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微雪這一次清醒之後,也確實感覺身子輕鬆了許多。雲悠的到來對她而言無疑是驚喜,也是一種於恐慌後及時得到的慰藉。
“你怎麼知道我在姨母家的?”她靠坐在牀頭,從他手裡接過一碗暖暖的薑茶一口氣喝了,然後把碗遞回去時順口問了一句。
“父親去顧伯父家下定,回去後寫信告訴我時提到的。”雲悠說着,微微皺了皺眉,“但我來了聽你姨母和表妹說起才知道,你居然膽子這麼大。”
顧微雪聽出他的責備,吐了吐舌頭:“當時的情況我也是沒辦法,難道我眼睜睜看着姨父被流放什麼都不做麼?總要試一試吧……”
“你知道長樂王是什麼樣的人,就敢同他玩心眼兒拿他當矛使?”雲悠看着她低頭賣乖的樣子,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沒事就好。其實你也並沒有什麼錯,我只是擔心你太冒險。”
顧微雪聽得心裡暖暖的,脫口而出喚了一聲:“慕恆。”見他驀地一怔,她才反應過來,不大好意思地瞧着他,問道,“我可以這麼叫你吧?”
雲悠點了點頭,卻有些失笑:“是有些不大習慣。”
兩個人對視一眼,又不由各自笑出了聲。顧微雪傻樂了一會兒,清了清嗓子,慢慢收起笑意,對他說道:“其實經過這次的事我才知道,原來這外面的世界同話本上的好不一樣。”
她屈膝抱着腿,散落的長髮隨着她低頭的動作柔柔滑落下來遮住她些微側臉,有些出神又略帶悵惘的樣子落在雲悠的眼裡,讓他陡然生出一絲莫名微亂的情緒。
“以前我看那些書上寫壞人伏法只覺得痛快,但卻從不知道原來砍頭是這樣的……其實我也並不是同情他們,我就是,”顧微雪擡眸看着他,“就是覺得殺人這件事太容易了。”
雲悠沉吟了半晌,問道:“害怕了麼?”然而一頓,又道,“但我不能向你保證,以後你不會再見到同樣的事。”
顧微雪默然良久,點了點頭:“我明白。”
他看了她一會兒,伸出手放在她頭上輕輕揉了揉她的發,微微笑道:“別害怕,有我在。”
她就這麼抱膝望着他,然後咧開笑容,重重一點頭:“嗯!”
***
由於雲悠身份特殊不便在北星都私下久留,所以顧微雪的身子好了些之後便打算與他即刻啓程前往金羽皇都,臨走前,她才知道原來她姨父李木堂在雲悠的建議下,已經正式向行會那邊以私人理由婉拒了議事席的提名,且還主動公開地投了那個龍老闆一票。
但除此之外,李木堂本人也有些打算。經過這次牢獄之災後,他心有餘悸之餘也深感身心疲累,爲了全家的平安,他已決定結束在都中的生意,舉家遷回故鄉去過些清靜日子。
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顧微雪也很理解她姨父姨母所做的決定,所以也並沒有多言什麼。提前道別了表妹一家後,她就跟着雲悠坐上馬車踏上了前往金羽都的路途。
隨着離玉氏皇都漸近,氣候也有了一些明顯轉暖的變化,但顧微雪不知爲何,心裡漸漸有些忐忑起來。
馬車一路揚塵駛入了城門後,開始減速慢行,在穿過兩條街之後,車子在一間府邸門前停了下來。
雲悠下車之後,回過身,伸手把顧微雪扶了下來。她纔剛剛站穩,忽然從一旁便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
“大人,您可回來了!”
顧微雪和雲悠聞聲,轉頭看了過去。
“張管家,”雲悠看着來人,“出什麼事了?”
張管家一副將要淚流滿面的樣子迎了上來:“東宮那邊這兩天派人來問過好幾次了,太子殿下請您一回來便去見他。”
雲悠點點頭:“知道了。”說着轉過來看着顧微雪,“微雪,我要進宮一趟,你先進去休息吧。”言罷又對張管家交代了一番,這才重新轉身登上馬車向着皇宮的方向去了。
張管家囑咐人拿了行李,引着顧微雪往裡走。
“微雪小姐,大人走之前便吩咐我把蘭院收拾了出來,待會您看看有什麼不滿意,或是還缺什麼,就請儘管吩……”
一個“咐”字還未說出口,身後便驟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喲,回來啦?”語帶輕笑,卻並不親和。
顧微雪回過頭,一眼看見了顧月見的臉,詫異一怔:“你怎麼在這兒?”
張管家在一旁忙着解釋:“先前還沒來得及同大人和小姐您說,月見小姐是昨天剛到的,說是專程來這裡等微雪小姐您的。”
說話間,顧月見已經晃悠着手裡裝着糕點的油紙包走到了近前。
“對啊,”她笑眯眯地看着顧微雪,拉住了她的衣袖像在撒嬌,“我在家裡待着無聊,所以特意來找你和雲悠哥哥聊聊天,解解悶嘛。”
顧微雪垂眸看了一眼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須臾,笑了一笑,擡起了眸:“看得出來,你確實很無聊。”
言罷,不再多說什麼,不着痕跡地抽開袖子,轉而微笑着跟着管家徑自去了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