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胳膊上的傷雖並不大嚴重,但是因爲沒有及時正確的處理,卻發炎了。
一旦傷口發炎就不是那麼好醫治的,原本細瘦的胳膊腫的猶如肥胖蓮藕一般。傷口周圍更是紅腫一片。
陳悠眉頭緊緊地一皺,她藥箱不在身邊,陶氏現在的傷口必須要將傷口周圍的污物去掉,然後用酒精消毒再輔以內服消腫消炎的湯藥才行。若是再這樣拖延下去,就很有可能化膿,最後甚至傷口不能癒合,導致整隻胳膊都要廢掉!
不管是什麼病症,即便是再小的病症,不及時的治療都有可能發展成影響到生命的疾病。
陳悠小心放下陶氏的手臂,心中卻因爲陶氏的傷口有些自責。
如果她沒離開林遠縣,那麼陶氏即便是意外受傷,傷口也不會惡化成這樣。
陶氏見她面色沉鬱,也明白過來陳悠是怎麼了。
“阿悠,這傷口是娘大意了才變成這樣的,下次娘若是有了什麼傷一定立即便去醫治,可好?”
陳悠拉住陶氏的手,“娘,你莫要亂說,可沒有下一次了。”
陶氏摸着大女兒柔順的髮絲了笑起來。
這一刻,陶氏覺得這輩子能有幾個女兒真是好!她相信上蒼還是眷顧他們夫妻二人的!
馬車行駛既快又平穩,車外除夕夜積下的雪已經消融殆盡,彷彿陰寒的冬季將要過去,生機盎然的早春就要來臨。
不過,此時坐在馬車中的秦長瑞與陶氏還並不知道秦徵就住在百味館中。
秦徵當時來的突然,再加上又是年節時候,所以陳悠與趙燁磊都還未找到時間將這件事告訴他們。
而方纔那一敘話,兩人都將這件事忘到了腦後。
直到馬車到了永定巷,陳悠纔想起了這件事,但是秦長瑞與陶氏已下了馬車,想說都沒了機會。
陳悠與趙燁磊並不知道秦徵與父母還有這段淵源,所以也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權當百位館只是住了個貴客而已。
而就是這樣的無意卻給了秦長瑞夫婦一個措手不及。
薛掌櫃聽到巷口的動靜,已經迎了過來,身後跟着龐忠還有年前就在百味館中幫忙的薛鵬和鄭飛。
“老爺夫人,你們終於回來了!”薛掌櫃滿臉高興的給秦長瑞行禮。
“這陣子辛苦薛老哥了!”秦長瑞拍了拍薛掌櫃些微佝僂的肩膀。
夫妻兩被迎進了大堂內。
剛坐下,話還未來得及說上兩句,百味館門口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秦徵從馬車上跳下來,他去了袁府,然後從袁知州那得了一個讓自己十分蛋疼的消息,十三王爺竟然來華州城了!
頓時,他就沒了好心情,匆匆與袁知州道別,回了百味館中。
白起一臉苦色跟在秦徵身後,“世子爺,要不咱們今晚收拾收拾便回建康?”
秦徵回頭瞪了他一眼,白起急忙閉了嘴。
疾步進了百味館大堂,秦徵卻敏感的發現今日的百味館有些不同,好似人有些多。這麼一想,秦徵才記起來,好像他進來時,瞥見百味館的夥計趕着兩輛馬車繞到了後院去。
秦徵正要讓白起去打探是怎麼回事時,薛鵬從百味館旁邊的一間會客廂房內推門出來。
“給秦公子請安,秦公子莫要奇怪,方纔外頭的馬車是咱們東家乘來的。”
秦徵是瞧見過陳悠父母的,但是幾次見面也都只是停留在一面之緣上,連最起碼的交流都沒有過,袁知州與他提過這個百味館的老闆,說是個儒商,且值得相交,他之前一直想找機會見一面,但都因爲公事繁忙沒得空,今日可真是巧了!
“你們東家從林遠縣回來了?”
薛鵬笑了笑,“恰是今日回來,這不,才從碼頭過來的,回來歇下還沒一刻鐘,秦公子就回來了。”
“不知秦某可否去見一見陳老爺?”秦徵話雖是詢問,但是他面色自信,自然帶着貴氣和高傲,卻不容人拒絕他的要求。
而薛掌櫃是私下裡與薛鵬交代過秦徵的身份的,若是在可接收範圍內,薛鵬不會爲難秦徵,何況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小小要求。而且在薛鵬心中,是認爲自家東家老爺能結識秦徵不管是於百味館還是於東家自己都是有好處的。
“這有何不可,秦公子這邊請,我們東家就在廂房裡。”
秦徵對着薛鵬禮貌的笑了笑,而後便跟着薛鵬進了屋內。
裡面薛掌櫃正與秦長瑞說着百味館年底的一些事兒,而後廂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薛鵬將秦徵和白起請進來時,秦長瑞恰好擡起頭來,然後,眼前忽然出現的年輕男子,讓他瞬間驚的腦中空白一片。
徵兒怎麼會在這裡?
秦長瑞情不自禁站起身,朝着秦徵的方向迎了一步。
一聲“徵兒”還未呼出聲,與一雙疑惑又帶着防備的眼神對視後,心一瞬間涼了下來。
秦徵是知道在座哪一位是百味館東家的,只他打招呼的話還未出口,就見到秦長瑞失態般的盯着他。
剛重生那會兒,他遭了許多挫折,所以幾年磨礪下來,防備心很重,瞧見秦長瑞反常的舉動,下意識的防備心就重了起來。
秦長瑞到底是經過風浪的人,很快,他的表情已與陌生人初次見面沒什麼不同。
“秦公子,方纔我還聽薛掌櫃提到您,請這邊坐。”
對着自己親兒子的身體說着這番話,秦長瑞心中當真不是滋味。
秦徵疏離的笑了笑,而後被秦長瑞請到了首位坐下。
兩人心思各異,對對方都帶着防備,而且薛掌櫃等人都在,就算是想攤牌也不是時候。
這時,陳悠恰好扶着陶氏進來,秦長瑞夫妻一回到百味館,陳悠便催着陶氏去重新包紮傷口,這才弄好,就過來了。
剛跨入廂房,陶氏的眼神就粘在了秦徵的身上,再也移不開。
陶氏心中的震驚一點也不比秦長瑞少,若不是廂房中滿屋的人,她定會不顧形象撲上去。
陳悠奇怪陶氏怎麼見秦徵情緒波動這麼大,她不解地瞧了眼兩人,然後輕聲在陶氏耳邊道:“娘,這位便是秦公子。”
陳悠的話到底還是讓陶氏恢復了些許理智。
陶氏按捺下心緒,問了禮,幾人在廂房中寒暄了一番。
而陳悠坐在陶氏身邊,就算是房中氣氛瞧着再和諧,陳悠也敏感的覺察出了一絲奇怪情緒在空氣中瀰漫。
閒聊中,秦徵發現袁知州說的沒錯,眼前陳老闆一點也不像是個農家出生的漢子,若是不知他底細的人,說他是科舉出生,也不會有人懷疑。不管是說話還是氣度都給人博學睿智之感。
秦徵也漸漸卸下了防備,真心交流起來。
在這樣輕鬆的交流下,時間竟然過的有如飛逝,不知不覺小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秦長瑞很精通交流的技巧,他只與秦徵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也不問秦徵來去,秦長瑞博古通今,當年讀過許多雜書,秦徵自小受秦長瑞的影響,自也跟着後頭看了許多,而且秦徵幼時就聰慧,又觸類旁通。重生後,經了磨礪,又因爲爲皇上辦事。四年多來,幾乎將大半個大魏朝都跑了一遍,眼界見識見長。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經歷過的秦徵才真正明白。
陶氏頻頻將目光落在秦徵身上,即便是薛掌櫃都瞧出了秦長瑞夫婦與平日裡不一樣,更不用說陳悠了。
陳悠朝着趙燁磊使了個眼色,而後兩人都退了出來。
秦徵的目光不經意從趙燁磊與陳悠身上一晃而過,而後又與秦長瑞說起話來。
陳悠與趙燁磊出了廂房。
“阿悠,有何事?”陳悠擰着眉頭與趙燁磊將她的疑問說了,似乎爹孃對秦徵有着有別於常人的耐心和關切。
趙燁磊心中頓升起一股危機感,不過他心中的想法卻與陳悠截然不同。
按照大魏朝的慣例,姑娘家及笄後,就要說親了,有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家的閨女,甚至十一二歲就開始議親,陳悠過了年便十六了,早就該說親,不知爲什麼,秦長瑞夫婦一直未提,而他們對秦徵熱絡的反常,想讓趙燁磊不亂想都難。
秦徵身份高貴,別說是與他一個白身相比,就算他此時中瞭解元,地位也無法與秦徵相提並論,甚至可以說是雲泥之別。更別提他身上還壓着趙家抄斬的案子。
如果秦長瑞真有將陳悠許配給秦徵的念頭,他又該如何是好!
越是這麼想,趙燁磊就越像是陷入一個深潭中,他越是掙扎只會陷的越深,沒有一刻他是如此討厭自己的身份!
他來到陳悠家中後就已經十六,早已有了自己世界觀,而就算秦長瑞夫婦與陳悠他們對他再好,趙燁磊也總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一個男人的自尊心一直不允許他就這麼墮落下去,所以這幾年來,他就算是再喜歡陳悠,也從沒有表露過他的情感。
他的感情雖然濃烈但也是自卑的,感情上壓着自尊這座大山,讓他喘不過氣。
而之前秦長瑞夫妻未提及陳悠的婚事,他卻是慶幸的,因爲這樣,他便還有希望。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