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心說這老把頭還真是個念舊的人。一套工具都這麼念念不忘,對他這種人來說,忍住相思之苦獨自熬過二十年,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老把頭向他們介紹了後山那個木屋的情況,早在幾十年前他來到林場之前那木屋就已經存在了。它是給木幫的工人們臨時歇腳用的。而多年後那片原本就沒怎麼被砍伐的山又隨着退伐還林的大潮而被人們漸漸遺忘,只有他還偶爾去上幾次。他的捕狼夾子和一支弩槍就留在了那裡。
葉嬰落提議和小可賭個賽,誰先找到那木屋和老把頭留在裡面的工具,老把頭就跟誰回去見顧大夫。老把頭聽了覺得很奇怪,雖然他並不知道小可和葉嬰落不是一路,卻也沒反對她的話。但是他還是提醒了他們:“你們最好一塊進山去。那山有些門道的,否則我還沒老到邁不動步,幹嘛要請你們幫忙?你們切記我老把頭一句話,取了木屋裡的東西就快回來,別對不緊要的東西好奇。”
在見到那木屋之前,葉嬰落還是沒有足夠的膽量獨自一人進山的。聽了老把頭說的那麼玄,她便和小可、張湛一同沿着小路進了山。
張湛當真以爲是來野遊的,他背了一個裝得滿滿的登山包,裡面全是戶外用具,而從他穿的那一身專業的行頭看來,顯然他並不是第一次出來野遊。路上他問起過顧大夫是誰,葉嬰落和小可誰都沒過多解釋。
三人一路上聊着天,爬山的辛苦就明顯消減了幾分。可是老把頭說的“後面那座山”聽起來像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他們卻走了兩個小時也沒翻過老把頭所在的這座山,這時他們才明白老把頭爲什麼已經沒力氣再取回後山上的工具。
北方的山多以針葉林爲主。山間偶爾會冒出一兩隻松鼠之類的小動物。經過半個世紀的開發,山裡的生物鏈已遭到滅絕性破壞,“棒打狍子瓢舀魚”也只成了老一輩人記憶中的事情,他們三個壓根就不曾看到過狍子。
這座山靜謐的毫無生趣。野豬和熊之類的猛獸恐怕等上幾年也未必能看到一隻,只是山裡的野蜂比較多,這也正是蜂蜜山這個名字的由來。
臨近午間,他們終於抵達了後山的山腳,全省最高的山峰海拔也不過八百米。這山一眼望去,以高度來看也要算數得上號的。只是它身處林場深處,交通又不便,旅遊資源一直未曾被開發。所以始終默默無聞,甚至手機信號都弱到一格不剩,怎麼移動都不能聯通。
張湛比小可高出不到半個頭,體重卻幾乎超出他一倍。他雖自稱210斤,小可卻不相信他報出的數值沒有水分。不過張湛的體能也值得佩服,他的耐力着實不錯。這個已經步入了而立之年的大塊頭竟是三人中爬山最起勁的,他揹着最重的登山包還一路領先。小可愛面子,雖然感到累,卻咬着牙僅落後他一步緊跟着。葉嬰落一路上始終被甩在後面,還要小可時不時提醒張湛等她一會,這才保證她沒有掉隊。這張湛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三十多了還單身也並不爲奇。
小可想起葉嬰落這幾日來正經受着痛經的折磨,有些憐惜起她來。中間葉嬰落藉故上廁所,躲在遠處的樹後幾分鐘纔出來,小可自然知道她是去幹什麼的。他想想便明白了那些武俠片裡女主角女扮男妝和男主角相處數月而沒被發現女兒身的橋段有多可笑,其實很多事情是不可能瞞得住的。
這座高山上並沒有路,或許曾經有過,只是經年無人上山,原來有條小路也已經被植被覆蓋了。他們按照老把頭所指的方位一路上行。因爲山勢陡峭,又無處隨意下腳,爬到山上距山腳垂直只有百餘米落差的位置竟也爬了一個多小時。三人互相攙扶着,終於找了個相對平坦的地面臨時歇腳。
張湛是來野遊的,怎麼着都是玩,心態還算平靜;葉嬰落卻明顯氣餒了,話也少了很多——她原本話就不多。小可認爲和葉嬰落這樣的冷傲美女一同出行並沒什麼樂趣可言。除了養眼,想找些投機的話多聊幾句都不得要領。
他苦笑着想要說點什麼逗葉嬰落開心,擡眼四顧卻看到了密林中隱隱然有一座小木屋。便興奮的把那小屋的位置指給同伴:“在那裡!”
葉嬰落和張湛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左側林中依稀有一座木屋。他們上山時方向稍有偏差,若不是小可看到了那木屋,一路向上去非但找不到那屋子,多做的無用功還會消磨掉他們過多的體力和時間。葉嬰落這時頗爲感慨,慶幸之前沒和小可分開各找各的。
那木屋看起來明明只在百米之近,想要抵達卻又不是那麼輕易的事情。好在他們興奮之下體能都旺盛起來,葉嬰落甚至一路趕在最前頭,第一個到了那木屋門口。
這是一座用樺木搭建的屋子,只有差不多二十平米大小。木材表面刷了松油,看起來又髒又黑。這屋子所在的位置採光並不是很好,但卻是個絕佳的觀景平臺。站在屋門的位置向下望去,周圍幾十公里的景象都盡收眼底。小可和張湛相互指引着遠處的風景,談笑間均覺得襟懷坦蕩,心情舒暢。
葉嬰落可沒他們的興致,她拉開門上掛着的鎖,一推門便打開了木屋。
這木屋幾年沒人來過,早已落了一層塵土,好在屋頂不漏水,通風也做的很好,屋內沒有什麼黴味。她蹙着眉緩步走進木屋,便四下尋找起老把頭說的狩獵工具來。
小可和張湛也跟着了進去。張湛事不關己,只隨意的四處打量。小可進了木屋卻心頭疑雲陡生,總感覺這木屋有什麼不對頭。
“在這裡了!”葉嬰落看到木屋內側牆壁上掛着的弩,便要去摘下它來。
“等等!夜鶯。”小可趕緊攔住了她。
“怎麼啦?”葉嬰落不解的回過頭來,“怕我搶了首功?你放心,我拿下了這個項目,不會虧待你的。”
小可心說上次協助你潛逃,你也說過不會虧待我,我不也是什麼好處都沒見到嗎?女人啊,把承諾當玩笑者十有七八。只是現在沒時間和葉嬰落矯情,因爲葉嬰落又要去摘那支弩。他急道:“你先別動這屋子裡的東西,我感覺有點不對頭。”
張湛臉色也變了些,點着頭說:“的確有些問題,我看這屋子裡的陳設,感覺有點彆扭。”
小可和葉嬰落一齊問他哪裡彆扭,張湛便解釋起來:“你們看,這張土炕正對着門,這深山裡本就寒氣重,土炕應該搭建在屋子最裡側纔有助於保暖。”他就像玩大家來找茬進入了狀態一樣,思路越來越快,頭腦也更加清晰起來,“……還有,這爐子竟然沒連着土炕,那麼門口這土炕靠什麼供暖?”
“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小可隨口附和着,他心想張湛不愧是名好醫生,有着膽大心細的心理素養,他像是被張湛啓發了似的,突然來了靈感,立即快步跑出木屋。
葉嬰落從木屋裡探出頭來問,“你幹嘛?這屋子很危險嗎?”
“這到不是。”小可又站遠了幾步,這才點着頭又重新進了木屋,“我一進來就感覺哪裡不對頭,這才發現。這木屋內部的空間比在外面看要小得多。也就是說,板壁相當的厚。”
“你這不廢話嗎?”葉嬰落說:“這深山裡一到大雪天定然冷得很。老把頭都說了這是幾十年前的木屋。那時候的冬天溫度遠比現在低得多,牆壁當然要多鋪幾層木板嘍?”
張湛卻又指着那土炕上的破草蓆問:“這沒有供暖的土炕怎麼解釋?建這木屋時大概並沒考慮到保暖問題。”
小可伸手摸了摸那層樺木板,又輕叩手指敲了幾敲,“你們聽這回聲,板壁中間的材質遠比木料要堅實質密得多。”
葉嬰落搖了搖頭,“你當人人都長了你那麼雙狗耳朵嗎?我聽不出來有什麼不同的。”
張湛自然也聽不出來。他還是第一次得知小可的耳朵很靈,不過他耳力雖然不超常,腦子卻很靈便,“你是說,這麼厚的板壁,很有可能是兩層木料中夾有什麼材料?有可能是水泥吧?”
“不會。”小可很肯定的說,“聽迴音,這座木屋就像是一體的,敲擊一處時整個房子都有聲音迴響。水泥很難保證密度均勻,對震盪波的回饋也不會這麼均衡。難道這木屋的骨架是一整塊的鐵板?”
“哎喲,你怎麼那麼盧啊?”葉嬰落有點不耐煩,“老把頭早說過了,取了弩咱們就儘快回去,別對其他事情太過好奇。好奇害死貓。”
小可卻不以爲然,“我怕的是什麼事都照做,不留個心眼兒纔會倒黴,那老把頭有點邪門。按說以他的體力,就算爲難了點,也不至於憑他自己就取不回這幾樣傢伙。再說,他那麼寶貝的東西,難道不碰上咱們就不打算要了?這也太巧了吧!”
“懶得跟你們爭!”葉嬰落還是上前幾步,伸手摘下了牆上掛着的機弩。卻聽她“咦?”了一聲,小可和張湛本都在看她手裡的弩,這時被她的聲音吸引,都順着她的視線去看機弩後的牆壁。
原來牆壁上竟然垂着一塊同樺木同樣顏色的皮質材料,七、八寸見方的大小。它被機弩擋着,輕易根本看不到它的存在。小可自葉嬰落率先找到機弩後就沒再關心過這東西,他本就有心讓着葉嬰落,自然不會厚着臉皮跟她搶奪把老把頭帶回給顧老太的功勞。所以他並沒注意過機弩方向的牆壁。
這時三人都關心起這塊皮料後面所蓋着的東西來。他們也都還記着老把頭的警告,可好奇心又驅使着他們向那牆壁聚攏過去。
“要不要揭開看看?”葉嬰落問。
小可卻搖着頭說,“我叫你別揭開,你會聽嗎?”
“當然不會!”葉嬰落伸手便掀開了那塊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