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奶奶,這是最後一次了。咱們這是去打仗,不要再玩了好不好?”哈里手捧着一束野花,氣喘吁吁地跑到了鈴鐺的馬前,苦着臉哀求道。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多麼希望自己沒有在戴維的水杯裡下毒。如果可以再一次選擇,他願意放棄搶戰功、出風頭的機會,放棄親眼在戰場見識升級版鬼見愁揚威一幕的巨大誘惑,只求能夠遠離那個能把活人折騰死,把死人折騰活的少女。
“咦,這花怎麼這麼醜,剛纔在遠處看着可漂亮了!”鈴鐺接過他手裡的花,皺眉道,“氣味好難聞啊!”
說完,她將手中的花束丟到了路旁的草叢中,頭也不回地縱馬而去。
“鈴鐺啊,你還能再邪惡一點麼?”哈里欲哭無淚,很想、很想、很想衝上去,然後一把掐死這個沒心沒肺的小魔星。反抗是沒有用的,她要是沒有玩的,那個神出鬼沒的仙人球就會不斷往他身上肉嫩的地方招呼。
“哈里大哥,我有點餓了。晚飯的時候,我想吃烤野兔和新鮮的野果。記得幫我準備好哦!”遠處,鈴鐺的聲音傳了過來,哈里面色一片死灰。
“主任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要是不能在指點時間到達作戰地域的話——”身旁,鷹翼二分隊隊長,一臉哭相地說道。
“你他媽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魔法水平發揮的怎樣完全看她的心情。這場戰鬥的勝敗都系在她的身上。我敢得罪她嗎?”哈里無奈地嘆道,“時間不是問題,兔子和野果才讓人頭疼。”
想起某個夜晚飛舞在藍關天空中的絢麗魔法禮花。二分隊長沉默了。
“傳令下去,二分隊逮兔,三分隊採果。”發出這道命令的時候,哈里心中涌起了一股屈辱。但是,這筆帳他只能記在落日帝國的兔崽子們身上了!
——
“卡爾,過來喝兩杯!”中士卡爾巡視完牢房回到看守室時,正坐在桌前喝酒的幾個士兵朝他大聲招呼道。
“你們喝吧。我有點不舒服,休息下。”卡爾搖了搖頭。他將小心地藏好後。走到自己的牀邊坐了下來。
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但心中仍然感覺壓抑、煩悶,甚至有一絲不忍。一雙雙充滿恐懼的眼睛,不停在他眼前晃動。一聲聲令人心碎的哀求,不停在他耳邊迴響,讓他陷入了莫名的痛苦中。
一千多個青壯年男人,那是多少家庭的頂樑柱啊!這根柱子一倒,有多少婦孺老人將在悽風苦雨中度日?
從軍的十五年裡,他第一次感覺到深深的迷茫。這場戰爭之所以爆發,是因爲蘭陵大公失信於帝國皇室,軍人們是在爲皇室的尊嚴而戰。爲什麼,打到今天。在這場爲一個女人發動的戰爭中,這些無辜的平民卻成了最大的犧牲品?帝*隊不僅四處抓捕青壯年平民,聽說隨後就要把他們送回帝國。作爲最低層的士兵。他不知道抓這些有人什麼用,但直覺告訴他這些平民的下場會很悲慘。
“爹,你上戰場,是去殺壞人嗎?”
“對。爹殺了壞人就回來,咱們全家就能團圓嘍!”
“哦——爹是英雄!我長大也要做英雄,殺光所有的壞人。讓大家都過上幸福的生活!”
想起與兒子的對話,卡爾的心情格外沉重。戰爭再殘酷。也無法泯滅人性與良知。作爲父親的他,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能成爲孩子心中的驕傲。
“兒子,爹讓你失望了!”心中嘆息着,他緩緩倒在了牀上。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從附近傳來,卡爾本能地彈起身。
“別動。鑰匙在哪裡?”一柄閃着藍光的長刀,無聲無息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持刀的,是一個身穿黑甲、神情冷漠的年輕人。
遠處的桌旁,幾個士兵橫七豎八地倒在血泊中,唯一活着的一個士兵脖子上也架着柄刀,驚恐地用手指着他。四五個和眼前人同樣打扮的青年人,安靜地持刀而立。
“科爾城裡,怎麼會有敵人?”卡爾猶豫着,心中震驚莫名。
“別逼我自己動手找。”刀背輕輕一壓,黑甲騎士冷冷說道。
“班長,有句話,我一直想說——”一個騎士走上前來。
“我在辦正事。你不講廢話會死?”卡爾身前的騎士扭頭白了他一眼,冷哼着打斷了他的話。
騎士輕嘆了聲,一言不發地走到了看守室門口。接着,他手中的刀輕輕一揮,門上的鐵鎖頓時被劈成了兩半。
“爲什麼我一激動,腦袋就不夠用呢?”被稱爲老大的騎士猛地一拍腦袋,望着手中的刀傻笑了起來。
卡爾的心,也被騎士的一刀劈成了兩半。這些人手中的刀,竟然是能斷金削鐵的利器!
“我給你們鑰匙。”救生的*驅使下,卡爾急忙喊道。
“不用了,開鎖太麻煩。”身前的騎士優雅地微笑道,舉起起了手中的刀。
“清場,開工!”他大喝道。
——
1532年。黃昏。
卡爾扛着鋤頭,嘴裡叼着一袋旱菸,朝着村口走去。
“爺爺!”
“卡爾爺爺!”
幾個孩子站在村口,看到他便一路歡呼着衝了過來。
“慢點,小心別摔着了!”卡爾慈愛地笑着,朝孩子揮了揮手。
在孩子們的簇擁下進了村子,卡爾在一處青石臺階前坐了下來。
“卡爾爺爺,他們殺了你嗎?”
“你傻啊,要是殺了,爺爺還能在這裡給你們講故事?”
“你肯定是想出了什麼妙計。讓他們放了你!”
“那當然。我爺爺可是英雄!”
“卡爾爺爺,你倒是快說啊!”
在孩子們的嘰嘰喳喳吵鬧聲中,卡爾用力地吸了口煙。目光遙望着遠方,渾濁地眼睛裡,似乎有一絲淚光閃現。
“刀在落下的時候,我只說了一句話,便失去了知覺。醒來後,我的脖子很痛,但頭還在肩膀上。我這才知道。因爲我的那句話,落在脖子上的是刀背。”他的聲音緩緩響起。
“你說了什麼?”
“我說:我的兒子五歲了。因爲當兵,我還沒見過他一面。”卡爾道。
他至今仍然記得他說出這句話時,騎士眼中閃過的那一絲光亮。那縷光,將他從地獄中拉了回來。照亮了他的餘生。
“生活,這樣的安寧、溫馨,爲什麼要打仗呢?”
——
“蘭陵的男子漢們,拿起你們手中的武器,爲了自由,爲了生存、爲了你們的家人,拿起手中的武器,勇敢地戰鬥吧!”站在軍械庫前,踩着一具落日守軍的屍體。南斯振臂高呼。
“殺!”迴應他的,是一股洶涌澎湃的激情和熊熊燃燒的戰意。
“大公的軍隊就要進城了!跟我走,殺向城門口。迎接蘭陵大軍的到來!”南斯說完,率領偵察連小分隊的官兵們,當先而去。
這是一場極其慘烈的戰鬥。
一千多蘭陵平民,在幾十名神鷹傭兵團傭兵的率領下,在落日帝國3師駐地科爾城發動了暴亂,吸引了全城守軍的注意力。招致了瘋狂的圍攻和無情的絞殺。
從軍械庫到南門,只有短短了兩千米。他們足足走了兩個時辰,到達南門後,活下來的只有二百人不到。這些來自田間地頭、來自小店作坊的平民,在不幸淪爲侵略者的階下囚後,因爲一場奇蹟般的救援,因爲救援者幾句話的感召,成爲了科爾城戰役的死士,成爲了玫瑰戰爭新的祭品。
但是,他們的犧牲是值得的。他們用自己的血肉,完成了對蘭陵軍民的一次精神洗禮,也開啓了重鑄民族精神的大門。在這條血肉泥濘的道路上倒下的人,在戰後都成爲了無名英雄,科爾城在戰後爲他們豎起了一座高大的豐碑,這也是蘭陵歷史上第一座紀念平民的豐碑。
南斯率領偵察連的士兵們,打開了南城門。
“爲什麼要讓他們這樣犧牲?”回首望着身後,從監獄裡救出來的平民越來越少,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些僥倖活到城門的平民,正奮力揮動着手中的武器,以血肉之軀抗衡着身後全副武裝的落日追兵。
赫爾曼率領一隊騎士縱馬飛馳而入。
“二連、三連,按原定作戰計劃行動。偵察連,頂上去接下他們!”赫爾曼高聲道。
“是!”傑夫和雷拉領命而去。
二連、三連投入戰場後,形勢馬上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兩個連隊,就像兩柄利刃一樣將前方的追兵切成了幾塊,擋者無不披靡。當他們飛快地從敵人中間穿插過去後,落日的軍隊頓時亂了。擔心被敵人包圍的恐懼,讓他們瘋狂後撤。而這時,南斯已與自己的連隊匯合在了一處。
“給老子殺光他們!”被平民的鮮血刺痛了心,染紅了眼的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率領偵察連撲了上去。
偵察連的屠殺開始了。他們強悍的實力和手中的利器融合在一起,爆發出了令落日軍隊膽寒的戰鬥力。一刀揮出,敵人倒下一片,數刀過後,身前就出現一片空地,地上只有殘肢碎片和鮮血。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落日軍隊,面對這樣可怕的對手,囂張、自信、驕傲,一瞬間蕩然無存,潰敗的一塌糊塗。
這些曾經在蘭陵國土上呼風喚雨、爲所欲爲的侵略者,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殘酷的事實:戰場上,實力的差距意味着死亡。落日官兵們,在一尊尊殺神面前四散逃亡。
二百多活下來的平民,呆呆地站在偵察連後方,全看傻眼了。
“羅賓,帶着這些人,殺上去!”赫爾曼冷冷說道。
“參謀長,他們——”羅賓看着眼前這些只穿着破衣服、全身是傷,在激戰後累得連拿武器的手都在發抖的平民,心中有些不忍。
“去!這是他們的戰爭,所以他們必須犧牲!”赫爾曼面無表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