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就那麼大大方方任由莊老太太翻閱着那些書冊,因爲她從拿到手後就翻,雖說還沒通篇讀完,可她完全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裡頭全都是爺爺這些年來行醫配藥的心得體會,半點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沒有。
至於什麼藏頭啊掐尾啊之類的小把戲,她才懶得研究呢。在對於醫學方面,爺爺是一個嚴肅到有點固執的人,他既然說了不會再放那些藥方出去害人,那就一定不會將那些藥方寫出來,估計就算是睡覺時都要防着自己說夢話講出來的。
“春老爺子還是這麼仔細,不愧是國手。”看了半晌,莊老太太終於強忍住將這些書冊從頭到尾一個字一個字摳上一遍的衝動收回了視線,合上書冊笑呵呵的撫着春心的頭頂說道,“你爺爺對你的期望很高,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他。”
“恩,那是一定!”春心用力點頭,無比單純認真的答道,“爺爺說過,醫者最重要的就是全心全意鑽研醫術,只要將所有心思都放在病人身上就可以了,要只是爲了成爲一代名醫而行醫,就已經是爲了虛名而失了醫者的本分。”說着,她擡眼看了看堂上掛着的那塊匾額。
名醫世家。
突然有一瞬間的冷場。
切,不就是匾麼,拉拉雜雜掛這麼一堆東西不怕掉下來砸到頭哦?春心暗暗撇嘴,她爺爺收到的匾額多了,燒起來還不如一塊乾柴好用呢。
春雨回過神來連忙打圓場:“你這孩子就知道沒頭沒腦的胡扯,爺爺那偏執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該學的學,不該學的你別瞎學。你的東西還沒收拾,等下回去好好理一理,別跟在家裡似的搞得亂糟糟。”
“爺爺說錯了嗎?”春心眨巴眨巴眼睛,然後可憐巴巴的看向了莊老太太,“奶奶……啊,老太太,我爺爺說錯了嗎?大夫一定要重虛名嗎?”
莊老太太僵了一下,隨後才強笑着說道,“那倒不是,你爺爺說的也沒錯,大夫就是要好好給人看病纔對啊,就是因爲這樣纔會成爲一個好大夫,然後百姓纔會自發的認爲你是個名醫,對不對?”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這老太太的意思是他們名醫的名頭都是百姓自發送上的,不是他們自己想要的。春心在心裡偷偷哼了一聲,得了吧您吶,要是我爺爺拿到從未見過的醫書,一定是愛不釋手,哪怕眼下場合不適合翻看,也要留意跟人借閱,哪像你們,拿到手就先翻來翻去的找東西?幾張藥方而已,就那麼要緊?哼哼,還是因爲那幾張藥方是對重病有奇效,而且效果極爲顯著的緣故吧。
她可以想象的到,那麼效果顯著的奇藥,幾服藥下去,原本病在牀上只等着去閻羅殿報到的半死人突然就一個鷂子翻身爬起來了,那是多驚人的事情,得有多少人感慨——
神醫啊,不愧是神醫!
然後莊氏醫家的名聲自然就更加響亮了。
拉拉雜雜寒暄了大半天,莊家的一羣女人也沒能從春心口中挖出關於那幾張藥方的隻字片語,但她們卻並沒有失望。
從春心的言談舉止,以及隨身攜帶的春和精心編撰的醫書來看,春和確實是在大力栽培這個孫女,很可能會將自己的衣鉢傳給她。而且,從春心和春玉兩人一致的話中可以聽出,春和唯一的孫子春尋不通醫術,也並沒有從醫的打算,所以春家也就這麼一個小繼承人而已了。
還就不信了,難不成春和臨到死了還要把那幾張方子帶到地底下去?這根本不可能,他肯定會傳給子孫的,既然春心會繼承他的衣鉢,那自然就是傳給春心了。
而且,哪怕不是給春心而是給了春尋,若是能把春心掌握在手,想要討到方子也不是不可能,從春玉打聽來的情形來看,春尋可是對這個小妹妹溺愛有加啊。
“姐,我要在這裡住多久?”跟那一羣老太太大太太小太太們告辭後,春心跟着姐姐出了莊老太太所居的素問堂。
這是她很疑惑的一個問題,因爲不管是姐姐還是爺爺,他們都沒有提過她要在莊家住多久的問題。
“小孩子家少問東問西的。”春玉心情很不好,自然回答的也很不客氣,她還在想回去以後怎麼和相公交代,這丫頭太沒眼色了,竟然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就將爺爺親手寫的醫書拿了出來,這不是讓那幾房人全都惦記上了嘛。
切,要論年紀,你得叫我姐。春心撇撇嘴,小心的抱好手裡的包裹,這是爺爺給她的最大的財富,她連一頁紙都不能丟掉。
可是,爺爺你爲什麼要這個時候交給我?你明知道莊家這羣人肯定不會放過這幾本書的,就這麼貿貿然的交到我手裡,他們還有不一個字一個字的琢磨的?
難不成是用這種方式分享經驗?爺爺啊,你也無私的太無私了吧……
春心哀嘆一聲,她決定還是想辦法儘快把這些書背得滾瓜爛熟全都存在肚子裡去比較好,好東西纔是存到自己肚子裡才安全啊。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就當是來學院進修了。
紫蘭院,這就是給春心安排的住處了,也是莊家大房的三位未出嫁的姑娘的居所。
擡頭看了看那兩個字,春心的嘴角就忍不住抽動了下,請問你這是怕閨女太好動容易跌打損傷呢,還是怕將來出嫁以後會因爲生育而得某些婦科病?叫什麼紫蘭啊,直接用最通俗的名字叫白芨算了。
不過,吐槽歸吐槽,她表面上還是對這院名錶示了極大的讚揚。
“姐,你家的院子取的名字都真好聽!”
“那是自然,這可是你姐夫他親自寫的。”春玉立刻就露出了驕傲的笑容,“這還是一味藥材的別名呢,你知道白芨吧?紫蘭就是白芨……”
你妹妹配藥這幾年了,會不知道白芨是什麼?春心默默的看着春玉。
春玉也回過了神來,忽然想到妹妹可是一直在學醫,不禁有些訕訕的,乾脆加快了腳步向內走去。
春心如今很好奇,她那位未曾謀面的,在姐姐口中信守諾言才華過人風度翩翩的姐夫究竟是個什麼模樣?她不要求太多,能有花落七分火候就夠了,反正她又沒打算向衆多穿越前輩致敬,不會非要和姐夫來上一段情的。
不過,估計這一時半會的是見不着了,據她親愛的姐姐說,她的姐夫今晚有應酬,不會回來用晚飯的,等到她姐夫回來,天都黑了,她還能爲見一面大半夜的溜過去不成。
“小春,這是萱姐姐,這是葵姐姐,這是芝姐姐,你住在這裡,一切都要聽從三位姐姐的安排,絕對不許胡鬧,不許惹三位姐姐生氣,知不知道?”先告誡了妹妹一番,春玉又笑着轉向了自己的三個小姑,“這是我妹妹春心,你們叫她小春就好了,她從小就頑皮,要是哪裡做的不對了,還要你們多多的指點着,這段時間就麻煩你們多擔待照顧她了。”
莊家的三位姑娘自是笑容滿面的應承了下來。
春玉又將春心拉到一旁好好地教訓了一番,不外乎在這裡絕對不許像在家裡那般隨意,不可招惹是非,不可到處亂跑,不可隨意動別人的東西等等,然後又着重叮囑了配給春心的那個丫鬟一番才急匆匆的走了。她出門這幾天,院裡還不知道怎樣呢,可沒時間再這裡耽擱了。
看着姐姐的背影從門口消失,春心的臉色一點一點的陰了下來。
什麼叫“別把在家的壞毛病都帶到這邊來”?
什麼叫“不是自己的東西再好也不許拿”?
什麼叫“幾位姐姐都是好脾氣的人,若是惹了她們不快定是你不懂事”?
春心披的是一張不滿十歲的蘿莉皮,可她裡面裝的是成年人的心,從春玉的話中,她聽到了濃濃的排斥與鄙夷,這是親姐姐麼,竟然像防賊一樣的防着她。
“你叫小春是吧?從那個春家來的?”
一個聲音將春心叫回了神,她擡頭看看,恩,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叫莊葵,是她那位姐夫的親妹妹,今年十一歲而另外兩個,叫做莊萱的是姐夫的大妹妹,十三歲,叫做莊芝的則是姐夫的堂妹,同樣十三歲,是那位二太太的親閨女。
“她傻呆呆的誒。”莊芝皺了皺眉,輕捅了下莊萱低聲道,“小地方窮人家來的女孩都這樣,見不得的大陣仗。”
莊萱眼睛忽閃忽閃,上下打量了春心一番,同樣壓低聲音道:“我看她穿得用的都是上好的,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啊。”
“肯定是大嫂怕她丟人路上給她買的唄。”莊芝輕笑了一聲,“總不能讓她穿得比咱家丫鬟還差吧?”
大姐們,悄悄話能不能揹着人說?你以爲小點聲我就聽不見了麼。春心懶得跟這三位大小姐拖時間,趕了兩天路,她都快累死了,揉揉肩膀,她直接問自己那個丫鬟:“我住哪裡,去收拾一下,我累死了要歇會兒。”
不過,她這態度似乎惹了某人很不爽。比如最先開口莊葵,她沒想到這個土包子竟然會不理會自己的問話,這簡直是在輕視她。
“我和你說話,你聽不到麼?一點規矩禮貌都不懂?”
春心有點無奈了,她可不想在這裡陪小丫頭們玩累鬥累。只是這莊葵一開口那語氣就讓她明白,這姑娘不是她的小夥伴,所以懶得搭理罷了。
打了個哈欠,她懶懶的轉向莊葵:“不好意思,我怕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