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尷尬

冉冉覺得自己有個缺點,喜歡東張西望,而恰恰自己又不是個喜歡交際的人,走路上最怕遇見的就是半生不熟的人,不打招呼說不過去,打招呼心裡又一百個不願意。可東張西望起來,總能看到更多半生不熟的人,譬如那邊的李沛然。

李沛然愣了愣神,腳下不由自主,店員笑容滿面地替他開了門,他快步走出去。

“我到那店裡看看去。”谷裕伸手指了遠處二十步開外空空蕩蕩的一家專櫃,寥寥的衣裳掛在原木色的衣架上飄飄蕩蕩,裡頭一個顧客都沒有,四五個店員卻一個個神情閒散,典型的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的專櫃。

冉冉就這麼眼睜睜看着這樣一根救命稻草施施然走開去,李沛然已經到了跟前,離她一臂遠的位置停下。

“冉冉,這麼巧。”

“是呀。”冉冉已經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起,他對自己這樣稱呼,聽起來很熟識似的。

“擇日不如撞日,逛完一起吃個晚飯吧,上次那家你不是挺喜歡?”他又近了一步,饒有興趣地看已經有點發慌的冉冉。

擡頭看一眼那在挑皮包的女子,冉冉疑心自己想錯了,她和李沛然不是一起的,否則怎麼如此淡定地自顧自地翻看皮包裡的暗袋,任由他這樣追出來呢?仔細看看,確實不是上次軋自己腳踝時那個趾高氣揚的傳說像Angelababy的女孩子了,這個身材更好更高挑,紫紅的口紅居然也能駕馭,不過整個妝容就是和冉冉從沒有交集的那種,哦不,只有一次交集,紫紅的口紅刺痛了冉冉的心。

“這不太合適吧?”硬擠出來的笑,勉強掩飾尷尬。

他順着她的視線微微偏過頭去,然後發出輕笑,脫口而出,“沒事的,她又不是我女朋友。”

說出口來就後悔,他見得冉冉眉毛生動地挑了下,自己這麼說太沒有風度了,急切地撇清關係,跟什麼似的,渣男?他心裡一哆嗦,堂堂李沛然怎麼會跟渣男兩個字掛上鉤,從來人家都說他是個玩家。

“那就更不合適了。”冉冉的回答生硬冰冷。瞬間將李沛然那股子熱情澆了個透心涼,甚至讓他體會到了挑釁和輕蔑的意味。

“那我們回頭再約吧。”爲人處世一貫遊刃有餘的李沛然居然覺得維持個笑臉這樣艱難,他轉身往那有大大“H”標記的店裡走,模特正彎腰看一條玫紅配墨黑的絲巾,上身前傾,小蠻腰卻是往下塌的,柔和的線條,同古南都酒店昏暗燈光下看到的一個樣。

然而李沛然此刻心裡全是惱意,那就更不合適了?更不合適?更?分明看到冉冉鄙視的眼神,彷彿多說一句都跌了她的身價似的,急急劃清界限。

鎩羽而歸,店員的眼力勁兒都是一等一的,誰都不說什麼,只又開門將他迎進來,重又替他倒了杯溫水,接過那個紙杯,李沛然心裡又是一陣悻悻,昨天晚上也是據他於千里之外,什麼時候都拒他於千里之外,哦,只有昨天喜宴上,很是溫順,大概是借自己在夏巍跟前扳回點面子,越想越氣惱。

這個小模特還不住地比較,他已經全然沒了這個耐性,“看中的都買了不就好了!”掏出一張卡遞到店員手上,匆匆了結這場購物。

小模特興高采烈地看着店員把自己手上兩個包精心包裝,加起來都快夠套房子的首付了。李沛然鬼使神差地用手撈起方纔她看的那條絲巾,覺得顏色太暗,換了條金黃配藏青的,最是襯皮膚白的人,不管是駝色、灰色、黑色還是肉色,都能搭配。

店員輕聲提醒了下,“還是小姐看的那條配她的膚色。”頃刻間明白了什麼,默不作聲。

李沛然摘下那條絲巾,“這個也包起來。”暗地裡咬咬牙,不信跨不過夏巍這小子。

胸腔裡的波濤澎湃,像極了從前在英國上寄宿中學時,幾個家族名望很高的英國同學笑話他們這幾個留學生馬球打得一塌糊塗,那些笨拙的動作和他們的禮儀舉止一樣拙劣,當時他想都沒有想,即刻下了戰書,要是贏不了,這什麼公學他李沛然也不讀了。

“去頤和路紅公館吃飯?”說出來驚覺還以爲自己在問冉冉,腦中是橘黃的燈光下,她用勺子剜了一小塊蟹粉去的場景。

買包其實是李沛然在了結兩個月前的風流債,小模特沒想到還能有下文,撒了個嬌,“太寡淡了吧,我想吃烤羊肉。”

正合李沛然的心意,縱使他早已嚐遍各地美食,西餐桌上四隻叉子四把刀都能使得得心應手,比許多英國人都精通,知道哪瓶紅酒配哪種酒杯,然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放是他在童年時期就學會的,在生意場上觥籌交錯間時不時還會想起那無盡的青天之下連綿的雪山。

冉冉轉頭離去,心裡有一點悵悵,許是因爲這次的女子竟然同上次的又不同,許是因爲在他口中這些女人都不值一提,又或許因爲那紫紅的脣彩,永遠記得當時在夏巍手機上看到的那個朋友圈,單單一張自拍,用的是同這簡直一色的紫紅的口紅,化了個超濃的妝,卻不妨礙她是個美人的事實。冉冉覺得自己的心破了個洞,糾結了那麼許多天,流了多少淚,卻都不及那張自拍來得傷痛,她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那一天,她終於知道,其雍已經離她而去。

擡頭看到谷裕居然又有了收穫,卻仍然沒有迴歸正題,而是買了一條橘紅色的羊絨圍巾。

冉冉跟在谷裕邊上,等到離開德基時已滿載而歸,兩人四隻手上都提了至少兩個購物袋,花了多少錢,冉冉都沒沒法算,只知道周鼎對她足夠大方,這就是她想要的,她得到了,挺好。

“其雍自己開了個公司,身價可高了。”她終於重啓這個話題。

“哦?什麼公司?”

谷裕無奈地一笑,“哎喲,這可難倒我了,專業術語太難懂,據說就是錄音界的美圖秀秀,恩,更專業點,錄音界的PS。”

“覆舟山下龍光寺,玄武湖上五龍堂。想見舊時遊歷處,煙雲渺渺水茫茫。”

記得大二剛開學沒多久,忙着辦大一的迎新晚會,冉冉錄了這段詩作爲開場白,去找鄭其雍,將這段錄音微調個幾十赫茲,瞬間變得如音色很好的孩童似的,唸詩的嗓音很甜。其雍使用音頻處理軟件得心應手,冉冉立在他桌邊,看電腦屏幕上頻率曲線在他的鼠標下奇妙地變化,自己苦於口拙,沒法完全描述的“兒歌感”就從電腦的音箱裡淌出來。

其雍噗嗤一下笑了,“哈,像個小朋友。”存好,把U盤拔下來,放在掌心,遞到冉冉跟前。

冉冉心頭如小鹿亂撞,半握拳從他的手掌裡小心翼翼地拈起來,“師兄。”

冷不丁一聲,其雍本能地合了合手,差點握住她的手,兩人臉上都籠了點尷尬的緋紅。

“師兄,你這麼牛,做個聲音處理界的美圖秀秀好不好?”

“這不就是嗎?”

冉冉嫌棄地搖搖頭,“太太太複雜,你要做個軟件,一鍵美音,一鍵童聲、一鍵女神、一鍵低音炮。”自己倒是被這個想法折服了,“一定大火,師兄,到時候別忘了給我分紅,點子可是我出的。”

其雍給了她個評價:鬼靈精怪。

當年一句玩笑話,如今居然成了真,冉冉擡頭看掉光了葉子的梧桐,要不要去找他要分紅呢?

冉冉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半天沒說話,谷裕瞅了瞅她,又說,“聽說他有了個女朋友,但是也沒有多久。”

張伊慎,冉冉心中默唸,衝谷裕點點頭,“他公司的?難道是小秘書?”自己故作輕鬆地笑了幾聲。

谷裕果然被她裝出來的猥瑣兮兮的腔調逗笑,“你要是能像剛纔這麼放得開,倒是真可以去他公司做個小秘書,啥正事兒也不幹,天天就單纏着他。”

冉冉搖頭,“大大降低效率,沒幾天就被炒了,這不是天涯上那個帖子嘛。”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谷裕開口:“聽說是個大學老師。”她故意輕描淡寫。

“哦。”冉冉接了一聲,谷裕故意說得平常了一點,可李沛然已經說過了,他們張家,張家是圈子裡的,李家是圈子裡的,鄭家也是圈子裡的,不可能那樣平常。“哪個學校?”

谷裕猶豫了下,“我們學校啊,英美文學系。”

冉冉點點頭,腦中滿是婚禮上,她乖巧地靠在其雍肩膀上的樣子,心裡酸溜溜的,好一會兒才思量過來,“英美文學?海歸?”看谷裕的神情就知道問到點子上了。原來他們在美國就已經在一起了,心裡又是一陣悵悵然。“你和周鼎怎麼樣?”

“就那樣唄,他一個禮拜也就來個一兩次,你來吃飯吧。”

冉冉猶豫了下,想起谷裕拿手的鍋包肉、地三鮮,不覺食指大動,點點頭,卻發現谷裕艱難地從皮包裡拿手機,趕忙接過她右手裡的兩個購物袋。她拿到手機,嫺熟地撥了通訊錄裡一個電話,“訂個餐。”報了她在領駿國際的房間號,之後又隨口報了兩個菜名,黃油煎松茸,蘆筍培根,又轉頭問冉冉,“我記得你喜歡吃羊肉的哦?”對着電話又點了煎小羊排,海鮮飯以及一個藏紅花蛤蜊湯。點完和冉冉解釋,“就是樓下那個西班牙餐廳,口味很好的。”

冉冉知道那家餐廳,新開沒多久,整個店堂裡都是工業風,曾經聽同事聊過,人均要上三百多了,“這,太奢侈了吧……”

“哎,奢侈什麼呀,掙了就是要花的,更何況還不是我掙的。”谷裕說起話來輕飄飄的,本來被冉冉認爲是禁忌的,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問不能提的話,沒想到她自己倒是很大方提了。

“現在我掙的我自己存,房子是我名下的,買東西刷他的卡,每個月以我的名義給我弟弟再轉兩千塊錢。”她聳聳肩,心裡很滿意。

冉冉慢了她一步,覺得她步子又大,個子又高,有點看不清她的臉,不知道周鼎家裡那位是個什麼樣的,突然覺得很罪惡,本是谷裕和周鼎的罪惡,因爲自己也摻和了進來,也就分擔了些罪惡。想問問周鼎是什麼態度,或者他家裡的情況,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自己作爲朋友,推心置腹地勸過了,已沒有旁的能做的了。

兩人提着大包小包,又不想去地鐵裡擠,就走了從前上學時常走的兩站地鐵路程。路過漢口路時,幾個一看就是大學的師妹正提着許多塑料袋從東往西步行。遠遠看到她倆的購物袋,腳下怎麼都走不向前,悉悉索索地小聲議論,帶着點好奇和羨慕的神色。

谷裕瞟了她們一眼,她們有點不好意思,繼續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你還記得我們從前兩週一次的超市活動嗎?”冉冉追上她的腳步。

谷裕嘴角一挑,總算是個熟悉的微笑,“記得啊,簡直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大學的時候,每天都覺得飢腸轆轆,大概食堂飯菜油水太少,待在學校裡又很枯燥,這兩週一次的超市大采購,簡直像小時候過年。往往這個時候就是看出人性格的了,冉冉和谷裕總是提前一天列了清單,另兩個卻是現場發揮。總結起來,還是清單的好,現場發揮的總是漏了急需的,買來一堆不要用的,而且總是一發不可收拾,連累了冉冉和谷裕要幫她們拎。

冉冉還記得大一下學期有一次,自己正推着購物車,半車都是四個人的女性護理用品,四個人喜歡不同的牌子,藍的紅的,一包包壘得很高。對面突然一個人叫道:“冉冉!”

冉冉一直以爲自己無時無刻不想見到其雍,當時才知道自己錯了,當時當刻壓根不想遇見其雍。

他笑眯眯地走到冉冉跟前,瞟了一眼,才發覺這不是個打招呼的好時機。

冉冉看到他驚訝的神色,脫口而出,“不全是我的,還有她們的。”這才發現只有自己推着這個小車,旁邊的三個室友預見了這場尷尬的相遇,紛紛做了豬隊友,四散開在幾個貨架前裝作很認真地挑選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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