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
山谷中,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繁花,紅如火,豔如血,遠遠望去,像鮮血鋪成的地毯,也像地獄升騰的烈焰。
尤娜失神地望着眼前的美景,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和絕望的悲傷。
“彼岸花,相傳是地獄路上唯一的風景。當靈魂踏上地獄路時,便會忘記生前的種種,將曾經的一切留在彼岸,盛開成妖豔的花朵。只是沒想到,我竟然能活着看到這傳說中的美景!”站在她身邊的莫克,苦笑着發出了一聲輕嘆。
“二哥,你別感嘆了行不?”尤娜幽怨地橫了他一眼,“你還是幫我想想,接下來怎麼辦吧!”
莫克溫柔地看了她一眼,寵溺地說道:“我的妹妹,心神怎麼突然亂了?”
“我討厭這些花!我倒寧願從山洞裡出來時,面對是一堆破石頭!”尤娜撅着嘴說道。
“傻瓜,那些騙人的東西你也信?咱們不是活得好好的麼?”莫克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捏了一記,灑然笑道。
彼岸花,夏天生長葉子,秋天葉落盡後方纔開花,故有着“花開不見葉,有葉定無花,花葉同根生,相見終無期”的說法,被世人視爲相念相惜永相失、生生世世難相見的悲戀象徵
。
因爲這樣,這片花海,讓尤娜對林克的強大信心第一次發生了動搖。
“我只是覺得心緒不寧,腦袋昏沉沉的。不想想事情。”尤娜苦笑道。
“我也覺得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在那個噁心的山洞裡呆久了的原因吧。”莫克道。山洞的經歷雖然可怕,但他卻有意外的收穫:現在,看到血再也不暈了。
“那我們是繼續往前走,還是就在這裡休整下?”尤娜問道。
“彼岸花叢中睡覺,我怕會做惡夢。”莫克邊說邊打量着四周,“這山谷三面絕壁光滑如鏡,除了繼續往前走,咱們好像沒有其他的選擇!”
“好!那就往前走,找個有水的地方好好洗洗!從山洞裡出來後。大家都成了血人。全身粘粘的,難受得要死。”尤娜點頭道。
“三妹,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哦?”
“我們的林克先生,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吸引了你?”
“這件事有些複雜。我一時也跟你說不清楚。如果將來有機會見到他。你自己慢慢去琢磨吧!”
兩人邊聊。邊朝着海德曼走去。
“頭兒,我又不是故意害你爬樹的,你犯得着這麼折磨我嗎?”
站在洞壁面。望着那幾根血淋淋的腸子,羅賓頭皮一陣發炸。
“南斯、託雷,這個仇老子記下了!什麼他媽的叫光頭有優勢?幹這噁心事,和老子的光頭有啥關係?”羅賓深吸了口氣,將嘔吐的衝動壓了下去,心中恨恨地想着。那些腸子緩慢蠕動的着,不停擠出血水,讓他的胃裡一陣陣翻江倒海。
“羅賓,你他媽在磨蹭什麼?”身後,傳來了林克不耐煩的聲音。
“不要咬我啊,要咬咬他們去!”羅賓扭頭閉眼,咬牙朝着壁上伸出了手,猛地一抓,然後又用力一扯。
“咔”
一聲輕響過後,羅賓飛快轉身,拔腿就跑。
“頭兒,我來了!”
“瞧你那熊樣,沒出息!”看着羅賓失魂落魄的樣子,林克不禁笑罵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羅賓丟在地上的那根“腸子”上。
“果然和我想得yiyàng!”
抽出腰間的刀,林克彎下腰,在“腸子”上輕輕颳了起來
。
血紅色的yèti被刮掉後,一根鐘乳石出現在衆人眼中。
“我靠,什麼腸子,原來是塊破石頭!”南斯頓時鬆了口氣,笑罵道。部隊行進到這裡時,山洞變成了一條血肉通道,令衆人驚恐不安。
而林克,在細心觀察片刻後,便發現了問題所在。他決定花點時間,來隊員來一次簡單的科普,消除他們心中的負面情緒。
“這些硃砂滲出時,摻進了一些帶粘性的物質。洞壁上的鐘乳石被這兩者的混合物包裹,就形成了你們嘴裡所謂的腸子。”他撿起地上的鐘乳石,高高舉起,大聲說道。
“可是,頭兒,這想不明白,既然是塊石頭,它又怎麼會動呢?”羅賓困惑地問道。他無法接受,剛纔將他嚇得半死的東西,竟然只是塊石頭。
“很簡單。”林克微笑道,“因爲有粘性,前面的硃砂掉得慢,後面又在不停滲出。這麼一擠,看上去就像是這玩意在蠕動。”
“這山洞太神奇了!”
“原來是這樣,害得我們白受了一場驚嚇!”
“說去說來,這個死神眼,就是個漏水的山洞,而水裡碰巧又摻進了些顏料!”
身後,隊員們小聲地議論着,初時的不安,頓時消失無影。
“碰巧?也許未必!”隊員們心裡輕鬆了,林克的心情卻越發沉重。
自然的鬼斧神工,賦予了大地萬千奇觀,但這般如修羅地獄的慘烈景象,卻是他生平僅見。而進入山洞後到目前的遭遇,都透着一股詭異的味道。先是洞壁出血,接着又來了場血雨,緊隨其後的便是眼前的噁心景象。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刻意營造一種恐怖氛圍,不斷加深人們心中的恐懼,影響入洞者的判斷力。
林克隱隱覺得,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操縱着洞中的一切。
但是,他又無法說服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斷。誰他孃的,會無聊到跑到這個人跡罕至的破山洞裡來裝神弄鬼,而且一裝就是好多年?再說。就算是有人故意弄出這樣的環境來坑人,那他又有什麼目的?難道就是爲了嚇嚇那些偶然闖進洞來的山民?
想去想來,林克始終理不清頭緒。
“孃的,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老子倒要看看,前面還有什麼鬼名堂!”他心中暗道。
“頭兒,我們走了好幾百米,到現在都沒有發現公主他們留下的痕跡。門口那個老頭,會不會在騙咱們?”一路上沒有任何發現。南斯心中有些擔心。
“絕對不會。”林克搖頭道。尤娜在情山主峰的樹林中以獨特的手法留下的標記。指向的正是死神眼的位置。
“那,應該是地上的硃砂,掩蓋掉了他們行軍時留下的痕跡
!”南斯沉吟道。
“繼續前進,注意搜索。我想我們很快就應該會有所發現!”林克道。走到這裡。蘭陵軍隊一定會陷入慌亂中。而慌亂中的他們,一定會留下一些線索。
果然,沒走出多遠。走在前面的隊員們便看到了一些泡在血水中的火把和幾件武器。這個發現,就像在黑暗中摸索前進的人,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盞明燈,讓大家大受鼓舞,情緒頓時高漲起來。
因爲地面很滑,坡也越來越陡,信心爆棚的林克,索性下令隊員們直接倒地滑行,加快行軍速度。
“託雷,讓我的人走前面,給你們當肉盾吧!”南斯朝身邊的託雷得意一笑,“你的人可沒我們經摔!”
“九分隊就是牛啊!頭兒太偏心了!”託雷嘆道。九分隊老兵,都是打不死的變態,因爲他們身上穿着頭兒親手做的寶甲,這是神鷹公開的秘密。而他們的這種待遇,也讓神鷹的其他隊員羨慕得要命。
“你以爲那玩意兒好弄?老子爲了搞到那幾十件,可是脫了無數層皮!”託雷曾經向林克索要過這種戰甲,但後者一臉蛋疼的拒絕了他。
林克落到地面時,便聞到了一股清淡的花香,像菊花。細細一品,花香中似乎還帶有一絲香甜的氣味,令人無比愉悅。
香甜的氣味似曾相識,林克努力搜索着記憶,想要找到它的影子。
“我ri,一望無際的紅色,看得老子心驚肉跳!”羅賓望着眼前的景色,一臉震驚地說道。
“心驚肉跳就對了!知道這些是什麼花麼?”南斯得意地笑道。
“不知道。反正不招人愛。”羅賓搖頭道。
“這叫彼岸花,通常開在地獄路上,是至邪至陰的象徵。你看這一片,像不像地獄中的血海殘肢、腐肉、白骨飄浮其中,空氣中散發着強烈的屍臭和血腥氣味…….”南斯陰森森地說道。
“好餓。”羅賓掏出塊乾糧大嚼起來,“嗯,怎麼停了?你繼續說啊!”
“你先吃,我走了。”南斯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悻悻地說道。
“老子跟你說個球,神經粗得像千年古樹。”他低聲嘀咕着。其實他也很餓,只是從山洞的“血水”中出來,又看到這一片血紅,他完全吞不下任何東西。
“託雷,集合部隊,清點人數。南斯,你過來!”
聽到林克的命令,南斯快步走到他的身邊。
“頭兒,什麼事?”
“獸醫,身上帶得有什麼提神醒腦的藥麼?最好是氣味很刺鼻的那種。”
“有
。”南斯點了點頭,在揹包裡一陣摸索,掏出一個黑色的瓶子。
“頭兒,你這是”他拿着瓶子,一臉困惑地看着林克。根據他的經驗,頭兒要的這種藥,通常是用來應對山中瘴氣,可以有效驅除大腦被外界干擾後產生的各種幻覺。這裡空氣這樣清新,花香更令人愉悅,拿這種藥來幹什麼?
“虧你還精通藥物!沒覺得這山谷中有什麼怪異的地方嗎?”林克哂道。
“沒有,這環境很舒服啊!”南斯茫然地說道。
“那你用鼻子深吸幾口氣,仔細聞下,然後再告訴我你的感覺。”林克說道。
南斯照着做了。片刻後,他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有反應了?”
“有。”南斯點了點頭,“空氣中似乎有一絲香甜的味道,聞了後讓人感覺很舒服,很興奮,而且心中還會生出各種雜念。”
南斯雖然只吸了幾口,心中便一陣興奮,頓時想起了在哥斯特境內度過的那段銷魂時光。
“彼岸花沒有這種功效。你把這些藥丸發給兄弟們,讓大家塞進鼻孔裡。然後,你帶幾個人到附近的花叢中找找,看看有沒有其他植物。”林克吩咐道。
“明白,頭兒!”
“給我兩粒藥。”林克伸出手,“你這藥效果怎麼樣?”
“頭兒你試下就知道了。”南斯自信地說道。
林克將藥丸往鼻孔裡一塞,一股濃烈的騷味和令人抓狂的奇臭,頓時涌上腦袋,差點沒把他給薰來昏倒。
“什麼東西做的?”他皺眉道。
“主要是狼糞和狐狸尿,加了些其他藥材。獵人們常常用這東西對付山中的瘴氣,很管用。”
“往鼻子裡塞上屎尿都不管用,就他媽沒天理了。”林克苦笑道。
藥丸發下去後,南斯很快帶着幾個人,按林克的要求在附近的花叢中細細搜索着。
託雷也按林克的命令,帶着一隊人,在周圍尋找蘭陵軍隊留下的痕跡。
“但願這只是個意外,否則的話,麻煩可就大了!”林克的目光投向了身前的花海。他越來越覺得,他們似乎誤打誤撞地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陷阱中。
風吹過,四下裡血浪翻涌,妖豔絕倫。
林克隱約看到,血海中,似乎有雙眼睛,正在偷窺他。那眼神,深如海、冷如冰,殘酷絕情到了極致,不帶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