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藍沫的房門上敲了兩聲，接着就有人推門走進來。藍沫正在琢磨一道特別搞七搞八的數學題，頭也沒擡，一定是藍雨，說不定閒着無聊想找藍沫講大道來的。
“雨啊。我忙呢。”藍沫演算地滿頭大汗，焦頭爛額，恨不得把這本習題本撕了扔到窗外去！
藍沫既沒聽到藍雨說話的聲音，也沒聽到她走出門的聲音，就有點奇怪，擡起頭來。藍雨沉默地站在門邊，臉上的表情複雜，又像是沮喪，又像是吃驚，又像是茫然，更像是在發呆……
“雨啊。有什麼事情嗎？”
“姐姐，我……” “？”藍沫看着雨欲言又止的樣子，自己的心也跟着緊張起來。
“我懷孕了！”雨看起來好像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吐出這幾個字。
“什麼？！”藍雨手一抖打翻了手邊的杯子，滾燙的熱水在桌上流淌，滴滴點點滴落在地板上，濺落了些許在藍沫的腳背上。
“該死！！”藍沫燙的從椅子上上跳起來，齜牙咧嘴地捂着腳背，“該死！！”
“你還好嗎？”
“不好，我一點都不好。是我聽錯了嗎？還是我在做夢。” “你知道你聽見了。”
藍沫扶着椅子背慢慢地坐下來，“你……確定？”
“我已經驗了三遍了。”
“好吧。” “好吧？這就是你的反應？”
“那你指望我怎麼反應？我又不會罵你，我又不是你媽。我也不會陪你哭。這是你自找的。”
“姐。我該怎麼辦？”
藍沫沉默了一會兒。“你們真的……？沒采取措施嗎？”
“我以爲不會的。”
“那媽媽知道嗎？哦對。媽肯定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家裡也不會這麼平靜了，你也不會來問我了。” “求你別告訴媽媽，她一定會殺了我的。”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你就別諷刺我了。”
“你怎麼能瞞得了媽媽呢？她遲早會知道的。而且她畢竟是你的媽媽啊，她知道應該怎麼做。”
“求你了，不要。”
“好吧。”
藍雨慢慢地走到牀邊坐了下來。
“那個他是誰？” “你知道的。” “李行？”
藍雨沒否認。
“那他是什麼反應？這件事是由他而起的，他總該有所表示吧？……他不會還不知道吧？”
“我和他說了。可在那以後，再打他電話就打不通了，不是正在通話中就是關機。他肯定在躲着我。”
“我就說他不是個正經人，你早就應該跟他斷了。”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這些也沒用了。再說李行也沒有你說的這麼壞。他只是嚇壞了。” “你到現在還在幫他？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我決定去墮胎。我已經打定主意了。姐，你能陪我去嗎？”
“我還是覺得這麼大的事情你應該跟媽媽商量商量。” “這有什麼好商量的。能商量出什麼花頭來嗎？”
“那你有做手術的錢嗎？”
藍雨表情一驚，閃爍的眼神轉眼間暗淡下來，“幾十塊吧。”
“我也比你多不了多少。”
藍沫和藍雨同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姐姐，幫幫我吧。”
“我也希望我能幫你啊，但是你……”藍沫邊說邊看了藍雨一眼，藍雨低着頭，又長有密的假睫毛遮住了眼瞼，在臉上投下一片暗影，藍沫止住要說的話，輕拍了一下藍雨的肩膀，“長遠路那裡好像有家婦科醫院，我明天幫你問問價錢。” “不用問了，我已經問過了。” “額？”藍沫愣了一下，“速度還挺快的。要多少？” “1000左右。” “額？”藍沫又愣了一下，“對我們兩個小屁孩來說這還真不是一個小數目。我幫你想想辦法，你先去睡覺吧，好好休息。” 藍雨站起身來，擁抱了一下藍沫。藍沫對着藍雨點頭微笑，送她出了房門，關上門，就立刻笑不出來了。煩躁地把手邊的一個枕頭扔的老遠，仰躺在牀上，“我上哪兒去弄錢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無意中瞥見了貼在牆上小紙條，“離高考還有167天。”心情頓時更加糟糕了。藍沫索性把另一隻枕頭也扔到老遠，然後自己就像一隻死豬一樣一動不動地癱在牀上，懶得動彈了。
藍沫思前想後，左想右想，想來想去，想了好久，姜亮似乎是唯一一個可以借錢的人選，但是開口借錢這件事……實在是太丟臉了……藍沫以前日子是過得窮了，但是也沒開口問別人借過錢，而且這次還要借這麼多錢……
藍沫一直等着機會開口。早上，當姜亮正在吃一直油炸雞腿吃的有滋有味，滿嘴流油的時候，藍沫想了想，算了，還是等他吃完再說吧。可是當他吃完的時候，藍沫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當姜亮在給藍沫講笑話的時候，其實應該很好笑，藍沫以前都是哈哈大笑的，但是今天一點兒也笑不出來。藍沫想，這也許是個開口的好機會，但是又轉念一想，算了，他講得這麼亢奮，這麼興致勃勃，也不好意思打斷。藍沫總是覺得還早還早，離放學還有好長一會兒功夫呢。所以她一直拖啊拖啊拖啊。一直沒找到機會開口。
在午間休息的時候，姜亮正在看一本小人書，藍沫斜瞄了一眼，本來想說，“切……真幼稚……還看小人書……都什麼年代了……”後來想想改成了，“真是個愛看書的好孩子。”姜亮有點茫然地對着藍沫翻了翻白眼。這時候教室裡並沒有很多人，留下的人也都趴的趴，睡的睡，最重要的是，林洛也不在教室，她可不想讓林洛聽到她問別人借錢。藍沫在心裡醞釀着應該怎麼說，要不要準備一個開場白呢？還是直接切入主題呢？要不要再來點結束語？應該面帶春風般的微笑呢還是應該面露兇光，臉上來點殺氣？喂！小子！大爺最近手頭有點緊，給大爺借點錢使使？好吧。最近似乎土匪主題的片子看多了………可是萬一他說不呢？他不借也挺合理的。藍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得了錢？等等，他應該不會這麼絕情吧？如果他真的不借怎麼辦？那藍雨可就死翹翹了。藍沫左糾結右糾結。結果糾結到午自修都開始了，還在那裡託着腮幫糾結。算了，下午還有四節課呢。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
一直。一直拖到最後一節課都過去了大半。藍沫正在神遊，遊着遊着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忘了做，“哎呀！”藍沫猛地一拍腦袋。“該死。差點忘了。”
“忘什麼了？”姜亮本來正在瞪着窗外的一朵飄來飄去的紅雲發呆。被藍沫嚇了一跳。
“忘了……”藍沫順口而出，猛地半路剎住。“哎呀，我到底忘什麼了？” “我說你今天早上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一天都傻兮兮的。”
“去……”好吧。豁出去了。“姜亮，能幫我一個忙嗎？”藍沫一本正經地說。
姜亮愣了一下。噗嗤一笑。“好嚴肅啊。什麼事啊？” “你能借我……”藍沫看着姜亮溫柔的要滴出水來的眼神，腦子一下短路了，
“借你什麼？” “能借我一隻筆嗎？”
姜亮瞅了一眼藍沫的手中飛快轉着的一隻黑水筆，“啥顏色的？”
“隨便吧，黑筆吧。”藍沫懊惱地說。
“嗯哼。”姜亮遞了只黑筆給藍沫，藍沫拿在手裡，兩隻黑筆一起轉。
“還有其他事嗎？”
“沒了？”藍沫遲疑地說。
“哦。那沒事我就繼續發呆去了……”
“姜亮？”
“？”
“你能……”
“？？”姜亮等着藍沫往下說。
“能借我1000塊嗎？”說完了，藍沫感覺如釋重負，然後等着被姜亮以各種理由拒絕。
沒想到姜亮爽快地從口袋裡掏出500塊。“剩下的我明天給你吧？”
“你都沒有問我借錢來做什麼？” “既然你開口問了，肯定就有用了。”
“但是我可能要晚點還你……”
“別擔心了！”姜亮“啪”地一下一巴掌拍在藍沫肩膀上，“你現在總該沒事了吧？太好了，我可以接着想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