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葉嬰落有點迷糊了,“往哪裡搬?這基地它們幾十年來早就熟悉了,這次被花樹攻破了老巢,還能往哪裡搬,去實驗室方向和那食肉巨花做鄰居嗎?”
張湛託着雙下巴想了想,說:“或許這些大白鼠多年來苦於花樹的威脅,一直在尋找着出路。咱們進來不久不就用捕狼夾子抓到一隻工鼠嗎?它應該是去基地側門那些空房間找尋出路的。它被逮到時可是向同伴們發出了信號的,或許,那信號並不是在求救。”
葉嬰落若有所悟,將自己想象成那隻工鼠,頷首輕語道:“兄弟姐妹們快來啊,我找到一條出路了?”
“沒錯。”張湛嘿嘿一笑,“那些咱們初次碰上的兵鼠應該不只是來救那落難工鼠的,它們應該是根據它傳遞的信息,想探看一下它新發現的鐵門之外的臺階和通道。這會兒這窩白鼠病急亂投醫,一定會向那個未知方向突圍轉移。這跟咱們正是同一個方向。”
葉嬰落多看了他一眼,“同一個方向怎麼了?你還想搭個順風車,讓那些工鼠也把咱們一塊擡過去嗎?”
張湛心說它們就算擡得動,也得答應才行啊。他這時注意到一個細節,部分工鼠託着鼠後,另外一些則四五個一組的架起倖存的大嘴鼠,它們像輪子一樣擡動着剩餘的那幾只大嘴鼠。組成的“戰車”極度增強了大嘴兵鼠的移動性。使得它們能夠成爲前鋒和左右翼掩護的機動兵力。
“我說寶貝兒,你們要是早些組成這種戰車,不早就幹掉那些花樹了?還用得着這樣被滅門嗎?”張湛對大白鼠們的羣體智慧很不滿意。
“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葉嬰落替那些大白鼠辯解道:“它們是智力只相當於一歲嬰兒的低等動物,相互間能夠學會配合已經要感謝那些蜜蜂、螞蟻的基因融合進羣體裡了。它們既然學會了利用羣體的智慧,如果有幸熬過這一劫,一定會形成一種智力上的飛躍。”
張湛表情尷尬,不知如何回答她纔好。心說姑娘你是不是扒不得作這羣大白鼠的鼠後呢?
此時大白鼠軍團已經前行至它們的工勢之處。這時剩下的那些還有戰鬥力的花樹也已經集結於此,和大白鼠展開一場決定存亡的生死戰。
那些增強了行動能力的大嘴鼠此時顯現出了強悍的攻防能力來。張湛心想這種工鼠兵鼠的組合是否該稱作特種兵呢?終於有幸見到傳說中的最強兵王了。
大白鼠雖然一路向前,但是託着那鼠後實在麻煩,而且它的肚子比張湛還要重,並且很佔用空間。因此在很大程度上阻滯了鼠羣的整體行動能力。特種兵鼠組成的戰車雖然強悍,但也只能一次次逼退花樹的進攻,還不足以壓倒性的反擊回去。如此鏖戰下去,工鼠們體能一旦耗盡。鼠羣最終停下的位置就將是它們的合葬地。
這時一隻大嘴兵鼠卻轉回身去啃咬起鼠後來。葉嬰落看得嚇了一跳,“這傢伙叛變了嗎?”
“不!”張湛看到它咬的位置是鼠後肚子和那小腹被撐起的大袋子的接合位置,才理解了這隻大嘴鼠的高明之處。“它是要將鼠後和那肚子裡的累贅咬斷。”
他的話才說出來。那隻大嘴兵鼠竟已咬透了鼠後的肚子。只見接合處一團稀爛到不忍直視的液體和營養肉塊、未成形的小鼠殘體紛紛流了出來。工鼠們像擊鼓傳花一樣用頭部向後傳遞,將鼠後的那後半截殘體丟出鼠羣,扔了它行進的速度便快得多了。
“真夠勇敢,也夠聰明。這隻大嘴鼠若是有幸活了下來,鼠後以後一定要封它個大智、大勇分舵的舵主才說得過去。”張湛滿嘴胡話的讚揚着那隻兵鼠的行爲。葉嬰落卻沒空跟他開兵鼠表彰大會。她拉起張湛跟在鼠羣的後面。這時大廳通向分叉路口的唯一路線已經亂成一團,他們雖然無沒先行通過走廊。但卻成了跟在最後的一支隊伍,反而沒受到那場混亂交戰的波及,既使沒了彈藥也足以保證他們緩慢向前推進。
唯一的問題只有時間。他們跟在被花樹不斷圍攻的鼠羣身後到達了那分叉路口。這個三角地帶比走廊寬敞得多。也更方便了那些花樹展開攻勢,畢竟它們數量仍舊不少,攻擊力也極強。花樹和鼠羣竟然停在了這裡又成建制的打鬥起來。
張湛看了一眼時間。此時已過了七分多鐘,他們距離那棱井重工的鐵門僅有二十米,卻被這場混戰阻擋得難以前行。這時卻聽那B實驗室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之後滾滾濃煙便從那走廊的方向冒了出來。
“小可成功了。”張湛和葉嬰落激動得鼓掌相慶。這時纔想起老把頭曾交給小可一把哨子,並叮囑他在成功點燃巨型食肉花之後吹一聲哨子。現在手雷響了,但他卻沒吹哨子。
“難道……”張湛沒敢說出後面的內容。
“別灰心,興許他只是被什麼特殊情況纏住了,他會活着的。”葉嬰落雖然這樣說,但她對小可的境遇不可能過度的樂觀,這時她便想到了老把頭說過的用哨聲互相傳遞消息。“趕快吹哨子,小可聽到的話會迴應咱們的。”
“咱們吹幾聲來着?”張湛問葉嬰落。
“兩聲短的啊,笨蛋!老把頭吩咐咱們衝出去了要吹兩聲的。”
“可是咱們還沒衝出去呢!”張湛皺眉看着眼前亂成一團的兩個種羣。只得吹了兩聲短哨。
這時B實驗室中卻有一聲長哨子迴應了他們。張湛和葉嬰落各自欣慰的一笑,“原來小可還活着。”只不過他們向對方傳遞的消息都撒了慌,兩路人都沒衝出基地,卻都向對方發出了己方已經安全的消息。他們想給朋友更多的希望,於生死之際也不願成爲朋友的負擔。
只見小可臉上身上全是黑煙,自實驗室滿是濃煙的走廊中衝了出來。他左手還拖着那截柵欄,柵欄的另一端用砍刀固定着一個被火焰包裹着的物體。
這時小可身前有一隻花樹發現了他,兩個大跳便撲向了他。他竟眼皮都沒眨一下,伸右手一把抓住那花樹的莖部,將那花樹的頭摁在左手後方拖着的那團火焰之中。那花樹扭屈了幾下,花瓣上的水分蒸發了大半,非但很快失去了戰鬥力,竟然還着起了火來。
這一套連慣的動作並沒減慢小可的速度。他不知哪來的狠勁,拖着那團被火包裹着的物體便衝到了分叉路口的對面,還揚起頭和張湛、葉嬰落吹了個口哨打招呼。張、葉二人這纔看清,他左手中那柵欄之後拖着的竟是一隻似鼠又似人的怪獸。這怪獸上肢已經燒沒了,下肢生長的方向竟像袋鼠一樣衝下的,能想象到它生前應該是直立行動的生物。
“這東西脂肪含量很高,沾上點火就燒個不停。”小可指了指那隻怪物說。
“它哪兒來的,是你打死的?”張湛一臉茫然的問。
小可隔着花樹和鼠羣的戰團喊道:“你說是哪兒來的?當然是那樹妖新生的小寶貝了。這東西可不是我打死的,手雷爆炸後洞口崩出了一些可燃物,一條帶着火的大邦迪落在它身上,它就被點燃了。”
鼠羣慢慢通過了叉路口,花樹再度攻了上去。兩個族羣再度擋住了通向鐵門和石階的走廊。他們三人匯合到一處,葉嬰落又看了一眼時間,“我們還剩下兩分鐘,快想辦法從這些怪獸羣裡衝過去。”
“你們還有子彈嗎?”小可問。
“沒有了!”張湛把空槍插進腰間,兩隻空着的雙手又互拍了一記。
葉嬰落說道:“我們是混在鼠羣后面跑出來的。”
“咱們唯一剩下的武器也就只剩下它了,”小可又看了一眼那隻正燃燒着的花鼠獸屍體。
於是張湛和小可合力一處,共同抓住柵欄的一角。在分叉路口的寬敞地帶一較力,將那隻燃燒着的花鼠獸提了起來,他倆以數百斤的合力提着它轉了個圈,在它即將轉到通道口時,小可叫了一聲“鬆”,兩人同時鬆開手。那花鼠獸被慣性甩飛出去,撞在火拼中那些怪獸之側的牆上。
那花鼠肉的屍體本已燒得內外通透,只被一張韌性很好的外皮裹着。這一撞卻使得它那張已經被燒得鬆散的外皮爆裂開來。體內溶化成了液體的油脂被摔了出去,崩出了大量帶火的油花。那團火油覆蓋之下的花樹和大白鼠頓時亂作一團。那些花樹很快被火引燃了,和它們的母體一樣燒了起來。
半數的大白鼠也都被那油火混合物燒傷。其中和那花鼠獸屍身直接接觸到的數只大白鼠則被明火直接點燃,它們也和那花鼠獸一樣,是脂肪量極高的生物。全身是火的大白鼠四處亂竄,更引燃了那些本想四散逃開的花樹。
幾隻全是身火的工鼠更像發了瘋一樣追擊那些花樹,在死亡即將來臨前,那些一直默默辛勞而沒有防禦能力的工鼠,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和兵鼠一樣的榮耀和尊崇。它們本就疼痛難忍,而且視力有限,很難準確的定位那些花樹,但此時它們卻能感受到花樹被它們追擊時的恐懼。
獵物能令獵食者感到恐懼,那是一種痛並快樂着的死亡。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在臨死之前能夠連帶着引燃一兩隻花樹而已。
看到這慘烈的一幕,張湛腦中卻想起了太祖爺那句“火樹銀花不夜天”的詞來。在這個數十年來晝夜不分的基地,一場大火,終於燃起了他們逃生的希望,也燃盡了其間這些異化物種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