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雞嶺山路窄,林小丫扶着東香婆婆在前,陸晴川跟在後頭。
三座墳塋攏得高高的,墳頭低矮的雜草開始泛黃。由此可以看出,東香婆婆應該時常來這裡打理。
“丫兒,這是你爺爺的墳。”她摸索着走到某座墳前,這座墳要比另外兩座墳高出許多,“老頭子,咱孫女來看你了,咱老周家有後!”
林小丫跪在墳前,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爺爺,孫女給你磕頭了!”
“老大,這是你侄女丫兒。”
等林小丫磕完頭,冬香婆婆坐在了另一座墳邊,用手摩挲着墳上的枯草,“老二,看看你的丫兒吧!娘對不住你,對不住姣蘭,也對不住丫兒。”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怨王姣蘭,以爲兒子死了,這個女人就另覓新歡了。得知真相後,她後悔不已。
“爹,都是我不好,害死了媽。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孝敬奶奶。”
磕完頭,林小丫把冬香婆婆扶了起來,“奶奶,山上風大,咱們先回去吧!”
冬香婆婆對她言聽計從。
三人還未到家,就被林家壽堵住了,“好啊,林小丫,你真是那對狗男/女的女兒?”
“你再說一遍!”冬香婆婆一柺杖掃了過去,打在他膝蓋下方的小腿骨上,痛得林家壽抱着腿嗷嗷直叫。
“李將軍都說了,我們家老大、老二全是英雄,丫兒是英雄的後代,姣蘭是英雄的妻子。我絕不允許你這麼說他們。”
那個李疤臉的確是這麼說的,而且他的侄媳婦也在,林家壽不敢造次,朝林小丫吼道,“還不快給老子滾回去!”
東香婆婆像護小雞似的,把林小丫護到了身後,“往後你再敢欺負我孫女,我就寫信給李將軍,把你們一家趕出落煙坪!”
林家壽曉得她說得出,做得到,也不敢硬碰硬,便一個勁的威脅林小丫。若林小丫是其他人的女兒,隨便賣點錢就算了。可她偏偏是他喜歡的女人跟另一個男人生的孩子,讓他矇在鼓裡養了十八年。這口氣,他怎麼都咽不下。
林小丫是懦弱,不是傻,自然明白跟他回去沒好結果,可又不敢違抗他。無論如何,林家養了她十八年,她不能忘恩負義。
“你這不叫忘恩負義好嗎?”陸晴川急得直跺腳,“他已經把你賣給了餘楠木,你們之間兩不相欠。”
林小丫想想覺得有道理,可讓她跟林家分道揚鑣,她根本做不到。
東香婆婆到了這把年紀,得了個親人,疼到肉裡面去了,哪捨得孫女還受他的脅迫?拎着柺杖亂打一通,打得林家壽哭爹喊娘,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丫兒,以後有奶奶在,你不用怕他。這些年你吃的、用的,林家壽都是從隊裡要了補貼的,兩次將你嫁給餘楠木,他也賺了200多塊,你不虧欠他什麼。你姨媽倒是個好人,得好好孝敬她。”
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連陸晴川都自愧不如,“是啊,小丫,東香婆婆說得對。”
“嗯,我曉得了。”林小丫答應着。
親人喜相逢的好消息像長了腳似的,很快便傳遍了落煙坪,衆人紛紛來給東香婆婆道喜。
以前,他們有心同情這位偉大的母親,可東香婆婆xing子剛烈,生xing要強,所以他們都敬而遠之。
這回就不一樣了,只要有人來道賀,東香婆婆歡喜的不得了。
林小丫的婆婆與她一見如故,特地從畜牧組搬了過來,生活上可以照料着。
平時與林家不對付的餘楠木,也深得東香婆婆的喜歡。跟林小丫商量,乾脆搬過來一起住。
東香婆婆雖然疼愛孫女、孫女婿,卻捨不得讓他們受到約束,“你們年輕人,生活習慣跟我們老媽子不一樣。分開住,大家都舒坦自在些,有空過來看看我們便好。”
因爲這番話,陸晴川對於這位老人更加敬重起來。眼下這個年代,大家受集體生活影響,都渴望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分家是不得已。冬香婆婆一介孤寡,心境卻如此豁達、開通,實在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餘楠木小兩口依照她的意思,每天收了工就過來陪兩位老太太吃夜飯,一家人其樂融融。
周保生也決定趁這個難得的機會熱鬧熱鬧,特地跟大隊幹部開會討論,全隊人吃個飯,聚一聚,衆人都沒有異議。
於是,他指派郭石匠殺了一頭豬,十隻雞,讓伍月嬋、何春香帶着陸晴川、林小丫、白明月、郭秀秀、周冬桃幾位女同志在學校的小食堂裡做了一頓豐盛的中飯。
全隊人很久沒這樣聚過了,爲此,錢志彬也組織師生們獻歌、跳舞。
看着自家孩子如此活潑可愛、多才多藝,隊民們更是歡欣鼓舞,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期待。
林小丫坐在奶奶和婆婆中間,兩位老人不時對她噓寒問暖,餘楠木則一個勁地給她們夾菜,和和氣氣的氛圍羨煞旁人。
“要是老四在,就更好了。”東香婆婆感慨道,她孤苦伶仃了大半輩子,如今跟孫女團圓了,也希望餘家能月圓人圓。
餘家大媽以前是對這事心存芥蒂,但在落煙坪的這些日子裡,衆人給他們的都是寬容、關懷,她也釋然了,“都是他個人做的孽,等他改好了,上頭自然會放他回來。”
“我相信爹會提前回來的。”餘楠木的語氣很平靜,林小丫回到了他身邊,母親得到了很好的安置,自己的工作也很滿意,這一切都歸功於落煙坪,他對這裡充滿了感激,怨恨早已煙消雲散。
坐在不遠處的王姣娥看到這一切,很是欣慰,小丫過得幸福,妹妹可以含笑九泉了。
林小丫淺笑的樣子很像周家二小子,“媽,楠木,咱們去千里山看看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