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373弄假成真
虞輓歌忽然又想到,上次這名易容高手可不僅僅是將別人易容成她的模樣,甚至還將一個不相干的人易容成自己的哥哥虞青城。
若非是上次自己貼的過近,湊巧瞧到了青蛇臉上的人皮面具,單單從面具的相似程度上來講,可以說是近乎完美。
到底是什麼人,不僅對自己如此熟悉,同樣還對自己的哥哥同樣熟悉妗。
虞輓歌一人沉默了許久,卻始終沒有想到任何可能跬。
因着湘羽的離開,兩人的興致都不高,夜深的時候,虞輓歌將郝競軒放在了自己的牀上,輕拍着他哼唱起歌謠,直到他漸漸入睡,又幫他緊了緊被子,而後對郝連城開口道:“孩子的病現在已經無礙了,你也不必守在這裡了,還是回去休息吧。”
郝連城遲疑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又看了看熟睡中的郝競軒,而後轉身離開。
待到燭火熄滅,營帳裡終於變得漆黑一片,夜幕籠罩下的營帳裡沒有點起半點火光,這是接連幾日來第一次徹底的黑暗。
她喜歡黑暗,因爲黑暗可以讓她感到寧靜,可以讓那些悲傷,痛苦,恨意盡情的宣泄,它是最好的掩體,也是最好的僞裝。
虞輓歌一手枕着胳膊,望着棚頂,可怎樣卻也睡不着。
她想了許多,想到了當年自己同郝連城相愛,想到了虞府的覆滅,想到了自己一心找郝連城報仇,也想到了自己同北棠妖的相愛,最後,還想到了湘羽的死,以及郝連城真正的身世。
輾轉反側,過往的一幕幕如夢似幻,在眼前如走馬燈般的走過,讓虞輓歌的心頭思緒萬千,始終難以平靜。
湘羽,不知道你一心隱瞞和守護的秘密,到底還能維持多久,只可惜,南昭帝留着這一招,怕就是爲了最後用來對付郝連城的。
當有朝一日,他手中的這把工具已經物盡其用,再沒有什麼價值,南昭帝便會將他的身世公諸於衆,一個並非皇嗣血脈,便足以將他這半生的努力徹底否定,一個子嗣混淆,甚至可能成爲他的催命符。
到時,一切又該如何?
她希望真相可以揭露的慢一些,既能讓湘羽的心願更長久,又能讓郝連城多幾天勉強算的上沒有痛苦的日子。
只可惜,一切事與願違。
身處大御的北棠妖,對於久居南昭軍營的虞輓歌始終放心不下。
在經過一番仔細籌謀之後,北棠妖終於開始放出謠言,聲稱郝連城並非是南昭帝親子,不過是當年的貴妃一手操縱的陰謀,生生將天下百姓和皇室成員玩弄於鼓掌近二十年。
次日一早,虞輓歌醒來不久,幫郝競軒洗漱乾淨,穿戴好衣物。
小盛子便提着食盒進來,低聲道:“主子,你知道麼?今天一早,這軍營裡就開始謠言四起,都說郝連城不是南昭帝的親子。”
虞輓歌手中的湯勺直接打落下去,讓小盛子都有些詫異。
虞輓歌愣在那裡,難道是北棠妖出手了?
早在半年前開始,北棠妖就一直想挑撥南昭帝和郝連城之間的關係,畢竟他手中的兵馬和實力,同雄踞天下,蓄勢多時的南昭來講,依然有些以卵擊石的嫌疑,所以挑撥這對父子之間的關係,便成了最好的策略。
她記得當年不止北棠妖,連同自己也調查了許久郝連城的身世,只是雖然總是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可是卻始終沒能找到確鑿的證據,如此一來,想要對付心思縝密的南昭帝和郝連城,便實在是有些蒼白無力。
所以半年前,北棠妖一直沒有動,而這半年之中,他則是一直在進行操縱和設計,刻意製造出一些所謂的證據,以及對輿,論和人心的誤導,打算以此來使這對無往不勝的父子決裂。
只有如此鷸蚌相爭,他才能漁翁得利,纔有可能參與到這天下的最後角逐之中。
如今想來,是自己這一次被困南昭,加速了北棠妖對這個計劃的實施,只是怕是北棠妖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弄假成真。
甚至不需要他去製造些證據,郝連城真的不是南昭帝的孩子。
虞輓歌未曾懷疑過湘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更何況嚴格意義上來說,湘羽可以說是爲她而死的,又怎麼會再最後關頭放心不下的只是一件子虛烏有的事呢?
所以怪只能怪造化弄人,如今北棠妖拿出種種證
據,怕是南昭帝也想不到自己潛心隱瞞多年的秘密,怎麼會突然間暴露出來,甚至壞了他最後的大計。
虞輓歌猜測,按照南昭帝的設想,他大抵是想着將郝連城利用徹底,一直到郝連城同北棠妖之間魚死網破,沒有一點可以利用價值,他纔出動手中的兵馬,到時候無論是郝連城,還是北棠妖,都不會再有同他一戰的實力,這天下自然也就成爲了他的囊中之物。
如今北棠妖主導的這一出好戲,弄假成真,怕是少不得要讓南昭帝震怒一番。
只是虞輓歌有些難以想象郝連城此刻是怎樣的想法,他是會覺得這只是北棠妖挑撥離間的一種計謀,還是會心存疑慮,對南昭帝藏有防備。
虞輓歌猛然想起,郝連城半年多前曾經搜尋過幾名婦人,當時蒼鐮只匆匆瞧見了一眼,會不會郝連城曾經也對自己的身世有所懷疑?
虞輓歌正在沉思之中,郝連城便端着藥碗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軒兒,來,吃飽之後把藥喝了。”郝連城輕聲叫着自己的兒子,親自看着他將藥液喝下,纔算是放心。
虞輓歌打量了他一眼,雖然他看起來似乎仍舊同原來一般模樣,可是十分熟悉他的自己卻知道,他眼底的那抹憂慮和難以置信昭示着他並非對此毫無疑慮。
此刻,南昭皇宮。
原本正籌謀天下的南昭帝忽然間聽見趙姨娘派人送來的消息,說是一夜之間,不知道從哪裡傳開的,百姓商戶,官宦士兵皆是議論紛紛,只道郝連城不是他的兒子。
南昭帝看着手中的消息,臉色鐵青,一貫笑眯眯的臉色此刻也笑不出來。
一臉的橫肉將眼睛擠的只剩下兩條縫,再不笑的時候,顯得十分兇惡。
手中的字條被揉的粉碎,南昭帝臉色陰沉的開口道:“到底是哪裡傳出來的消息!簡直是一派胡言!”
下首送信的人開口道:“回稟陛下,主子她也未能查明到底是哪裡傳出的消息,不過多方打探之後,卻發現有許多百姓一覺之後,枕頭下面多出了一封信,寫的正是當年貴妃娘娘如何移花接木,從民間偷出個太子而後養在身邊,其中甚至還羅列了不少證據,有御醫的證詞,有產婆的令牌印,甚至具體到何年何月,一切如何操作,對期間每個人是進行滅口處置,還是打賞多少銀錢皆是十分詳細,導致看到這封信的百姓對此相信不已。”
南昭帝氣的渾身哆嗦,好大的手筆,這得需要花費多少工夫,才能徹底將他給算計了,除了北棠妖,他現在實在想不出還能有誰!
“從今日一早開始,民間就流傳了種種說法,關於太子生母的身份衆說紛紜,也有人說陛下您早就知道這件事,不過是利用太子殿下完成一統天下的大業罷了,總之流言紛飛,難以阻止。”來人繼續開口道。
“反了!簡直是反了!”南昭帝一掌接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桌面上的筆墨被震的來回跳躍。
他自信當年的事情做的嚴密到滴水不漏,更不會有半點破綻可尋,可如今北棠妖說的頭頭是道,反而證明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過是隨意捏造。
可偏偏,他所捏造的事情又恰恰是事實,讓南昭帝只覺得北棠妖狗屎運一般的瞎貓碰上了死耗子,竟然讓他弄假成真了,實在是可氣!
南昭帝一點點冷靜下來是,盤算着郝連城得到這個消息之後會是什麼反應,想了一會,眉頭不由得越皺越緊,肥乎乎的手也不斷的敲打着桌面,越發的不安。
“如今虞輓歌還在南昭的軍營裡?那個逆子還在好吃好喝的養着她?”南昭帝厲聲道。
“正是如此,不僅這樣,據說那兩個孩子身上的毒也都已經徹底解除了。”來人低聲道,明顯感受到了帝王的威壓,更不妄想挑戰帝王的怒火。
‘啪!’南昭帝一把將桌子上的白玉筆架丟了出去,精心雕琢的白玉斷裂成一截截,看起來十分可惜。
氣死他了,簡直要氣死他了!
虞府的這個孽障,爲什麼他仔細謀算的計策在遇到這個孽障的時候,竟然會完全不受控制。
按照他當初的設想,郝連城刻意直接利用解藥索要回二十座城池,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重創北棠妖,更是大舉打壓了大御的勢力。
只是沒想到,郝連城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最後竟然換了虞輓歌這個女人回來?
如此一來,
虞輓歌反倒是成了平緩戰事的一把鑰匙,自從虞輓歌被帶到南昭軍營,足足近二十天的時間,兩軍之間竟然沒有一次交戰,各自休養生息,蓄勢待發,卻根本就打不起來。
想到此處,南昭帝就氣的臉色鐵青,他爲的就是兩軍互相殘殺,自己最後坐收漁利,可如今,自己辛辛苦苦謀算的,竟然弄巧成拙,實在是讓他氣的恨不得提刀就衝到軍營裡,直接捅死郝連城這個逆子。
“他還想把一個當了孃的女人搶過來做太子妃不成!孽障,孽障啊!”盛怒之下,南昭帝的眼睛都變得通紅起來。
一想到虞輓歌,他就心頭髮痛,若不是這個女人,若不是這個虞府的妖孽,許多事情哪裡會發展成這樣,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自己從小處心積慮灌輸着帝王權術,陽謀陰術的郝連城,竟然還是對這個女人動了情,實在是該死!
“去,傳肖太尉覲見!”南昭帝怒聲道。
太監趕忙揚着拂塵派人去通傳,誰也不敢惹這位盛怒之下的帝王。
不久之後,肖太尉身着紅色白鶴服匆匆趕來,因着給守門的公公遞了銀子,是以對帝王的怒火稍微有了心理準備。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肖太尉跪在地上磕着頭,心中基本已經知道了帝王所謂何事。
當年知曉郝連城真正身份,而至今仍然活着的人,便只剩下了自己一個,如今流言肆虐,他一覺醒來,簡直有一種閻王催命的感覺,一接到帝王的傳召,立時感受到閘刀即將落下。
“太子的身世是不是你傳出去的!”南昭帝雖然已經猜到這件事不過是北棠妖憑空捏造,卻還是忍不住要追責一番肖太尉。
“老臣冤枉啊..陛下..老臣以性命發誓,絕對不曾吐露任何只言片語,還請陛下明察啊..”肖太尉再次磕頭,額上的汗珠順着脖子躺了下來。
“哼,好一個冤枉,那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是朕傳出去的了?”南昭帝冷哼着。
“微臣不敢,微臣認爲,此事一定有小人在其中作祟,纔會鬧得滿城風雨,還請陛下下旨嚴查,務必要將此人誅殺,以儆效尤!”肖太尉到底不愧是混了多年官場的老油條,一語中的。
南昭帝一時間也不知道他是猜到了這件事的背後主謀,還是不過是隨意推脫的藉口,不過不管是哪一種,肖太尉這般開口之後,明知真相的他便不好再開口責罰於他。
只是冷聲道:“你於此事的罪過朕姑且不論,朕只問你,你那個爲太子側妃的女兒可曾知道這件事?”
肖太尉想起湘羽心中一痛,湘羽的死他已經聽說了,沒想到這個福薄命薄的孩子終究還是這樣去了。
“老臣此前所言句句屬實,願以性命發誓,不曾向任何一個人透露隻言片語。”肖太尉依舊信誓旦旦。
如此,倒是讓南昭帝的臉色緩和了幾分,他今日叫他來,爲的就是問一問這件事,來猜測郝連城的態度和反應。
如今,湘羽那個丫頭若是不曾知曉,想必郝連城對如今流傳的身世不會輕易相信,他便也就還有些時間,來改變局面。
揮退了肖太尉之後,南昭帝一個人做了許久,眼看着天下大局將定,可一切卻不斷脫離自己的掌控,這不由得讓素來冷靜的他變得有些焦躁。
籌謀了幾十年,眼看着成功近在咫尺,可卻不斷出現意外,這讓他怎麼能夠鎮定自若。
收回心思,南昭帝重新思量起趙姨娘來。
這半年多來,趙姨娘確實沒有做出什麼讓他懷疑和不滿的事情來,對於情報的掌控和彙總倒是十分詳實。
可即便如此,卻也不意味着她就真的可信,在沒有十足的把握時,他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在這皇權之中,一個粗心大意,便是屍骨無存的下場。
此刻,他在想,這一次北棠妖能夠派人在天水有着如此大的作爲,趙姨娘到底有沒有出手干預。
雖然說這不過是一夜之間發生的事,看起來似乎只是派了些武功高強的人翻門入戶,將信箋塞到百姓的枕頭下,可是細細想來,時間雖短,可是卻不代表趙姨娘沒有發現的可能,同時,北棠妖的人能夠如此大舉動的在都城天水爲所欲爲,若是沒有人接應和掩護,真的能夠在一夜之間順利佈局麼?
由此,南昭帝想了許多,對於趙姨娘這個曾經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女人,卻是越來越覺得難以捉摸。
趙姨娘,北棠妖,郝連城,虞輓歌...
這一個個名字,成了南昭帝心中的刺,哦對,也許還要在加上一個北棠海。
自從北棠海投靠了南昭之後,因爲他手中帶着的兵馬也歸順了南昭的大軍,所以他不能明着處置北棠海,因爲一旦如此,便犯了忌諱,會讓那些歸順的十餘萬兵馬對自己生出敵視,攪亂自己的陣營和軍心。
北棠海是不是真心投奔,他至今尚未可知,畢竟他同北棠妖之間有着奪妻之仇,奪權之恨。
當初他和北棠妖之間具體的紛爭他並不是十分清楚,可是這結果他卻看得明白。
虞輓歌依舊是北棠妖的女人,而原本尚有一拼之力的東陵竟然也成了北棠妖手中的籌碼,如此一來,對於北棠海和北棠妖這對兄弟之間,他倒是持有觀望態度。
當然,他一直也沒敢給北棠海什麼有實權的職位,畢竟養虎爲患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他不得不謹慎行事。
此刻的北棠海,正走在天水的街頭。
遠處的戰火蔓延不到這裡,城裡的百姓依舊得生活,商販們日復一日的擺着攤子,吆喝着,變着花樣的吸引着客人的目光。
當然,哪裡都少不了潑皮無賴,脖頸處倒插着一把扇子,買着虛浮的公子步,時不時調戲幾家姑娘,或者去哪個面生的人的錢袋子裡順幾枚銅板。
北棠海身旁跟着一身橙色裙子的蝶舞,當年瘋瘋癲癲的小姑娘如今出落的有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氣質,不再像當年那樣走到哪都提着個鞭子,遇見北棠海便直呼他的全名。
當年以爲北棠海死了之後,她可以說是恨死了北棠妖,甚至一段時間一直在處心積慮的想要怎麼爲他報仇,只可惜她連郝連城的手心都逃不出,最後還要靠北棠妖將她給救回來,更不要說哪裡有時間來實現自己的計劃了。
不過好在,她最後得到了北棠海沒死的消息,當北棠妖悄悄告訴她之後,她便直奔戰場,尋着這道身影,一直跟他來到了天水。
“這個多少錢?”北棠海指着一枚蝴蝶形的珠釵開口道。
“這位爺,這個釵子只要二兩銀子,您瞧瞧這質地,買給這位姑娘一定好看....”商販極力推銷着。
北棠海莞爾一笑,付了銀子,將珠釵買下,送給了身旁眼睛發光的蝶舞:“送你了。”
蝶舞滿心歡喜的接過珠釵,而後眼底閃過一抹羞澀,這還是北棠海第一次送她的東西,她一定會好好珍藏。
蝶舞拿出帕子,小心的將釵子包了起來,而後藏在了懷中。
北棠海對她的小動作只是莞爾一笑,在街上閒逛着,只是沒走出多久,便瞧見一個帶着面具的男人手中拿着一隻熟悉的藍寶金鐲,在前面一家頂級的珠寶店裡詢問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