遵循的法門不過就是各種快、狠、準。
單刀靠劃、大刀靠劈。這種曾在古時戰陣上發揮過伶俐攻勢的刀法可謂防不勝防、擋無可擋。這族長只不過藉助自身後旋的力量劈出一刀小可便已無法直纓其鋒,小可只與那刀柄碰了一下就被砸斷了棍子,兩人如果換作冷兵器時代的交鋒方式:族長只需騎着快馬高速衝來,再將那刀刃橫在前方就能夠所向披麾。當此緊要關頭小可的想象力卻爆棚起來:他腦中不斷浮現着族長騎着他兒子,而夏立冬爬在地上不斷狗撲向前時很卡通的樣子,這幅畫面直叫小可忍不住笑了出來。
程雙和小可相識了這麼久,她早知道他是個想象力豐富到了在不該胡思亂想的時候卻偏偏集中不起注意力的半瘋子。其他觀戰之人卻都在奇怪,不知這小子一招間被震斷了兵器有什麼好笑的。
族長頗有些愛才之意,他笑呵呵的說:“小夥子你先別笑,老夫自有更厲害的後手等着你來破解。”
“族長前輩您先別高興,”小可不落下風的回答說:“我使起兩截短棍要比一支長棍厲害得多。”他回答得雖然口氣很大然而小可內心深處卻苦不堪言:他若是真有些槍棒方面的心德也不會用棍子去硬扛刀柄了。小可心想族長終究人到中年,以這樣猛烈的出招方式他很難像年青人那樣保持體能充沛而下盤不亂,小可非常清楚這族長若是年輕上二十年再以今日在刀法上的造詣和經驗,自己兩刀之內必然要被族長砍死的,哪裡還會有機會去見識對方餘下的招式?現今小可唯一的出路就是當族長再度使出外旋刀時欺近身去和族長對攻下盤,如此方有些許機會制勝,然而小可又不知這族長刀法與拳腳結合到了何等地步,貿然持着兩節斷棍上前去奪人家的大刀豈止是在行險,他甚至不知該從何處下手進攻纔好。
族長回答道:“你短棍很厲害?夏家刀也不是吃素的。”他原本就沒打算要殺掉小可,這小子先後對他的夫人和兒子都留了情面,單憑他這點仁義之心就足以秒殺了世上那萬千滿口仁義道德但卻不幹人事的僞君子。族長只想出招制住小可,之後再逼他立誓加入夏家宗族以破了他是“外人”而私闖宗祠的規矩。
出乎族長意料的是這兩招交手自己非但沒能拿下對手,甚至在情急之下用盡了全力的一刀都被他躲了過去。這時族長才更客觀的思索到:我體能比這小子差,速度和反應更遠爲不如,之前能夠佔得先機所憑靠的不過是經驗、技巧加上他以前並沒見過夏家這無堅不摧的刀法而已,如果我繼續用之前的打法恐怕非但難以贏他;一招不慎若輸了的話可該怎麼收場?到那時別說收服他,恐怕他不是被族人羣毆致死就是因爲無人攔得住而大咧咧的走掉了。唉!殺之固然痛心;放任他離去又將置族規於何地?
“看招!”想到這些撓頭的問題族長便再次揮起了那柄三十六斤重的大刀,這一次他橫劈出了取向很高的一刀先逼得小可不知該如何防守而退了開去,他和小可存着同樣的想法,想要在步法上比拼個高低。族長認爲像小可這樣並沒系統的學習過傳統武術的青年縱使身法靈活,然而打敗這類不懂傳統武學之對手的突破口也正在對方身法靈活上,他腳步輕靈這一優勢正是下盤不穩的另類解釋。族長高劈一刀之後突然收回大刀轉而改劈爲刺,以刀尖爲攻擊點不住的攢刺小可的腿和腳。
族長出刀不必硬劈因而速度上就得到了明顯的提升,他以槍法驅使大刀的變化瞬間使小可被壓制得極爲被動,畢竟自第三刀起族長所施展的招式和之前那兩刀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然而族長並不清楚小可武學的所有來源,小可曾經向史於君請教過不少傳動技擊術之中的法門,這大刀術雖然自騎兵刀法中幻化而來,然而它仍舊萬變不離其宗的堅守着中華古武術的思維和要領。他所涉獵的廣泛程度和臨場時清明的頭腦給了他足夠的想象和應用空間,面對族長這變幻莫測的似刀類槍的花巧打法他應對起來反倒比之前那威猛無倫的兩刀要輕鬆得多。
小可下盤的穩定性更比族長所估測的要遠遠的強出許多去。他在幾個起落間就由逃跑轉變成了極有條理的防禦。兩人很快進入了攻防對戰,此次交手族長的刀法遠比之前那威不可當的劈削要熱鬧得多,旁觀衆人不斷的向後退讓開以留給他倆更大的對戰空間。小可看似處於被動,然而明眼人卻看得出來,族長以五十歲的年紀不斷用臂力驅使這三十餘斤的長刀作矛用,打起持久戰來他實則是吃了體能和年齡上的虧,這種打法能堅持兩分鐘的就算是中年人之中的鐵漢了。
小可見招拆招的不斷在廳中四處遊走,他漸漸擺脫了受制於人的窘境,時不時的還用那兩截斷棍壓住刺來的刀尖並擇機反撲。當他退守到二表哥身側時二表哥卻很不地道的使了個壞偷偷伸出腳來想要絆倒後退中的小可。然而身在二表哥對面的程雙卻將這一切都看得清楚,小可以一雙木棍和大刀搏命每個瞬息間都極有可能掛掉,此時被絆一跤豈不是將自家性命都交到了二舅的手上?她情急之下再也顧不上什麼立場、族規,第一時間便高聲提醒了小可一句:“當心腳下!”
這一聲斷喝給小可提了個醒並救下了他的命。他沒能躲過被二表哥絆倒的厄運,然而因爲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在摔倒的同時已經在調整動作以維持平衡,族長打發了性沒心思理會小可是因何而摔倒的,他佔得了優勢便再度以一個後旋轉身將那柄大刀猛掄了起來。
大家都在等待着看已經不能再度撲上去架開大刀橫柄的小可如何躺在地上防禦族長這中之必死的一刀,然而偷襲得手的二表哥卻並不知足於即將圓滿的戰果,在此當口上他偏偏畫蛇添足的上前衝小可又補上了一記重腳,他的拳腳功夫和小可差得太遠,在之前那場被族長叫停的對決中小可明明是在讓着二表哥他竟然絲毫沒體會出來。當此生死之際小可哪裡還會再度容情了?急切之小小可在空中平衡住身體之後抄住二表哥的腿就將他拉過身前擋在了自己和大刀之間。
族長二十年沒和人動過刀,他因全心投入到此戰之中而沒能看清自己兒子作祟的過程,他清楚的看到小可倒地這纔打得發起狠來不顧自己先前做出的要對小可留手不傷的想法而劈出極其狠辣的一刀,然而這覆水難收的絕招卻被他的兒子擋了下來,虧得族長在這柄大刀中浸淫了數十年的刀法,危急中他雖然無法收回這股巨力卻生出急智將兩腕急轉放平了刀身,如此之後原本應該豎砍而下的刀就變成了平拍,那厚中的刀身因而狠狠的砸在了二表哥的右肩之上。
二表哥慘叫一聲當時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僥倖得脫的小可在地上撐了一把並借勢向後使了個空翻在大刀的攻擊範圍之外站定,他用手中僅剩下的一截斷棍敲了敲地面用一記冷笑回覆了大廳中的夏家族人。
族長夫人見愛子被夫君誤傷昏絕便不顧危險的急着衝下大廳抱起了夏立冬。族長因爲這無心之過而傷了兒子,他想上前探看兒子的傷勢卻被倔強的夫人反推了出去,族長只得站在不遠處探頭瞧了瞧兒子,他手持長刀立在夫人身旁謹防小可打得發了性再度上前傷人。
族長夫婦倆關心則亂,他們焦急的關注於兒子的傷勢因而心亂如麻沒再理會廳中其餘的事情,衆人頓時亂作一團,大表哥乘機不斷的高聲喝罵想引得衆人一齊出手殺掉小可;然而他那小體格喊出的聲音全無聲勢,早已被族人的譁然掩沒了下去。
與大表哥同時展開行動的還有程雙。只不過她與大表哥卻站在相反的立場上。她衝上前去一把拉住小可的手和他背靠背站在了一處,她的行動很明顯的表示了她的心跡,她雖然決心和小可共生死、同進退。然而程雙並沒有趁亂逃走的想法,她終究是半個夏家人,逃掉又算是怎麼回事?她只想等大家都冷靜下來之後再向族人求情以放過小可。
大表哥賊眼溜溜的盯着程雙,忽然一條惡計涌上上的心頭,他對那三個犯了族規的小弟說:“你們三個,現在你們爲咱們夏家將功補過的機會到了。這小子傷了咱們族長的繼承人,你們還跟他講什麼規矩?羣起而攻之殺了他替我堂弟報仇就是。”
那三兄弟都被大表哥的話說傻了,他們都知道大表哥向來以族長繼承人自居,這會兒他怎麼又公然推舉生死未卜的二表哥擔任族長繼承人了?他說殺了小可大夥就要無腦的去執行?這算是哪門子的將功補過!
大表哥心說等堂姐發話制止住局面就晚了,想再度渾水摸魚置小可於死地恐怕要等到猴年馬月去纔有機會。情急之下他抄起幾樣兵器丟給三人怒道:“這是我的命令,你們趕快衝上去弄死他!”桃源谷到了大表哥這一代雖然分成兩個派系,然而谷中人對族長和族規的忠誠度都很高,這三兄弟可以爲了大表哥去搶劫,然而當族長還在祠堂中的情況下他們卻不敢、也沒打算聽從別人的指手劃腳。
大表哥的顧慮是多餘的,他的堂姐此事也想要不惜代價抓住甚至殺了這兩人來爲親弟弟報仇呢。夏潔對程雙做出的選擇很不滿:程雙雖然對夏立冬的傷情極爲關切卻沒上前去看錶哥一眼,她身爲夏家外甥女不維護自家人反到跟小可站到了一起。
大表姐平日裡是愛耍些勾搭男生的小手段,然而她的行動僅止於此,她對男人並沒什麼經驗,她哪裡懂得程雙對小可的感情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在大表哥張牙舞爪的吼了半天卻沒人理會之後她也憤怒的指揮衆人說:“把這兩個人拿下!”
她不同於大表哥,夏潔在族內是很有些聲望和凝聚力的人,此刻父母在照顧着親弟,她最該做的則是代乃父控制住場面以約束族人免得小可和程雙乘機逃掉。她之前命手下換掉守門的崗位、以及命令偷窺大會的程雙和小可進得廳堂之中的命令都獲得了族長的首肯,族長誤傷了兒子正煎熬着守在兒子身旁無心搭理族中事務,此時族人很自然的就對夏潔形成了心理依賴聽從了她的命令。她剛一發話就有幾名青年赤手空拳的上前去揪小可;更多的族人則清醒的意識到對方不是輕易拿得下的因而取過武器上前加入戰團,大表哥那三個小弟見狀這纔跟隨衆人一同上前圍住了程、吳二人。
程雙面對的是自己一打眼全都認識的鄉親,其中關係最遠的人和她都有着很近的血脈聯繫;族人都不忍心傷害她,她更不會主動反擊。小可卻不同了,被二十多個手持器械的人圍住給了他一種置身重圍之中的不安,他瞬間就像回到了683關東軍基地中一樣,那種再度面對無數食人花樹和大白鼠圍攻時的焦慮感頓時攪亂了他的情緒。小可纔不會束手就擒,他堅信只有自己掌握着命運纔能有底氣的活下去。他手中兩隻短棍其一在纏抱二表哥的腿時扔了出去,此時他就用僅有的一截棍棒防禦着不斷攻來的各種冷兵器,他眼前兵器花樣繁雜,混亂中小可甚至看到幾隻鋤頭、鎬頭和其它農具夾雜在刀槍劍戟之中向自己撲來。
程雙和小可迅速的被衝上來的族人分隔開去。小可打得發了性猶如半瘋一樣,他的棍法雖然混亂但族人急切間難以攻破他的防禦圈。最難啃的骨頭自然要族中最得力的人來解決。大表姐見狀便自族長手中搶過那柄大刀,她對衆人喊了聲“讓開!”言罷她便用了和父親相同技術要領的後旋刀法向小可揮動木棒的右手狠劈了下去。
程雙眼見得情況變得這樣混亂,族人哪裡會給小可機會分說,如果大表姐這一刀劈了下去還用得着替小可求情嗎?現如今只有先保下他的命再說。不得以之下程雙便拾起另一截短棍衝進戰團。當大表姐那一刀趁亂劈向小可之際她的木棍卻半路刺出重擊在刀身之上。程雙和夏潔都是女子翹楚:程雙在兩年的從警經歷中將警用格鬥術與實戰相結合而練就了過硬的功夫;夏潔卻是掌握了夏家秘傳刀法精髓、在年青一代中遠勝儕輩的第一高手。
這一交鋒兩個姑娘都吃了一驚,對方的實力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程雙使用的是木棍,棍輕刀重,她單手接下這柄重刀斜向的巨力太過吃力,因而兩件兵器甫一接觸她的木棍就脫手飛了出去;然而她的努力卻並非無用功,夏潔這用盡了全力的一刀卻被程雙的攔截改變了刀身的走向,原本豎劈向小可的大刀因此改變了方向竟貼着小可的身側劃了下去。夏潔自己也因爲這股巨力無的放矢而向前搶了兩步。
小可的實戰經驗比圍在他身邊的夏家族人高出太多,他心理素質極爲穩定,纔不像那些手持兵器還在瑟瑟發抖的順民一般。頭腦清晰的小可臨場反應極爲迅速,他在讓開大表姐那一刀的同時卻將右手中的短棍交到程雙手中;他的左手則順勢抱住了幾乎在他身側摔倒的大表姐。小可壞笑着反抄左臂將原本背向自己的大表姐擋在自己身前,此時他的右手已經完全空了出來,隨時都可以任擇手段的傷害到夏潔。
她既然到了小可的掌握之中,族人們投鼠忌器一時間誰都不敢上前一步,只能眼看着劫持了大表姐的小可和程雙一步步自廳中倒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