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公糧不是一筆小數目,就麻煩黃同志幫幫了。”黃二狗一邊幫腔,一邊暗示林大軍語氣好點。這個黃芸芸可沒那麼好說話,平時他們送糧過來,沒少受她的刁難。
“我的工作用得着你們來指手畫腳?”黃芸芸一生氣,糧食也不過磅了,扭着屁股進了辦分室。
黃二狗做好不討好,本來看在跟周保生的交情上想幫句話,但人家林大軍不領情,害得他得罪了黃芸芸,以後辦事更難了。
他一臉苦哈哈地追上去說好話,卻被黃芸芸關在了辦公室外。
“晴川,既然黃芸芸不願意幫忙,我們去找江主任好了。”林大軍準備去牽陸晴川,被她敏捷地閃過了,“你先去,我去個茅廁就來。”
陸晴川並沒有去茅廁,她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觀察環境。
黃芸芸的辦公室在最後一間,被前面的倉庫全遮住了。站在過磅的地方,完全看不到這邊。
黃二狗好話說了幾籮筐,黃芸芸總算開門出來了,兇巴巴地說:“走吧!”
陸晴川留意到,她只是把房門拉住了,沒有上鎖,這就好辦了!
等二人走到倉庫前,陸晴川甩開大步走到黃芸芸辦公室前,推開門,快速地閃了進去。
裡面很簡陋,就一張辦分桌,一個木櫃子。陸晴川的目光落到屋角的垃圾鏟裡,很明顯,剛纔林大軍已經惹毛了黃芸芸,黃芸芸選在那個時間點進來,多半是爲了毀屍滅跡。
垃圾鏟裡有好幾個大大小小的紙團,陸晴川全揣進了褲兜裡。眼下時局不穩,很容易被扣帽子,要是被發現了就麻煩了。
可要是黃芸芸發現垃圾鏟裡的紙團不見了也有可能懷疑到她,陸晴川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辦公桌上幾份蓋有絕密文件章的紙撕碎捏團丟進了垃圾鏟。誰讓黃芸芸這麼心黑,想坑掉落煙坪的公糧呢?
她趴在門上聽到外面沒什麼動靜,纔開門出來,帶好門,往茅廁去了。
很有意思,這七個紙團裡,陸晴川不光找到了被黃芸芸撕爛的收條底單,還有一份舉報信,舉報一個叫陳剛的人。她想了想,把這封舉報信跟收條底單一起留了下來,其他幾個紙團扔進了茅坑。
敲開主任辦公室的門,黃芸芸也在裡面。江主任正在問她話,“小黃啊,你仔細想想,前天落煙坪有沒有送公糧來?”
黃芸芸恨恨地瞪着林大軍,竟然敢告她的狀?“江主任,我真的不記得落煙坪的人有送過公糧,而且剛纔我特意查了底單,沒有他們生產大隊的。”
江主任40來歲,是部隊轉業的軍人,從糧站的伙頭(廚子)一步步爬上來的,做人八面玲瓏,從不落下半點把柄。他裝作爲難的樣子,“林同志,你看這......”
林大軍本來就沒想要回收條,他當然不怕事大,“江主任,公糧是一筆不小的數,要是我說了半句謊,天打五雷轟。”
“你的意思是我說了謊?”黃芸芸想着這事反正死無對證,絲毫不示弱,哪個叫林大軍帶着這麼個渾身上下打補巴的貨色來作踐她?
“你沒說謊就發個毒誓啊!”
見林大軍步步緊逼,陸晴川把伸進褲兜的手縮了回來,他今天很反常,還是觀察一下再說。
江主任一聽就曉得是一筆糊塗帳,他也不想多管閒事,“林同志,這件事我會調查的,你們先回去,等有了結果通知你們。”
原來他想糊塗官判糊塗案,陸晴川不依了,要落煙坪多交一次公糧,還不要了大家的命?“江主任,糧食我們前天真的送來了。其實就算沒有收條底單,查起來也並不難。倉庫裡的糧食進出有紀錄的,翻一下紀錄不就一目瞭然了嗎?”
這個女伢子的辦法很好,江主任更確信是黃芸芸從中做了手腳,畢竟那麼大一筆數,落煙坪的人不可能善罷甘休,如果硬要蓋下來,到時丟烏紗的可是他。
林大軍和黃芸芸也沒料到陸晴川會想出這麼簡單易行的辦法來。
“你以爲你是哪個?糧站的紀錄是隨便都能翻的啊?”黃芸芸梗着脖子吼道。
林大軍盼的就是她這句話,他纔不願意把收條補回去,“好啊,你不讓查是吧?咱公社見!”
江主任害怕事情弄大了對他不利,做起了和事佬,他給林大軍倒了杯水,“天氣熱容易上火,林同志,先喝杯水,我馬上讓人去查紀錄。”
嚇得黃芸芸腿都軟了,“主任,我們的紀錄是屬於國家機密,絕對不能讓他查。”
“好,我讓公社來查,你等着!”林大軍不顧江主任的挽留,把陸晴川拖出了糧站,直奔公社。
陸晴川越想越不對,江主任已經主動開口幫他們查糧站的進出紀錄了,林大軍爲何非得跟黃芸芸較勁去公社呢?事情鬧大了,不但對糧站不好,公社首先問責的人是周保生和周麥生,他在隊裡做了三年會計,應該比她更清楚這點。
今天的林大軍,好像馬不得把事情整大啊!陸晴川決定套套他的話,“林會計,現在我們手上無憑無據的,到了公社怎麼說啊?”
“這個有我,你不用擔心。總之你一個字別說就是了。”
“好。”陸晴川點點頭,她倒要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兩人上了公社二樓,找到了鄉長周煌輝。
周鄉長就是烏梅縣第一個保送的大學生,畢業後分配到了龍潭鄉,到目前爲止已經上任了三年。在百姓面前,他沒有一點架子,“同志,你們有什麼事?”
林大軍先做了自我介紹,然後不慌不忙地陳述了事情的經過。
陸晴川聽得非常仔細,她覺得林大軍的重點並不是如何解決收條丟失的問題,而是收條丟失後造成的嚴重後果,比如說周冬桃的自殺。還有,收條是他從周保生手裡接過交給林大壯的,現在變成了周保生直接交給了林大壯。
周鄉長火冒三丈,一拍桌子,怒氣衝衝地說:“出了問題,咱們黨員幹部首先要認識自己的錯誤,這個周保生,他想幹什麼?他把收條交給林大壯,收條丟了,就得林大壯一家人負責?林同志,麻煩你抓緊點時間趕回去,通知周保生到我這裡來一趟。”
“好的,我馬上就去。”林大軍嘴角揚起一絲不易捉摸的笑。
陸晴川終於看明白了,他跟前世一樣,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虧周保生對他那麼好,他卻在背後挖牆。他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