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好了;人未齊。小可、楊嬌和姚偉大眼瞪小眼的圍坐在桌子旁,三人各懷心事,既不言語也不走動,時間忽然變得特別慢。
直到晚上七點多楊芒鋒纔回到家。他一進門還沒來得及迴應這兩個年青人對他的問候,楊嬌便已經圍着父親轉了一圈,她掐着腰問楊芒鋒:“爸,你是不是又偷着喝酒了?”
當着兩個小輩兒被女兒責問之後楊芒鋒的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他板着臉說:“喝酒就是喝酒,什麼偷着喝?你爸我什麼時候做過偷偷摸摸的事了?”他見女兒氣鼓鼓的甚是可愛,憐惜之情瞬間戰勝了面子,連忙又改口道:“就喝了一盅,不到一兩酒。”
四人落座之後,楊芒鋒對小可能夠來做客非常高興。他直誇小可在首映式後那場宴會上的表現好,將他的寶貝女兒自那殺手的刀下救了出來。他一直記得小可的恩惠。楊芒鋒曾經向女兒打聽過小可的來歷背景,楊嬌只簡單的介紹過小可是幹燈光音響師的。藉着吃飯的機會楊芒鋒就對小可說:“搞技術的只要肯幹一定會有前途。不過你現在當保安也好,以你的身手,就算當保鏢都行啊。”
“還是您寶刀不老!我和楊嬌兩個都沒能攔下那殺手,若不是您出手制敵,那傢伙恐怕就會行刺成功的。”小可說。
楊芒鋒被小可真誠的恭維誇讚得很開心,於是他故作淡然的說:“不提這事兒了,吃飯吃飯。”
姚偉站起身來,說:“楊叔兒,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小可一聽就覺得不對,這詞分明是祝壽用的,於是他問楊芒鋒:“怎麼,今天是楊叔您的生日?”
楊嬌代爲回答說:“是啊,我爸過生日,所以才叫你一塊來熱鬧熱鬧的。往年都是我們爺倆出去吃。今天趕上我爸過大壽,我們家楊大廚才難得露上一手。”
“楊叔叔真不像五十歲的人!”姚偉拍起馬屁來。
楊芒鋒“唉”了一聲說:“四十九了,來年就是知天命的人啦!”
“不是整數年齡才過壽誕的嗎?”小可問。
楊芒鋒有了顯擺起學識的機會,頓時來了精神:“你們沒聽說過“男賀九;女賀十”嗎?過整數生日的那是女人。老祖宗留下來的風俗習慣傳承到你們這一代已經凋零無幾了。”他在說過這話之後臉上閃過了一瞬的傷感落寞。
小可撫掌笑着說:“我正巧帶了兩瓶酒來,不如借這機會敬您兩杯吧!”
“好啊!”楊芒鋒樂得直衝小可點頭。
“好什麼好?”楊嬌橫了父親一眼說:“家裡有的是酒,小可帶來這兩瓶有什麼特殊的非得喝?你說戒酒都說了多少年啦?怎麼就戒不掉呢?”
楊芒鋒呵呵一笑:“讓小輩們見笑了,我閨女說酒能傷身,不讓我喝。廚房櫃子裡都快塞不下嘍。”
“您書房那麼大,廚櫃裡放不下就擱書房去啊!”姚偉儘量使自己顯得對楊家很熟似的,言罷還瞥了小可一眼。小可卻沒搭理姚偉,他本想說:“楊嬌那是怕他爸以看書爲名偷着喝酒。”只是這種對長輩不敬的話終究沒說出口,他轉念一想:楊叔叔過生日,我不如幫他個小忙,圓了他小喝一頓的心願。
於是他嘲笑起楊嬌來:“我也沒少見到你喝酒,怎麼只許你州官放火,不許楊叔百姓點燈呢?”於是他打開了自己帶來的酒,說:“楊壯士,勞駕給弄倆,呃不,仨酒杯來。”
“沒有!”楊嬌回答的很乾脆。
姚偉盯着小可和楊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下暗想:原來他們倆這麼熟?甚至還經常一起喝酒?楊嬌也是的,一個女孩兒家跟大男人喝酒,也不怕喝醉了有閃失?
小可用犀利的話反制楊嬌說:“主人怎麼能這麼殆慢客人呢?趕快拿杯來。”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楊嬌的語氣也跟着嚴厲起來。
楊芒鋒見女兒又要發火,只得推說自己不想喝了,酒味會沖淡女兒做的這一桌好菜的香味兒。
小可心中暗笑這對父女有趣,卻又感動於他們父女情深。他取過三隻飯碗擺在楊芒鋒、姚偉和自己面前,拉長聲音說:“看來只能自己動手,豐酒足食了。只不過用大碗喝更容易醉,真是的……”說罷還搖了搖頭裝作很無奈的樣子。
“好啦!真服了你。”楊嬌只得去取了四隻酒盅來。
姚偉盯着楊嬌的杯問:“嬌嬌,你也喝?”
“我豈能便宜了這小子,喝些他帶來的酒就當是他交納的伙食費好了。”楊嬌用這樣誰都不肯信服的理由搪塞過姚偉之後又向小可叫板:“姐姐陪你喝,你喝不下時可不許耍熊!”
小可挑釁的回敬道:“我今天是陪楊叔喝酒,你跟這兒自high喝高了可別撒酒瘋!”
“爸你看,這人多討厭,總擡出你來對付我。”楊嬌撒起嬌來含糖量極高,甜得楊芒鋒牙都軟了,他笑呵呵的說:“小可從你那論是你的好朋友,他說什麼我可管不着,那是你們的事。”
姚偉卻問楊芒鋒:“那麼從您這兒論呢?”他的話意味深長,像是在說:您老是認可了我們倆誰當您的準女婿?
此時三個年青人都靜了下來,在等着楊芒鋒的回答。楊芒鋒看了看姚偉,又瞧了瞧小可,最終將目光鎖定在楊嬌身上,他說:“閨女,老爸轉眼就五十了,你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楊嬌臉上一紅,說:“爸,你提這事幹嘛?”
“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小可是你的好朋友,還救過你的命;姚偉就更不用說了,他自小就和你認識,咱們兩家還住過幾年鄰居呢,你姚伯伯更當你是自家孩子看,在坐的又沒什麼外人,你不妨說來聽聽?”
他對女兒寵愛有加,在和楊嬌獨處時每當問起找男朋友的事一見女兒翻了臉他便不再多言。此時幾杯酒下了肚,藉着有外人在的場合,女兒總不好發脾氣吧?於是他問出了這個問題,之後便是等着女兒表態了。
他那句“你姚伯伯更當你是自家孩子看。”在不同人耳中會聽出差異很大的意思來。小可並沒當回事;楊嬌聽了卻皺起眉頭;姚問忽然像看到了希望似的,認爲楊芒鋒這麼說那是在給自己撐腰了。
楊嬌早就在防備父親會借生日的機會難爲自己,這時便拋出了她的撒手鐗,她乾脆利落的說:“爸您別替我操心,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之後用下巴指了指小可。
自家辛辛苦苦種的白菜就要被豬拱了,哪個作父親的看未來女婿都不會順眼。
女兒的發小也好、朋友也罷。但凡還沒敲定這層關係楊芒鋒這個當爹的都未必會有多煩感對方。他雖然一直催着女兒找個男朋友,但當聽了女兒直言已經有了男友之後,他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就好像小可是他的情敵一般。畢竟他搶去的是楊芒鋒數十年來當做寶貝一樣的“小情-人兒”。
姚偉當楊嬌承認了和小可的關係之後強忍住心中的不忿,他適時的燒了一把火,他先是給各人都填滿了酒,之後又舉起杯說:“來,楊叔兒,我借小可老弟這酒敬大家一杯,算是慶賀我嬌嬌妹子和小可,啊不,以後該改叫妹夫纔對,祝她倆姻緣美滿;今天又恰逢楊叔兒壽辰,楊家真是雙喜臨門吶!”
楊芒鋒一口將那杯酒喝乾,之後把酒杯重重的頓在桌子上並哼了一聲。
小可和楊嬌對視了一眼,楊嬌衝他吐了吐舌頭;小可卻難受的如坐鍼氈一般,他心說:“楊壯士你有準沒準啊?原本給你充一回男朋友還要看你老爸的臉色?”
姚偉見楊芒鋒臉色鐵青,心知計謀已售。“看來楊叔叔已經對那光頭小子有了怒意。”他想到這裡不禁得意起來。
姚偉越是得意楊嬌心裡便越有氣。她卻也有些無奈:
雖然楊芒鋒對姚偉的態度既不熱情也不冷淡,但是她並不清楚父親對姚偉和整個姚家究竟有着何種看法。楊芒鋒出身於軍人世家,但他本人卻又極重文人氣節,因而向來不肯向權貴低頭。但現如今是和平時期,軍官的實權能輻射到政壇的影響力非常有限。而且楊芒鋒爲了避“軍二代”之嫌早年就主動放棄了在軍中的職權,楊家相比上一代可畏家道中落了。雖然他楊芒鋒在小市民眼裡仍然是高高在上、縱橫軍政兩界的當權者,但楊芒鋒內心深處是否真的甘於平淡而不圖重振家威,他的心事連楊嬌這個親女兒都不清楚。
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會被父親強逼着嫁給姚偉,楊嬌對這種動機不純的政治婚姻懷有本能的牴觸。因而想到姚偉她心裡就有氣:她自小就是個傻大姐兒,雖然追求者多如牛毛,但她對情情愛愛的事卻從來不在意,“可能是一直沒碰到那個能讓我動心的人吧!”她用這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所以她纔會和一心專注於事業的程雙意氣相投而以拉拉爲藉口搪塞那些令她心煩的男生。正因爲對姚偉毫無愛意,甚至連偶相劇中的那種“當成親哥哥”一樣的親情她都在姚偉身上找不到感覺,所以她纔會找小可來掩護自己。
此時見父親已經對小可變了張臉,她也有些後悔,這個慌言豈不是把小可裝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