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時,程箏然最渴望做的事就是有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歷經五年,終於實現。雖然心態早已不同當時,但仍對旅行充滿期望。
坐了一天兩夜的火車,程箏然出省,又轉乘大巴來到鄰省的小鎮。
小鎮近山,一到晚上就出奇地冷。張媽;提前那排好住宿,程箏然洗漱一番準備睡覺。
睡覺前,習慣查看圍脖,無奈網絡不好,程箏然看着屏幕上的小圈無力轉動,無奈關機。
張媽爲了照顧程箏然,一直和程箏然住在同一間房。張媽從洗漱間出來看到程箏然手捧手機,嘟囔,“孕婦應該多運動,不要玩電子產品,不然以後的小孩會變笨的。”
程箏然彎起眉眼,沒有反駁。
這兩天的相處,張媽意識到程箏然雖然頂着蕭氏少夫人的身份,但一點架子都沒有。待人很和善。
在蕭氏老宅,這種性子肯定吃不消。還好遇到她不會奴大欺主,一直都專心照顧她。而且,主人是和善,是傭人的福氣,張媽便把兩人身份差距忘卻腦後,用長輩的身份教訓她。
程箏然喜歡張媽訓斥人的口吻。
只有真正的關心,才能做到心無旁騖地指責,而且張媽是真的爲她好。
次日清晨,程箏然在雞鳴聲中清醒。
公雞打鳴,都是在日出之前,程箏然清醒後,披着外套站在窗前看東方的山巒。
T市近海,這是程箏然第一次看山間日出的經歷。從天邊染上霞光一直到太陽露出半個臉,差不多過了半個多小時。
張媽起身穿戴整齊,幫程箏然拉好窗簾,“你懷着孩子,應該多休息。”
程箏然無奈。
她只是懷了孩子,又不是生病,哪裡那麼嬌弱。隨即想起顧茉莉懷孕的場景,不由感慨,這個孩子,真的很貼心。
程箏然掀起窗簾,“我睡不着,就起來看日出。張媽幫我準備早餐。”
張媽搖搖頭,不再多話。
從T市離開。她親眼見證少夫人日漸消沉。雖然她有心選擇安靜寧和美麗的景區,但少夫人還是強顏歡笑。誰都不說,但她知道,少夫人在想少爺。
這是一間臨街的小旅館。窗戶下,是一條長長的青石板小巷,巷子裡跑過一個揹着書包的男孩,後面一羣男孩跟着跑。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五六年以後,她的孩子也會是這樣吧。
五六年以後,她的孩子應該上小學?不,應該上幼兒園。也許很調皮,老師天天打電話告狀;也許很乖巧,獎狀貼滿臥室。從此,她和孩子過上簡單幸福的生活。
那時候,孩子的父親……
程箏然黯然神傷。
捂着胸口,感到手掌心跳動的節奏,程箏然苦笑。
不是說好不想他了?想念一個人,耗費美麗的相像,得來的卻是無盡的苦果,憑白辜負了美麗精緻。
程箏然強迫自己咧開嘴角,整理衣服,準備吃飯。
張媽幫程箏然準備當地著名的早餐,鍋貼。又擔心程箏然不喜歡,同時買了小籠包和甜粥。
程箏然嘗試鍋貼,發現意外地酥香美味,連連點頭。
張媽鬆了一口氣。
程箏然不僅睡眠不好,食量也越來越小。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她看得心驚膽戰。還好她能接受鍋貼,以後不想吃東西,還有食物補充體力。不然她真是擔心……
程箏然朝張媽安慰一笑,“最近,我讓你擔心了了。”
“少夫人嚴重了,我……”
“不要叫我少夫人。和蕭逸一樣叫我箏然就好。”
從T市離開,張媽和周全都不約而同稱呼她“您”,私下仍是以前在蕭氏老宅的稱呼。走過兩個城市,程箏然早已把他們當成自己的長輩。
張媽點頭,“好。”
程箏然吃晚飯,和張媽逛街。
小鎮雖然發展不好,但鎮中心仍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購物還算方便。店裡的營業員很和善,說話的音調很好聽,好像會唱歌的黃鶯鳥,程箏然一下就喜歡上這裡,動了定居的念頭。
張媽欣然同意。
程箏然舟車勞頓,每天都很辛苦。程箏然不說,但她看着眼中,不知應該如何勸慰。穩定的環境有利於寶寶生長,她每每話到嘴邊就咽回去,擔心程箏然會反感。既然她自己提出,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張媽喜滋滋和周全安排。
程箏然啞然失笑。
她只是想離開一段時間,想清楚自己的處境,並不是任性地玩命。張媽的舉動實在過激了。
幾人租了一間小院子。因爲程箏然堅持,所以和主人同住。
主人是一位是八十多歲的老婦人。因爲兒女都去城裡工作,成爲空巢老人,院子裡養着雞鴨,還有一條看門的大狗。
程箏然很喜歡這樣的環境,尤其是看到下午老奶奶坐在院門口曬太陽的場景,總覺得世界很安靜。
談好租金,張媽和周全開始佈置房間。程箏然因爲懷孕,被張媽禁止幹活,只能坐在門口和老奶奶聊天。
老奶奶告訴她,她年輕時候趕得時候不好,不是災年就是戰亂,每天鬧哄哄的,過了今天沒明天。好不容易熬到太平歲月,又遇上人心浮動的那段時期。一生中經歷風風雨雨起起伏伏,見到的死人比活人還多。
程箏然安靜聽着。
她的年齡閱歷決定她思維有一定的狹窄,聽老人說話,能夠感受某個時段的風起雲涌。
午後陽光遍野,初春的風帶着冰雪的凌冽,暖和中帶着沁人心脾的味道。
這個場景有些眼熟。
在日本,程箏然就安靜聽蕭爺爺講過去的故事。
繼而想到蕭逸。
她在一個不知名的小鎮,和一位不知名的老奶奶享受午後時光,蕭逸現在應該在辦公室瀏覽文件,開會,下達命令,或者和新認識的戀人出入各大商場,一擲千金……
恍然,腦海中的那個蕭逸變得模糊。只有眼前滿臉溝壑縱橫的老者清晰。
老奶奶叫了程箏然兩聲,程箏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精神不太好,您接着說。”
老奶奶很理解,“當初我懷中老大的時候……”
人老了,喜歡回憶過去的事。
以前,她也想過白髮蒼蒼會是怎樣的情景。
和心愛的人一起坐在鞦韆上,漫無目的地度過午後,晚上看自己栽培的曇花盛開,早上一起跑步……
時間是個賊,過往的喜悅和歡笑在不知不覺中被偷走,剩下的,只是黑背模糊的底片。程箏然甚至感覺,那些都不曾真實發生過。
張媽手藝好,買回菜,做了一頓豐盛的大餐。老奶奶來蹭飯,不停誇獎她。張媽在程箏然面前年長,但在老奶奶面前,就是個小孩,聽到長輩誇獎,羞得臉紅。程箏然連連稱奇。
吃過晚飯,老奶奶接着對程箏然講過去的故事。
張媽拉住程箏然,斷斷續續講明原因:程箏然懷有身孕,需要休息。
老奶奶同意。她猜測來的三人是什麼身份,爲何態度如此奇怪,但人過了知天命的年齡,對很多事不敢好奇,只覺得:既然是這樣,必有其道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人走。
張媽道謝。
老奶奶意味深長地提醒:出門在外,惦記着的人,還是小心些好。
張媽心中一凜。
她不怕老奶奶看出他們的來歷,而是佩服老人家的敏銳。
程箏然坐在牀上,玩手機。仍舊沒信號。
張媽說:“以前沒生產出手機,我們仍舊活得好好的。離開手機才能迴歸自然。所以還是把手機收起來吧。”
程箏然放下手機,嘟嘟嘴,“我不是玩圍脖,只是好奇爲什麼沒有人給我打電話。”
張媽輕笑。不揭穿她的謊言,說:“你不是說要修煉心靈?一個人安靜地思考就好,爲何要別人給你打電話?”
程箏然覺得張媽說的很有道理。
接到電話,就意味着她要從夢一般的生活中清醒。還是不接電話得好。
關機,把手機交給張媽保管。
“您說的對,我以後不碰這東西了。圍脖什麼的,也不玩了。”
張媽詫異,“要是一些精彩的感謝忘了怎麼辦?”
程箏然說:“能忘掉的就不重要。反正是我自己要來修煉心靈的,時刻發表圖片,很像作秀,沒有意義。”
張媽發現程箏然越來越可愛了。
她希望程箏然在一處落腳,程箏然就自己提出。她不希望程箏然玩手機,程箏然就主動把手機交給她保管。這纔是一個孕婦該有的姿態。
張媽收拾一番後,程箏然突然說:“我每天胡思亂想,剩下的孩子以後會成爲哲學家嗎?”
張媽呀了一聲,“有可能。要不,你看點別的書?”
成爲哲學家,天天和她講大道理,程箏然想到那副畫面就發愁,連連點頭,“看點文學作品,尤其言情小說。我一定要教會我的孩子怎麼早戀。”
張媽訝然。
現在的家長都擔心孩子早戀影響學習,明令禁止嚴防死打要求孩子不早戀。偏偏她家少夫人奇思妙想,居然要教會孩子早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