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秋哥做事向來莫測高深。在小可和小東決裂這天下班之後,他竟然莫名其妙的安排了一場歌廳內部的聯歡。而且他親自簽單點了十箱啤酒,都是百威、科羅娜、嘉士伯之類的高檔酒品。
聯歡會在漫搖吧舉行,但是大秋哥並沒說這場聯會是以慶祝什麼爲主題。小可心想:玉鼎音樂城在和冰河歌舞廳的爭鬥中並沒佔到什麼便宜,而且因爲趙副局長被抓到把柄的緣故,形勢對大秋哥一方並沒有什麼優勢,也不知他這樣的慶賀是不是太早了點?難道他是想以這場聯歡爲我送行?我小可有這麼大的面子嗎?
小可想到了但卻沒敢想信的正是大秋哥組織這場聯歡的原因。他打算在這場聯歡到達尾聲時捧小可一個面子,當着衆員工的面親自許諾正式把這歌廳交給小可來打理。他想用自己的誠意打動對方,爲的只是要小可留下來而已。
歌廳屬於服務性質的娛樂行業。這些服務生、保安、迎賓每天用最熱情的笑容逢迎着挑剔的客人,到了內部聯歡的時候他們終於能體會到“找樂子”的快感,所以同事們向來很樂於享受聯歡的歡愉。只不過這種聯歡得由大秋哥親自批准,他卻難得有這種興致,小可在玉鼎音樂城工作的大半年裡,印象中舉行這種聯歡也只是第三次而已,前兩次是因爲大秋哥的生日和週年店慶。
“大口喝吧,大聲吆喝吧,難得是快活!……”
小可應景的播放了剛剛聽過的那首《匹夫》,聽到這句歌詞,大夥兒各自舉起杯飲盡了杯中酒。
觥籌交錯的局面被一名急喘着大氣闖進來的保安打破了,他還沒來得及解釋自己驚慌失措的原因,坐在角落裡的小可就看到了跟在這人身後的錐子。
此時的錐子帶着濃重的殺氣,他像是想要拼命一樣的隻身而來。因爲他剛剛被老大喜春痛罵了一頓,暴脾氣的錐子不敢不老大翻臉,卻敢來玉鼎歌廳拼命。
喜春沒能趁大秋哥不在的時候搬倒玉鼎歌廳;而他青眼有加的小可也沒被他收服。所以他在喝了二兩酒心情就煩燥起來。他並不是誠心找錐子的晦氣,只是覺得手下這些人都不爭氣而已。
只是錐子沒能領會到老大的本意。爲了在喜春面前爭回尊嚴,他只能選擇依靠暴力向玉鼎歌廳的人挑戰。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在混跡歡場的少爺,而變成了一個以搏命爲生的全職混混。他僅有的本錢只不過是不錯的身手和這條命。他今晚要做的事不只是想證明給他的老大喜春看;也是在爲他自己證道,給自己的選擇一個慰籍——既使選擇的是一條無可救藥的亡命之途,他也會因爲這一戰而無悔。
面對錐子的挑釁,大勇第一個站起身來和錐子對恃。他現在又恢復了保安隊長的職位。大秋哥那建築公司的拆遷工作正有序的進行着,不需要大勇再去操心,而且快要入冬了,既使宏衛社區的住戶全都搬走了也是無法趕在年前挖出地基的,畢竟北方的冬季地表的凍土層有如堅冰一樣堅硬。
“錐子,你來幹什麼?如果是來喝酒的,我們已經打佯了,你改天再來吧。”大勇說。
錐子楞着眼掃視了衆人一圈,用睥睨羣雄的氣勢說:“我今天是來砸場子的。你們不妨現在就一起上來弄死我。”
大勇“嗤”的輕笑了一聲,以極度蔑視的態度回答錐子說:“你以爲這是什麼地方?又當我們是什麼人?弄死你?開歌廳是爲了掙錢,弄死你有個毛用,你的命值幾個錢?想死的話出門左轉有個十字路口,你跟那一躺明早一準被壓成餅。”
“我的命的確不值幾個錢。不過今天我偏要用這條賤命買一個答案,我想要知道是玉鼎歌廳裡哪一個純爺們兒有本事放倒了我。”錐子到也不傻,明知對方不會一傭而上拍死他,便用言語擠兌對方,故意寒磣他們似的想要引玉鼎歌廳派一個人來和自己決生死,於是他說:“你們要是覺得一起上很丟人的話,就車輪戰一個一個的上來跟我單挑。我錐子今天就沒打算豎着出去。”
“車輪戰?”大勇說:“你以爲你能打得過幾個?恐怕一輪下來你就躺了吧!”
“你不是玉鼎歌廳的第一號打手嗎?那我就先領教你大勇的手段吧!”錐子說。
雖然身後跟着一衆保安和服務生,雙方的實力和場面相差極爲懸殊。但是大勇自恃身份,並沒有和錐子動手的意思。他只是警告對方別來鬧事,說再胡鬧下去他就要報警了。
大勇這個新興一代混混中的佼佼者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實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大秋哥右手顫抖之下好大一段菸灰都掉落在褲子之上。他心說怎麼着?大勇這小子學東西可真夠快,我那一套忽悠喜春的什麼法制社會別動粗的屁話這小子在門外聽到之後竟然當了真?
錐子獨自一人闖入玉鼎歌廳足見其勇悍。他既言明瞭來砸場子,大秋哥總不能不接招吧?連這麼個獨自來鬧事的小角色都收拾不下的話,他大秋的江湖地位還怎麼穩坐下去?大秋手下除了大勇自有其他可用之人,只不過這時候去搬救兵既失了氣場、又顯得歌廳沒什麼硬實力。
正當大秋硬着頭皮掏出手機準備找人救場之時,一直坐在遠處的小可卻開口說話了。
“錐子!前幾天在蟠龍居見面時你怎麼跟不認識似的也不吭一聲?是不是差點出車禍那次把你嚇傻了?”
錐子見小可站了出來,原本一往無前的衝勁竟消退了幾分,小可曾經在他幾乎被小貨車撞到之時出言提醒過他,對他算是有恩的。他對小可的態度明顯冷靜了很多,說:“你我各爲其主,所以那天見面纔沒跟你道謝。今天我就不用再說什麼感激的話了,反正我也沒打算活着出去,欠你的情下輩子再還吧!”
“你不是說要用你的命買個答案嗎?這個答案我可以給你,但是你偏要跟我拼命的話,躺下的人一定不會是我。”
錐子問:“怎麼,你知道在場的哪一個纔是你們歌廳的那個純爺們兒?怎麼聽起來你像是在說你自己似的。”
“我們歌廳裡誰不知道,你吳哥我就是玉鼎音樂城最純的爺們,二十四K的純爺們兒。”小可說:“要不咱倆過兩手?不過我有言在先,車輪戰就免了,咱倆動過手之後無論勝敗你必須立即滾蛋。”他向前走了幾步,說:“咱們上次打的架可還沒分出個勝負呢!”
錐子哼了一聲,說:“那次如果不是天賜哥拉開咱們,你小子的名聲早就折了。”
“怎麼?在你的眼裡贏了就算風光;輸了的就是折了名聲的失敗者?錐子,我只能說你眼界太低了。你口口聲聲想要見識什麼叫純爺們兒,你懂什麼是男人嗎?你以爲敢於獨自一個人闖入敵營就算英雄了?你記住,真正的男人,就算敗了也要不失氣吞山河的氣概。你能把我打得滿地找牙,卻不能阻擋我高傲的再度爬起來,這,才叫純爺們兒!”
“怎麼着?純爺,咱倆今天改打嘴仗了是嗎?”錐子和小可動手有足夠的信心會贏。但是小可說的話他卻無力反駁。只得激小可立刻和他動手。但是,就算他在拳腳上贏了小可,卻憑什麼去摧毀對方的雄心壯志?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有些懷疑:武力真的能夠征服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