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一下飛機,顏芩整個人都鬆了口氣。
她摘下了墨鏡,隨手召喚了一輛的士載他們去最近的酒店。慕青黎興味盎然的看着顏芩用東瀛語和司機交談,本土化的發音,對話間竟然異常流利。
天朝的明星在這裡存在感並不高,相論人氣而言或許還不如本國的二三流明星。慕青黎相當愜意的取下武裝,沒有了記者無時不刻的盯梢,似乎連空氣都格外清新了幾分。
時已近夜,加上一路奔波,顏芩並不急着趕赴目的地。在詢問了司機之後,任由對方將他們帶去了附近一家相當出名的旅社。
溫湯,美酒,美食。
人生最享受的時刻莫過於此。
顏芩拒絕了服務生的幫忙,徑自換上了酒店提供的淺色浴衣,雙腳踩進木屐中,帶着水汽的長髮被解開披散在身後。隔壁房門被打開,很快按響了她房間的門鈴。
顏芩開了門,一身深藍浴衣的慕青黎出現在她的面前。
二月裡已經有了早櫻,層層疊疊的花瓣洋溢在寒風裡,數十顆櫻樹低垂,萬千流白,燦若雲霞。酒店常年通着暖氣,室內並不太冷,至少,穿着如此單薄,她的手心尚且帶着幾分溫熱。
慕青黎含笑衝她伸出手,顏芩抿着脣將手遞給他。不過剎那間,十指一緊,已作了交扣的姿態。
他們是戀人,理應如此。
顏芩乖順的跟隨着慕青黎的腳步,掌心觸碰到的肌膚是極致的溫暖,驀然令她心生眷戀。就是他了吧,一聲嘆息被她死死的鎖進咽喉,化爲難言的苦澀。
慕青黎帶她走過數不盡的拐角扶梯,燈光是柔和的昏暗,朦朧的光影穿梭於身側,久久,眼前突然出現一道光亮。
那是晨曦的最後一道光,是暗夜裡最濃稠的那滴墨色,月色淺淺,如同減弱了力道的揮毫,堪堪留下一線瑩白來,無端璀璨。
初春清冷的空氣,卻暗藏玄機,顏芩細細的嗅了滿鼻的冷香,卻不是早櫻的氣息。她錯愕的擡起頭,眼神卻隨着慕青黎的指尖落向了遠方。
八重梅和枝垂梅交錯生長,恰逢花期,正在這暗夜裡靜靜綻放。紅如火,色如血,分明是一場極致奢華的盛宴,偏生遊離在人海視線之外,決意孤芳自賞。
美豔不可方物。
慕青黎取下擱在臂彎裡的厚外套,輕輕的披在顏芩的肩膀上,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此刻正處於天台之上。
還未被工業大力污染過的城市,連天空都顯得分外的明朗。繁多的星子垂落蒼穹,彷彿一探手便觸手可及。
一切都乾乾淨淨的如同夢境。
這一方天地,除了微風,便只剩下她和他。
“喜歡嗎?”慕青黎抓起顏芩的手輕呵着熱氣,爲她取暖。離開了四季如春的室內,外面的溫度異常的冰冷。
身後玻璃窗途徑的水汽,經過寒氣衝襲,很快凝結成了窗花。
“很漂亮。”顏芩裹緊身上的外套依偎在慕青黎的懷裡,仰着頭看他,“你怎麼發現這裡的?”
“當然是靠我靈敏的鼻子啊。”慕青黎不無炫耀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顏芩瞬間笑開。她的笑容並不深,卻很美,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同輕綻的梨花,在一池春水裡盪漾開來。
慕青黎彷彿着魔一般俯下身,鼻尖蹭着她的,微暖的鼻息在她臉上肆虐,不經意掃過她的脣瓣。
大抵是畏寒,顏芩的脣色並不是健康的粉紅,反而透着幾許蒼白。慕青黎的氣息忽然粗重起來,顏芩無力抵抗,任由他的脣在她脣角滑過,留下曖昧的痕跡。
身體的反應遠比大腦誠實,顏芩僵着身子靠在他的懷裡,臉上的紅潤一下子褪去,變得蒼白起來。而這次,她再沒有拒絕的理由。
慕青黎卻沒有繼續深入這個吻,他的脣印在她的脣上,舌尖沿着脣形遊移,直到脣舌間沾染滿她的氣息,便停了下來,淺嘗即止。
他將顏芩死死的按在他的懷裡,直到兩人的身體再無一絲縫隙。
“我騙你的,我問了酒店的服務生,他告訴了我這個地方。”慕青黎調整好呼吸,略帶戲謔的在她耳邊低喃,“櫻花雖美,卻只有一季,衰敗的太過慘烈。不如梅花,不夠悽豔,美麗卻能雋永長存。”
這人是在暗指他自己麼!顏芩好氣又好笑,同時爲慕青黎的體貼感動不已。他總是懂她的,所以纔不曾強迫於她。
“走吧。”慕青黎拉起她的手,孩子氣的搖晃幾下,“花再美也沒有食物吸引我,你把我帶到這個地方就要負責餵飽我,不然我可要告你虐待。”
“去哪裡告,未成年保護中心還是動物保護協會?”
“民政局!告你虐待老公!”
“證據呢?慕先生,請問我們什麼時候領證了,法律上我可還是單身,你再亂說當心我告你誹謗。”
“明天我們就去領證。”黑暗裡,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同時換來一陣輕笑。
“你確定你看的懂東瀛的結婚申請報告?先學了東瀛文字再說吧。慕、先、生。”
“……”
聽說天朝有一種病叫做‘妻管嚴’,話說慕先生你怎麼年紀輕輕就得了這樣的病呢?
溫柔勾起的微笑,卻代表着慕青黎對自己的病甘之如飴。
若是她,便是全聽她的又如何呢?
只要是她,就好。
他會等,等到她的心中再無櫻花,等到她的心中,梅花長留。
春觀夜櫻、夏看碧海、秋見落葉、冬踏落雪。短短四句話便可將東瀛的美景囊括其中,雖然無緣窺得全貌,但是此時節能去的地方還有很多。
在享受了箱根的溫泉、大阪的美食,體驗了關西人的熱情之後,他們還近距離觀賞了富士山、北海道,東京塔等一些著名的景點。
這是一次酣暢淋漓的旅程。
待到他們輾轉回到靜岡縣的時候,早櫻幾乎已經謝盡,而這場旅途也接近到了尾聲。
申閔打來了電話。
蘇沉定了十五那天舉辦殘生的電影首映禮,初七那天慕青黎必須趕
去錄音棚錄歌,他們只有三天的時間可以完成這首電影的片尾曲。
而初十,則有一場新聞發佈會在等待着他們。
被揭開迷霧的戀情,終究全面暴露在公衆的面前。
面對慕青黎的歉意,顏芩只是淺淺一笑,墊着腳尖吻上他的側臉。這幾日的相處早已使她習慣了這種親密,他不說,她不問,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在登上回蕪城的飛機之前,顏芩回首看了一眼靜岡的藍天。舒展的白雲如同棉花糖,被揉捏成各種形狀,就這麼漂浮天際。
天朝的狗仔最擅長聞風而動,一窩而上。爲了安全,慕青黎特意更換了飛機的班次,連降落的機場也換成一個,卻還是躲不開敬業愛崗的記者。
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在擁擠的人羣中被認出來的。
機場出口處,慕青黎全副武裝的拉着被裹得嚴嚴實實的顏芩。一陣鎂光燈閃過,兩人交握的手以及親密的姿態已經被忠實的記錄在膠捲裡。
顏芩有一瞬間的錯愕,慕青黎皺着眉撥通申閔的電話。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現場頓時混亂起來,已經有慕青黎的粉絲髮現了偶像的存在,竭盡全力的想要靠近他們。機場大廳在片刻的騷動後,有關部門終於反應過來,出動了大量的保安維持秩序。
慕青黎將顏芩牢牢的護住懷中,在保安的幫助下推開掛着各種臺標的話筒。人很多,周圍的記者推攘着不肯退後,勢必要奪得第一手消息才肯罷休。
再加上瘋狂的粉絲,很快保安有些低擋不住了,相關負責人當機立斷的通知了警衛隊,在警衛隊的護衛下,他們這才殺出一條血路來。申閔早就駕車等在了機場大門口,一看到他們的身影,就示意他們趕快上車。
一上車,申閔就加大了油門,黑色的SUV如流星一般很快的消失在了衆人面前。
“真他孃的跑的快!”眼看頭版頭條飛了,有幾個記者恨恨的啐了一口,罵罵咧咧的收起傢什。橫豎也算是拍到了幾張照片,主編那裡也能說得過去。這樣想着,也就三三兩兩的散開了。
“真狼狽啊。”申閔對着後視鏡吹了聲口哨,葉令楓坐在副駕駛上,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慕青黎緩過勁來,頓時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痛。墨鏡被撞歪了,半掛在鼻樑上,大衣在推擠中被扯落了幾顆釦子,露出半截細長的脖頸,他很瘦,淺色的毛衣顯得鎖骨格外的漂亮。
顏芩雖然被他保護的很好,但也受了些驚嚇,劉海凌亂的散落在臉頰旁,面色有些蒼白。葉令楓收斂了笑意,遞給她一瓶暖柚茶。
顏芩道了謝將瓶子合在掌心,暖暖的溫度好歹讓她平靜下來。
這就是公衆人物的悲哀,顏芩想,這樣的生活,真是讓人愉快不起來。
“我們最好談一談。”遠離了郊區,申閔逐漸放緩了車速,車子穩穩的行駛在開赴青桐居的路上,葉令楓突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大概是他擔任顏芩的助理以來,最嚴肅認真的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