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給三世這本書另外起一個名字的話,顏芩大抵會叫它‘一個蘿莉的黑化史’。
當然這並不是她信口雌黃,而是有真切的事實根據的。
三世,顧名思義爲輪迴三世,至於輪迴的女主角,則很可憐的就是顏芩飾演的那位--天狐流陵。
若要細細來論的話,流陵的性格每一世都不盡相同。第一世,她生爲須彌山的天狐,生性淡漠,天生天養,如果不是因爲親姐慘死,她一怒之下離開宗族,繼而遇見珈若的話,也許她至死也就是冷心冷情的小狐狸,她或許會得道,也或許會聽從族裡的安排,嫁人生子,繁衍後代。
但是很多事是沒有如果的。
流晴的死首先帶給她衝擊,爲她的心裡埋下疑問的種子,愛情是什麼?然後命運安排了她和珈若的相遇,如果一見鍾情不過是視覺上的驚豔,那麼在細水長流的相伴裡,這份驚豔已經轉化爲不可或缺的溫柔。
然而命中註定這份感情不會有好結果。
珈若是凡人,流陵是天狐,即便沒有天神令的約束,單是壽命已經成爲他們之間不可逾越的阻隔。
若有一日,珈若已白髮蒼蒼,而流陵卻紅顏依舊,他們又怎麼能坦然的面對彼此,坦然的面對死亡。
長老流景那一掌毀滅的,不僅是他們之間的感情,還徹底的打醒了流陵。
他們沒有未來,他們的感情也沒有結果。
按照那個世界的設定,人是可以輪迴轉世的,不過必須渡忘川,飲忘川水方能輪迴。彼時流陵抱着一線僥倖始終未曾放棄尋找珈若,然而她在忘川苦守千年未果之後,終於開始了虔誠修行的道路。
妖族的世界很簡單,若是他們得不到一件東西,必然是因爲能力不夠。
所以她要成神,成神就要修成正果。
她堅信只要自己有了可以無視天地法則的強大能力,就能重新得回屬於她的愛人。
但是流陵沒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己飛昇的那一天,衆仙相賀,瑤池封神,她卻於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見到了自己苦尋而不得的那個人。
在她無數次的午夜夢迴中,那人已經神魂俱滅,灰飛煙滅消失於這個世界,消逝在她的身邊。她用盡了一切辦法,都搜尋不到他的一絲魂魄。
她卻不知,原來他還活着。
他的名仍喚作珈若,卻又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珈若,在上界,他有一個新的身份,他是--珈若上仙,連天帝都要禮讓三分,敬畏有加的珈若上仙。
上界碩果僅存,唯一流傳着上古血脈的上仙。
即便如今她已成神,即便於今時今日,她已經有能力可以睥睨無數神明,但還是遠遠不夠,至少於身份而言,於她而言,他還是那般高不可攀的遙遠。
更可怕的是,他從來都不記得她,亦不肯承認他們之間的感情。
那些美好的如同蜜糖一般的記憶,那些讓她在艱難的修煉中可以咬牙堅持忍耐,以渡過漫長孤獨歲月的回憶,僅僅只有她一人還在獨自懷念,而他嗤之以鼻,斷然否認。
也是,她身上流着的是天狐的血脈,在他眼中是污穢不堪的血脈,怎麼配與上古大神相提並論。
於是,轉身,漠然看他迎娶新人。
原來,她飛昇之際,便是他與公主新婚之時。
上天同她開了個很大的玩笑,如果有可能,流陵真希望自己始終未曾出過須彌山,未曾遇見過他,更未曾愛上過他。
成神的日子單調且枯燥,無盡的生命消磨掉的不光是愛恨嗔癡還有熱情。上界是個冷清的地方,不比人間繁花似錦,更比不得須彌山上自由自在。
但是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她再也不是山上無憂無慮的小狐狸,她爲了一己之私放棄了很多東西,所以她必須要接受上天對她的懲罰,而這個懲罰就是,日復一日的看着自己活着。
所謂的寂滅,並不是指身體上的死亡,而是精神上的逐漸頹敗。
流陵就是面對着這樣的一種折磨。
然而這些都是她自作自受,即便苦果再難嚥下,她都可以兀自忍耐,但她唯獨不能忍的,卻是一場由珈若親手施行的戮殺。
那一世相守,與她而言或許是情緣,於他而言卻該稱之爲情劫。下界是真,衷情是真,相伴是真,戀慕也是真,唯獨,是天意錯了。
而事到如今,流陵已然分不清真假,何爲真,情劫是真,遺忘是真,寧死不悔是真,千年尋找是真,而又何爲假,身份是假,感情是假,執着祈願是假,情深繾眷亦是假。
到了現在,真或假,都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殺她。
誅仙台上,血染硃砂,雨過天晴的衫子已被鮮血浸染,顯出妖豔悽絕的色。
流陵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的劍,青鋒寒芒破體而入,兵刃刺穿身體的那一剎那發出錦帛撕裂一般的聲音,很快,有血透體而出,瞬間染紅了她的衣襟。
而那把劍的形狀和光芒即便她閉着眼睛都不會錯認,正是屬於珈若的佩劍—斷情。
目光上移對上欲要殺她的那人,說不清是心灰意冷還是驚詫疑問,“你想殺我?”
珈若面無表情,只冷然回劍,聲音是古井無波的平緩,只是出口一字一句皆成寒冰,若是細細分辨,冷清的背後還帶着略微細小的憎惡,無邊無際。“你我是劫非緣,既然前塵已斷,何不忘了它。”
流陵聞言忡怔,四散的發隨風起舞,形容淒厲卻不顯恨,或許到了窮途末路之際,愛和恨都已無力,只剩下滿心解脫的釋然。“是,你是高高在上的天界上仙,我只是一隻卑微的狐狸,連尋常女子都不如。”語至盡頭,流陵仿若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只剩了低低的呢喃,“我又怎生配的上你。”
背景是鋪天蓋地的白色,唯一的色彩是口中不斷溢出的鮮紅,誅仙台上此刻一片肅殺,穿過厚重的雲層,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無需再看。
珈若厭惡的轉過頭,不願再看流陵,“過去之事休要再提,我雖是下凡歷劫,與妖相戀卻也觸犯了天條,罷罷罷,待取了你的心頭血,這誅仙台,就由本君受罰,也算是還了你的一世情緣。”
流陵聞言卻是慘笑,面前那人分明同他是相同的一張臉,然而她卻提不起半分的愛戀或是流連,情緒已然放空,成了幻影。“實在無須如此,上仙不過下凡歷劫,情愛糾葛又與你何干,這誅仙台,我一人跳了便是。”
言罷,流陵躍身下跳,心頭卻是百轉千回,百繞愁腸。身邊是無盡的風陪着她一起墜下,無形虛空。
透過重重的雲層,往昔的記憶一一浮現在她的眼前,穿越過一幕又一幕的舊日景色,最後停滯在流晴自絕經脈的那個瞬間。
美豔絕倫的女子面帶決絕,死不言悔,最後含着美夢成真的笑意神形俱滅。
阿姐,你只道此情不悔,卻忘了告訴我,若是他不愛了,我又該如何
她一直只道失去他纔是最絕望的,卻原來,相逢陌路比生死相隔更無望,若是你希望我死,我又有何理由再活着。不過是一條命,如能換你一世安寧,給了你便是。
只是,此生不悔,惟願來生,再不相見。
來生,再不相見。
浮雲被下墜的身影打散,隔着遙遠的距離,珈若只能看到一抹青色正在逐漸消失,而那人回眸微笑,那笑容卻如同烙印,深深的刻進了自己的腦海裡。
那隻天狐灰飛煙滅前的最後一個表情,留給他的卻是笑。
而他,不懂。
“咔。”隨着攝像機的停止運轉,場務果斷喊了停。
顏芩聞聲立即拖着厚重的戲服爬起來,即便身下鋪了數層軟墊,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她還是覺得腰痠背痛。
臉上新鮮抹上的番茄醬,爲了力行逼真其中摻了些許的雞血,被風一吹直接乾涸凝固,留下斑駁的痕跡。而嘴裡那股子奇怪的味道更是令她幾欲嘔吐,悲憤欲絕。
好不容易拍完這一幕,她剛想去洗手間洗把臉順便換身衣服,卻驀然被慕青黎攔住了去路。
“你想幹嘛?”一身黏糊糊的不明膠狀物,加上被擋住之後的不快,使得顏芩沒了好聲氣,尤其攔住她的人還是慕青黎,更是讓她覺得壓力山大。
“不管是戲裡還是戲外,這都是你第一次對我這麼情深不悔。”慕青黎勉強勾起了一個笑意,只是那笑卻比哭還要難看。
他說:“顏芩,爲什麼你可以接受任何人,唯獨不能接受我?”
“你胡說些什麼。”顏芩皺眉,實在不想搭理這個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的男人。於是她一把推開慕青黎就想離開,“沒別的事要說的話,我去換衣服了。”
身後卻突然伸出了一隻手,牢牢的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欲要離開的腳步。
“我胡說?”顏芩背對着慕青黎,所以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然而那個男人的悲憤痛苦卻透過聲音無比清晰的傳入她的耳中。
那是一種,比絕望還要深刻的無望。
他說:“蘇言是誰的兒子,蘇沉嗎?”
小劇場
蘇言小盆友一直都想知道他的拔拔是誰,但是麻麻卻始終不肯告訴他。於是他跑去問一直負責照顧他的史蒂芬太太,最後得到了一個拔拔就是跟他同姓並且會和麻麻住在一起的男人的結論。
鑑於史蒂芬太太不姓蘇,而且她也不是男人,於是蘇言小盆友只猶豫了一小會兒,便堅定的把她從自己的拔拔名單上去除了。
渴望拔拔的蘇言小盆友撐着頭深思,到底誰會是他的拔拔呢?
可惜他直到回國還是沒有找到答案。
其中當然不包括顏芩太過宅並且從不和陌生男人交談的緣故。
這一日,傾盆大雨,雷電交加,而下雨之前蘇沉正巧帶着慕青黎在顏芩家商量電影配樂的問題,身爲顏芩的助理,葉令楓虎視眈眈的坐在一旁。
如果加上蘇言小盆友的話,人數湊上一桌麻將還綽綽有餘。
於是,攪和的大家一陣雞飛狗跳,忍俊不禁的事件就在青桐居上演了。
鑑於外面的雨實在太大,開車的可視度太低,完全無法保障人身安全。於是顏芩在思考了一會兒之後,還是決定讓他們留宿。
當然,她所說的留宿是指她和蘇言睡臥室,其餘三個大男人集體睡在客廳的沙發裡。至於她家的另一間房,顏芩攤手錶示早在她回國的時候就已經改做儲藏室來堆放雜物了。
至於哪裡來的這麼多雜物,作者表示天才知道。
於是,讓我們把時間快進到三人留宿的第二天。
睡眼朦朧的蘇言小盆友一起牀就被驚呆了,只見他家客廳裡的布藝沙發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三個男人。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突然想到史蒂芬太太告訴他的關於拔拔的定義。
是和他同姓並且要和麻麻住
在一起的男人。
於是,蘇沉就悲劇了。
爲了方便,顏芩喊人一般都是二個字二個字的蹦,恰巧葉令楓和慕青黎的名字都是三個字,所以她都是直接喊的令楓,青黎,而蘇沉的名字本來就只有兩個字,她總不能沉沉、沉沉的喊吧。
就算蘇沉表示他不介意,她自己都滲得慌。
沉沉,她還重重呢。
所以,這麼多人裡,只有對着蘇沉,顏芩一直是連名帶姓的叫的。
於是,問題來了,孩子的邏輯性還不高,尤其大人並沒有正式的介紹過,蘇言小盆友平時一直聽着媽咪這麼叫人,他潛意識中就覺得青黎蜀黍就是姓青,令楓蜀黍就是姓令,蘇沉蜀黍當然就是姓蘇啦。
而他之前爲什麼沒有想過蘇沉可能是他的拔拔這個問題呢?蘇沉小盆友表示相當憤怒的一揮拳,那是因爲拔拔都不跟麻麻一起住!
拔拔是個壞拔拔,他不要麻麻和言言!
言言也不稀罕他!
話是這樣說,但是實際上蘇言小盆友還是稀罕拔拔稀罕的要死的。小的時候這種感覺可能還不太明顯,但是稍微長大一點之後,每次和麻麻上街都看見小朋友們有拔拔和麻麻帶着一起去玩,而他只有麻麻一個人,還不能經常的陪着他。
這種失落感就與日俱增,慢慢的變得相當的明顯了。
但是體貼的蘇言小盆友是絕對絕對不會把他的這種心情告訴麻麻的,因爲麻麻要賺錢養他,還要抽空陪着他玩,已經很辛苦了。於是,乖巧的蘇言更加期待他拔拔的出現。
一個可以帶着言言去玩,可以揹着他騎高高,還可以一起玩屬於男子漢的遊戲的拔拔!
只是拔拔爲什麼一直都不出現呢?
每天都很無聊的蘇言小盆友表示自己很失落。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爲今天他終於找到他的拔拔了!
蘇沉還沒睡醒就被一顆軟乎乎分量還不太輕的物體給壓醒了,只見他迷茫的睜開眼,視線所及之處到處都是溫馨的米黃色。
一瞬間他有些迷瞪,這裡好像不是他的臥室?
布藝沙發狹窄且短小,他一米八的身高只得蜷縮着身子睡,一晚上下來除了腰痠背痛之外還四肢無力,更要命的是他的腿經過長時間不良的睡姿給睡抽筋了。
小腿在抽筋,胸口又被一個不明物體給壓住了,根本無法動彈。蘇沉強撐着身體坐起來,於是他身上如同無尾熊一般趴着的蘇言小盆友頓時滑到了他的腳上,給予他抽搐的小腿最有力最強悍最致命的一擊。
結果就死,蘇沉徹底的爬不起來了。
蘇言小盆友壓根不知道自己的體重到底給他的拔拔帶來了多大的傷害,眼見蘇沉醒了,他眨巴着一雙星星眼目光灼灼的盯着蘇沉看,軟綿綿嬌呼呼的嗓音隨即響起,瞬間驚翻了一片人。
因爲他很興高采烈的喊蘇沉,“拔拔!”
慕青黎:“拔拔!”
葉令楓:“拔拔!”
段安初:“拔拔?”
咦,等等,爲什麼會是三重奏!特麼的段安初怎麼會在這裡!那間被他隨手打開的房門不是說已經被改作了儲藏室了麼!
然後,慕青黎目光灼灼的看向顏芩。
葉令楓目光灼灼的看向顏芩。
蘇沉目光灼灼的看向顏芩,以及眼風順帶掃過坐在他身上的小孩兒。
特麼的長得真是像爹啊有沒有!
於是,在衆目的注視下顏芩‘呵呵’乾笑了兩聲,快步走上前劈手奪過蘇沉身上的小孩兒就想要奪門而出。
就在她的手剛剛觸碰到門把的那一秒鐘,顏芩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反應快就被愣住了。
只聽‘咔吧’一聲聲響,隨即門被打開,池峰城單手插袋,似笑非笑的站在門外,手上還拎着一袋熱氣騰騰的早餐。“這大清早的,就有客人來了?”
顏芩:“……”
慕青黎:“……”
葉令楓:“……”
蘇沉:“……”
段安初:“……”
“你怎麼來了。”高大挺拔的身影一映入眼簾,顏芩頓時只覺得眼前一片灰暗。鑑於家裡還直挺挺的站着四個大男人,所以她只能刻意的壓低聲音,小聲的詢問着池峰城。
你們這是準備要搓麻將的節奏?喂喂喂,人滿了啊親。
再重開一桌吧!
顯然顏芩不自然的神色和尷尬的言語娛樂了池峰城,只見他戲謔的回以一笑,腳步一刻不停直接走了進來,高大的身軀把門擋的嚴嚴實實,不經意間破滅了顏芩妄想逃跑的企圖。
“我要是不來,怎麼知道我兒子都管別人叫拔拔了呢。”
“是吧,兒子。”最後一句,卻是對着蘇言說的。
於是,眼冒金星的蘇言,和瞬間石化的顏芩,自暴自棄的蹲在牆角里,成了一座母子連體雕像。風吹過,隱約可見龜裂的石灰,在空氣裡揮發殆盡。
慕青黎:“……”
葉令楓:“……”
蘇沉:“……”
段安初:“……”
所以說,他們都是來打醬油的?
門口那隻纔是真的拔拔?可是爲什麼他不姓蘇!
蘇言小盆友哭着抹淚:“史蒂芬太太是個大騙子!”
於是拔拔事件,終於圓滿的落幕。
池峰城大獲全勝,大殺四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