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聽後沉默了片刻,也明白老陳頭夫婦這陣子對三房實在是太苛刻了,若是自己設身處地的想想,也會心裡不痛快。
嘆了口氣,曾氏道:“那三弟妹要不去通知爹孃一聲?”
陶氏搖搖頭,“爹孃如今是恨不得一輩子見不到我,我也不去他們面前惹人嫌了,大嫂幫着我們說一聲吧。”
曾氏點點頭,“縣城裡生活也不容易,你與三弟都小心着些。”
陶氏謝過曾氏提點,便家去了。
翌日,東方纔泛起魚肚白,陳悠一家就搬了東西坐着馬車離開了李陳莊,去往林遠縣。
等到老陳頭夫婦得知陳悠一家搬走的消息,後院已是“人去樓空”。
老陳頭目眥欲裂,“你說什麼?老三一家搬走了?好啊,翅膀硬了,以後我沒有這個兒子,你們也不許與他們家走動,海棠也休想再去他們家鋪子!”
旁邊簫氏早晨出來倒水,就聽見老陳頭髮火,瞪大了眼睛,驚詫的嘀咕道:“三房還真搬走了啊!”
隨即,她就想到了小竹林後三房住的小院,之前陳悠家可是專門修繕過的,如今那屋子可是比前院還要結實寬敞些呢!
簫氏眼睛轉了幾圈,就急忙進屋尋當家的了。
秦長瑞僱的馬車駛入柳樹衚衕,左鄰右舍都還未晨起。趙燁磊率先進了院子,兩個車伕都是老實人,還幫着將一家人的行禮搬進了小院。
這前前後後忙了也不到兩刻鐘,秦長瑞補齊了車錢,謝過兩個車伕,一家人關着院門收拾東西,這一刻,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逸。
就連兩個小包子也忙的特別得勁兒,院門關着。趙燁磊也能出院子走動了。
他拉着陳懷敏幫秦長瑞將箱子和一些傢伙什擡進屋裡,陶氏則帶着陳悠和阿梅阿杏去收拾廚房,打掃房間。
傢俱都是現成的,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小院子朝南有三間正房,中間的做堂屋,靠左的秦長瑞夫婦住下,右邊的陶氏做主讓趙燁磊和陳懷敏住。因着爲了不讓人起疑心,所以纔將趙燁磊與陳懷敏安排在一個房間,有了陳懷敏也好給趙燁磊暫且做個掩護。陳懷敏這小毛頭竟然十分樂意與阿磊哥哥住一起。
直扯着他的衣裳跟前跟後。
這回陶氏卻是不讓阿梅阿杏跟陳悠一起住了,東邊的兩間屋子,一間陳悠住,一間阿梅阿杏住。
剩下西邊的三間房,留一間做客房。若是陳白氏來也能有地兒歇,還有兩間就用作放雜物和陳悠的那些藥材。
廚房靠着圍牆,另是一間小屋子,院中還有一口老井,一家人吃水澆菜也都方便。
陶氏帶着孩子們在院子裡走了一圈。同樣是挺滿意。
午後,孫大姑娘還買了些糕點、糖餃子來陳悠家裡賀他們家喬遷之喜,陶氏與陳悠留她在家中吃了頓午飯。
大半日,小院就收拾好了,陶氏讓秦長瑞去買了幾包糖來,她帶着兩個小包子親自去拜訪了鄰里,
而秦長瑞與陳悠則去鋪子裡準備明日營業的食材。
晚間。張元禮下學見陳悠家鋪面雖未營業,可門卻開了一半,他急忙走了過去。
張元禮與秦長瑞打了一聲招呼,就笑眯眯的問陳悠在不在。
秦長瑞瞥眼看了眼前少年郎,眼眸深處一道光芒閃過,“張少爺。你尋我家阿悠做甚?”
張元禮結結巴巴,心中那理由就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其實,這些日子秦長瑞早就看出來,張元禮與他祖父不是一類人,可張大爺做的那些事。秦長瑞還記憶猶新,若是有機會他又怎會放過那個老傢伙。所以,不管如何,他們家的人都不能與張元禮深交。
此時,恰好陳悠端着一小筐藥材路過,張元禮立馬喊道:“阿悠!”
陳悠擰眉轉頭看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張元禮對她的稱呼就從“陳家妹子”變成了“阿悠”,她與他有這麼熟嗎?
秦長瑞陰着臉瞪了他一眼,站在櫃檯後繼續算賬了。
張元禮鬆了口氣,急忙追在陳悠身後,低聲問道:“你們家怎的這幾日鋪子沒開門?”
陳悠邊做事邊隨便搭理他兩句,“忙着搬家。”
“啥?你們家搬家了?搬到了哪裡?”
“縣城。”
“你們搬到了縣城來住?簡直是太好了,怎麼不事先通知我!”
“通知你有什麼用?”
張元禮想到自己連半袋大米也扛不動,瞬間就沒話說了,想了許久,他又有了底氣,“我可以帶着小泉哥去給你們家幫忙。”
陳悠白了他一眼。
張元禮被她鄙視的有些尷尬,“阿悠,你們家搬到了哪裡?我以後可以去你們家玩嗎?”
“不可以。”陳悠將消毒過的碗盤放好,轉過頭堅定的對張元禮道。
“阿悠,那你告訴我阿磊怎麼樣,我與王先生都很想念他!”
陳悠冷冷笑了笑,這個張元禮終於是說出了此行的目的了。
陳悠冷着臉盯着張元禮,“張少爺,你如果覺得我們家照顧不好趙燁磊,那你與王先生怎麼不收留他?”
張元禮被一噎,整張臉都漲紅了,他羞愧的張了張嘴,又閉起來。陳悠說的沒錯,既然別人?大發善心收留了趙燁磊,他還有什麼資格來管別人。
“沒事了吧,恕不遠送。”陳悠轉身就進了廚房,連一個眼神也不給張元禮留下。
陳悠不是個傻的,雖說趙燁磊與張元禮是同窗好友,可張家畢竟是張大爺做主,秦長瑞夫婦對張大爺有成見,她與張元禮還是不要走太近的好。
其中,更讓陳悠奇怪的是,爲什麼秦長瑞一定要收留趙燁磊,還待他猶如親生,秦長瑞可不是個會同情心氾濫的人。
張元禮喪氣的出了陳悠家的藥膳鋪子,他情緒低落,實在是沒心情回縣學歇下,便漫無目的的在林遠縣城的街道上散心。林遠縣城的街道就那麼點大,從頭走到尾都不要一刻鐘的時間。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擦黑了,正是鋪子打烊的時候,他這剛走沒多大會兒,就被叫住了,“少爺,少爺!”
張元禮被叫的回過神,視線有些無神的朝着聲源的方向看過去,叫住他的是他們家米糧鋪子的另一個夥計鄭奎。
鄭奎喘息着跑到他的面前,“少爺,真是你,我還想着去縣學裡尋您呢,快些跟我回趟鋪子,阿泉出事了!”
“什麼?”
張元禮也顧不得與鄭奎說話,急忙回了自家的鋪子。
只見陳泉坐在大堂中,鼻青臉腫,一張臉都被打的變了形。
張元禮見了一驚,“小泉哥,你這是怎麼了!”
陳泉心虛的不敢看張元禮,說話支支吾吾,鄭奎看不得他這副被打了還唯唯諾諾的樣子,嘴巴一快前前後後將事情一下都說了。
“少爺,今日午後,我與阿泉在鋪子做生意,衙門裡那個霸王夏定波就找上了門,問阿泉什麼趙燁磊,對了,那趙燁磊不是少爺您以前的同窗?趙舉人家的大公子嗎?他與阿泉又有什麼關係?阿泉不肯說,夏定波就帶着幾個官差手下,將阿泉死死的打了一頓,那幾個人都是人高馬大,我也不敢上來幫忙。後來阿泉纔不清不楚的說什麼趙燁磊沒死,可趙舉人一家不是都被帶到華州了?阿泉想要再說,就被夏定波帶走了,等他們將阿泉送回來,阿泉就傷成了這樣。”
陳泉越聽眼睛瞪的越大,哪裡想到鄭奎會將事情一咕嚕的告訴張元禮,他此時傷着攔都攔不住,只能裝死低着頭,看都不敢看張元禮一眼。
張元禮震驚地瞪着陳泉,“阿泉,是誰與你說趙燁磊沒死的!”
陳泉瑟縮了一下,他怎麼敢承認他是因爲跟蹤少爺才發現了趙燁磊。張大爺再怎麼厲害,那也是個老輩,張元禮過兩年若是不走仕途,張家的家業還不是他繼承,以後他就是這米糧鋪子的主子,他怎麼敢得罪未來的東家。
張元禮這是真怒了,他攏共纔去見了趙燁磊一回,而陳家三叔將趙燁磊藏在家中,除了他與王先生根本就沒有旁人知道。
陳家人不會蠢到自己露出馬腳,而王先生更是不可能,陳泉要知道趙燁磊沒死只可能與他有關,張元禮聰明的很,他幾乎是立即就想到了他那次偷偷溜回李陳莊那件事。
張元禮咬了咬牙,狠狠瞪着陳泉,然後對着鄭奎道:“阿奎你將店門關上,然後去後院給阿泉煎藥。”
鄭奎很機靈,知道這是少爺要將自己支開,有話單獨要問陳泉,有時候知道的越多,對自己越不利,鄭奎看的很開,麻利地關了門,就乖乖去後院煎藥了。
張元禮在大堂找了張椅子坐下,“阿泉,到這個時候你還不說實話?”
陳泉嚇的渾身都在顫抖,他突然絕望地朝着張元禮跪了下來,沙啞着嗓子泣不成聲道:“少爺,少爺,我都說,只求您不要趕我走,我幾個弟弟妹妹還要靠我養活!”
張元禮根本不理他。將頭撇到了一旁。
陳泉帶着傷給張元禮磕頭,額頭磕在地磚上,發出“嘭嘭”悶悶的聲響。
張元禮到底還是心腸軟,“行了,別磕了,將這事與我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