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快歇會兒吧,你都把我繞糊塗了!”程雙黯然道:“我知道我這想法太蠢,你想要逃走很容易,反正誰都攔不住你,回了城你還能繼續當你的款爺;可是我爸媽還在村子裡,我爸行動不便隨時會被扣下,我總不能丟下她們不管啊?”
小可嘆道:“收起你這支三八大蓋吧,沒見你將來的大姑姐總是有一眼沒一眼的瞟着它嗎?她們以小人之心度你之腹,總以爲你會負隅頑抗,其實你何必抵抗呢,說不定你心裡扒不得想做下一任族長夫人呢!”
程雙反脣相譏:“明明是你看上了我表姐,她人漂亮身材又好,你早就等不及了想當新郎官吧?有了你這樣的乘龍快婿相助;我二舅一高興說不定會將他的一半家產分給你們小兩口呢!”
“我是這麼好打發的人嗎?”小可以一副苦逼相訴說着他腦補出來的煩惱:“我犧牲了色相、把童子身都留在了這破村子裡,你二舅怎麼着也得把下任族長位置傳給你表姐纔對得起我,到時候我該被大夥尊稱爲什麼呢?恩,第一夫君!”
“聽起來怎麼和倭國人的稱呼一樣傻?”程雙抿嘴一笑:“夏家這麼重視族規,怎麼會讓我表姐一介女流接位呢,全族人下次大會上一定會全體跪求你吳大官人賞個面子接位的。”
小可笑道:“說得也是,我只能說衆卿平身了!等我掌權以後一定救你於水火之中,收你做二房!”
“想得美!”程雙說:“我二表哥纔不肯答應呢!”
“由不得他不答應!二表哥硬實力未必在你之上,他這樣傾慕、愛護你,下手之時定然不肯出全力,動真格的他一準兒敗給你,你乾脆將他宰了轉投到我的懷抱,我這當族長的不介意你這小寡婦是我以前的小舅子媳婦你就燒高香吧!哎,你二表哥看起來身強體壯的,娶了你之後能否活得過你大表哥都難說。”玩笑之中小可不經意間吐露了心聲:“你說他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自己的表妹;他表妹是誰不好,偏偏卻是你程熊貓!”
“看來我只有在結婚當晚就把他宰了;如果殺不了他大不了我一死罷了。”程雙這句狠話方纔出口就發現小可眼神一變,他對程雙這句半玩笑卻又半認真的話上了心,他正要出言勸阻她別胡來,程雙卻避開了這個話題轉而說:“爲了免去謀殺親夫的嫌疑我應該選擇嫁給給大表哥纔對!他身體那麼差,任何時候死了別人都不會怪到我身上去。”
“傻熊貓,若嫁給你大表哥的話,你謀殺親夫的嫌疑纔會更大!”
程雙不解的問:“爲什麼這樣說?”
“你想啊,”小可回答道:“就你大表哥那小體格兒,新婚當晚還不得精盡人亡嘍?到時候就算不是你下手殺的他別人也會懷疑到你。”
“去你的!”程雙猜測這兩樁逼婚事件都未必會有好結果,她報定了必死的決心不肯妥協,而想到自己與小可能夠共處的時間恐怕不多了,她這才一反常態的和小可大開起她平時提上一句就會臉紅的玩笑來,只不過小可這句葷話仍然超過了她能夠接受的下限。
小可這句玩笑出口之後突然靈光一現,他暗暗思忖起來:程熊貓那位大表哥也喜歡她,大表哥本人實力雖然弱到渣;然而他在全族中的硬實力卻很強,如果程熊貓有機會向他許婚而在這對堂兄弟之間巧施離間;而族長又對他那侄兒疼愛有加,族長若保持中立我們便少了一個強敵;他們哥倆爭起來村子一落我們是否會就些多些逃脫的機會呢?
正當他想入非非之際程雙卻提到了之前他們玩笑中涉及的一個嚴肅的話題:“小可,你之前提到我二舅有可能把族長大權交給我大表姐;我細琢磨了一陣子,和西村無傷直接聯繫的人是我大表姐,我現在很懷疑她自己就是勾結外人的內鬼。咱們曾猜測過她是受我二表哥指使的,可是二表哥對那山洞知之甚少,這樣看來我表姐本人的嫌疑就大得多了,我總覺得她自己對族長位置也是有野心的。我表姐這人非但心高氣傲,而且她從小就對權利有着不小的慾望,尤其喜歡發號施令的感覺。”
小可和她想到了一處去,兩人都覺得應該排除二表哥有內鬼嫌疑,他問程雙道:“然而你大表姐不是一直在叫囂着要恢復夏家那嚴苛的祖制嗎?這一倡議如若當真實現的話,她不是更沒指望染指族長大位了?就連你二舅都首肯了她在年青一代裡最具管理才能,她守着自己最大的長處不以之爲籌碼同兩個弟弟爭上一爭;卻掐死了自己本就不多的勝算讓族人堅定的遵守只有男人才能當族長的規矩,她……她這不是南轅北轍嗎?”
“她的高明之處就在這裡!”程雙說:“大表姐以扶持二表哥坐穩江山爲名義擡出祖制來強加在族人身上;可是社會發展到了現如今的程度,誰都不可能安於接受被這種落伍、倒退的規則束縛;族人們在吃過嚴苛族規的苦頭之後反思原因就會越發懷疑起二表哥的能力;大夥兒甚至因爲要爲他的無能買單而越來越恨他的。如此下去二表哥坐不穩這位置一定會下野,之後誰還能有這實力當這族長呢?我大表哥嗎?不是我咒他,他能否活到二表哥下臺那天都難說。正如咱們玩笑時說的那樣:他本就隨時都可能病死,就算是被戕害了恐怕也沒有人懷疑他的死是人爲的吧?”
經程雙梳理了此中玄機之後小可頓時沉下了臉,當他明白了大表姐如此熱衷於復辟施行桃源谷在程二舅當權之前使用了千年的那嚴苛族規正因爲她纔是最終的、也是唯一的受益人之後,只覺得有權力慾望的女人當真很恐怖;而恐怖的女人卻又呈兩極分化的態勢,不是巨醜就是超漂亮。
小可不自禁的向大表姐瞄了一眼,只見她偷偷捅了弟弟的腰一記並低聲叮囑了他兩句,二表哥大概從小到大被姐姐當槍使慣了,他從不考慮大表姐串掇他做的事情有何深意,他立即上前嚷道:“你們倆小聲嘀咕了半天在打什麼歪主意呢?雙雙,別說表哥沒提醒你,收起你那支步槍,別做傻事。”
小可看似嘲笑程雙實則噁心着二表哥說:“你看!咱倆還沒結成親戚呢,你準老公這就開始替他姐姐看住未來姐夫,擔心我勾引你這位小舅子媳婦了。”
二表哥撓了撓頭說:“你對親戚關係到是掌握得蠻清楚;只盼着你以後能把握好和雙雙應有的距離,別在村子裡惹出閒言碎語來纔好。”
“閒言碎語不要講,表一表好漢夏二郎!”小可唱道:“當裡個當,當裡個當……”
族長夫婦相視苦笑,均覺得以這四個年青人爲代表的新生代比之他們老一輩人要活得更率性、更活潑、也更操蛋得多。
不一會兒程媽推着程爸回到了客廳,程媽聽她二哥提議說要結成這姑舅親之後原本沒了主意,她這一去之回之後卻比初時要鎮定得多了,也有了她的一番計較,程媽對程二舅說:“雙雙是個執拗的孩子,婚姻大事並非兒戲,現在不同於過去,孩子們的終身大事總要他們自己也答允了咱們做長輩的纔好從中調諧是吧?她一個小女孩子家面子薄,此樁親事就算她心中早已應允,嘴上一定也是硬着不肯承認的。二哥,過後我會私下和雙雙溝通詢問她的打算,當然嘍,只要能救下她的命,咱們兄妹倆一起想辦法、一同盡力也就是了。”
她得了程爸現場指點因而學會了先行推脫敷衍以待後續事態變化的法子,既然她的兄長和自己親妹子玩起了趁火打劫的小伎倆,程氏夫妻倆不反手回敬一張暗牌豈不是要處處受制於人?程媽說:“這麼晚了大夥還是先休息吧,有我和雙雙她爸在,這倆孩子是不會偷跑的,他們才從山裡回來;大夥兒擔驚受怕又幹熬了一天。二哥,你看今晚先這樣好嗎?”
程二舅自然能從妹妹那既客氣又有條理的話中感覺到對方的推諉之意,然而程媽言之有理卻又令他很難拒絕。程媽拿程雙那衆所周知的臉皮薄的特點說事;她又提到了大夥兒都很疲累睏倦的實質性問題,此刻他再強求妹妹一家立即給出答覆就顯得不盡人情了。
他最終客氣的答應了妹妹的提議遣衆人分頭去休息。程二舅心想有程爸在她一家三口不可能輕易和全都逃掉;而這一家人誰都不是肯拋下至親不管的涼薄之人;吳不可這小子就更不會逃走了,他雖然油嘴滑舌卻是個有擔當的漢子,他能夠冒死回夏家來送刀就一定會坦然接受夏家對他的懲罰。而且他能娶到像自己女兒這樣優秀的姑娘那是天下所有男人的夢想,這任誰碰上了都抵敵不住的好事兒他總不會免疫了吧?
程二舅看似隨意安排的住所其實很有些講究,實則是將程家三口和小可包抄了起來:程家那間房舍與小可獨自居住的房子緊挨着,這排房舍正前方是一個開闊的園子,園子對面是二表哥的住處;這排房舍後身就是大表姐的閨閣;兩間房左鄰着高大的穀倉;而右側卻是高大的院牆,院牆之下斜對面不遠處則是那條大狼狗的窩。
小可就寢以後本以爲自己會安穩的一覺睡到中午,然後他每每閉上眼來都會感到心緒不寧,他出門上了趟茅房,回來時隱隱注意到夏家對自己這種防禦不過是裝一裝樣子而已,並沒有派人看住他,畢竟他和程家三口都不是犯人。
他多少能明白程二舅如此自信的原因,他和程雙如果因爲畏懼受到夏家懲罰而潛逃的話,過後傳了出去他們太過丟人,而且有程叔傷殘的拖累他們四個幾乎不可能盡數逃脫掉。程二舅相信只要擺出一個姿態來他們就會識相的任聽擺佈。
“程家那屋裡怎麼還亮着燈?這一家三口都還沒睡嗎?”小可注意到隔壁窗子裡透出了些許燈光來,於是他停下腳步向那邊多瞧了一眼,然而他身後不遠處那條大狼狗卻站起身來喘起了大氣,看樣子它隨時都會汪汪兩聲。
小可不知程爸、程媽對程二舅那荒謬的主意有何看法,他有心要走近幾步聽聽程家人那房裡有什麼動靜,現今只有先擺平了這條大狼狗再說,這條狗曾經被他以美食利誘而馴服過,這才隔了三天它卻又不待見小可了。“這條狼狗真是一隻養不熟的狼。”這念頭一閃而過之後他立即糾正了自己的錯誤,心說:
“不對!我是見過真狼的,以後再也不能用“養不熟的狼”這句話來形容那些沒良心的人和禽獸,只因爲那幾條狼非但很有良心,而且對我和程雙很仗義、很夠朋友。”回想起那三條瘦狼,小可拿眼前這條大狼狗和它們對比了一下,它們的塊頭沒這條家犬大,三條狼身上的脂肪加在一起也不會有這條大狼狗的能量儲備高,這羣野生動物的境遇本就遭糕至極,更慘的是狼羣現如今只剩下了兩名成員。
這條狼狗性子悶-騷,屬於那種不愛叫、只熱衷於偷着咬上入侵者一口的兇犬。只不過在這靜夜當中,它隨便發出點異常聲響就會引起人們的注意。小可回房取出來了幾片比薩餅送給這條大狼狗當作封口費,他深爲二舅媽做的匹薩餅既美味又足量而感到慶幸,小可臨回房時本着不睡足十二個小時不出門的想法將剩餘的所有比薩餅都包回了房裡,這時它們正巧派上了用場,那條狼狗吃了一頓美味的夜間加餐之後,這纔給足了小可面子而不再發出那令他不安的怪聲。
小可湊近窗底悄無聲息的將耳朵靠在那窗玻璃之上,靜夜中他屏起呼息潛心傾聽,果然接收到了程家三口人對話的內容。
只聽程雙用小可從沒聽過的撒嬌聲音纏着母親問:“爸,二舅提出要我嫁給二表哥的建議時,你們爲什麼沒一口回絕啊?你倆不會也贊成近親結婚這種荒誕行爲吧?”
程媽說:“這近親結婚是否荒誕什麼的咱們先不提!桃源谷千百年來爲了保障血統純正家家都是這樣的,你二舅自己雖然娶了族外的姑娘當媳婦,然而他思想中卻根深蒂固的認爲結成姑舅新這樣的做法百利而無一害;他和我自小就兄妹情深,你二舅希望你能嫁回村裡去除了是爲你二表哥考慮之外,自然也有他和我之間的這份親情在裡面。”
“這是什麼理由啊?你們親兄妹關係好;我們表兄妹就得結成夫妻?”程雙急切的說:“我纔不要嫁給表哥呢!”
程爸嘆道:“閨女啊,你當我看不出來你喜歡的是那小光頭嗎?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爸媽這麼疼你,在你的婚姻問題上我們當然更願意尊重你自己的選擇而不橫加干預,只不過你要看清形勢,這一次我和你媽都沒法子替你出這個頭:
我們此次前來求你舅舅出面救你,是盼着他能以族長的聲望和強勢手段壓下族人對你衝撞祠堂的不滿情緒;可是你這瘋丫頭又漏了闖進過夏家禁地的底,情況變化得這麼大,比我們來之前預計的要複雜太多,能保下你平安無事我們這兩張老臉就已經盡了全力,你和你二表哥的婚事我曾藉故和你媽到外面私下商量過,都覺得這種被強逼着答應下來的婚姻不可能長久,我們倆是打心坎裡反對的,然而事態發展下去是否會有迴旋的餘地只能看明天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咱們一家已爲人家刀下之魚肉,除非……”
“爸!你別說了。”程雙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和媽又怎能丟下你不管呢?我倆逃走了二舅是不會殺你;可是你行動不便,將你獨自一人留在夏家我們怎麼忍心啊!再說如果雙方決裂了,我媽和二舅這份香火情以後恐怕就難以維繫下去,我是不會選擇逃走的。大不了……大不了我就嫁給二表哥好了!”
程爸撓了撓頭,心說你這傻丫頭,你爸我想說的“除非……”又不是這重意思!”他就着女兒提到的“除非”話題說:“如果實在沒得選擇你就嫁給你立冬哥好了。和一個你不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總好過年紀輕輕的就丟了性命吧?”
“我二舅還說什麼和我媽兄妹情深呢?”程雙黯然道:“幹起趁火打劫出力要工錢的事來他到是不客氣!”
程爸以他多年的生活經驗開導女兒說:“再深的同胞之情和對下一代的愛比起來都得讓步,人類總是不自覺的把更多的關愛傳遞給子女,甚至超過了回饋給父母的愛,更何況只是同胞關係的兄弟姐妹了?這是一種將種族傳遞下去而雕刻在基因之中的本能行爲。你二舅憑什麼爲了救你而得罪全族人?總不能全天下的好事兒都是咱程家的;而別人卻要爲咱們家做義工吧?”
程媽橫了丈夫一眼:“我怎麼每次聽說有人要“做義工”就覺得對方不懷好意呢?幹活不要錢的通常都居心不良!”
程爸哈哈一笑:“這就是你在我身上總結出的一條生活經驗嗎?”
程雙不明白父母互開的玩笑暗含着什麼涵義。她回思起事態發生劇變的前因後果,突然變得幽怨起來:“都是因爲我進過夏家禁地的事泄露了出來,這才引來了比之前更大的麻煩!可是我不明白,爲什麼我衝撞了祠堂大會都可以得到族人的原諒;然而進過禁地反而卻是必死之罪?在桃源谷居民眼中那禁地的地位甚至勝過了祖宗祠堂?
祠堂代表着族人對祖上的緬懷之情,可是那禁地呢?它不過是個山洞而已,它的意義不就在於它與夏家先祖完顏夏都有些關聯嗎?我在山洞裡又沒做對祖先不敬的事,二舅一家人爲什麼偏偏拿它說事兒逼我就犯呢?我是不會妥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