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383輪迴大陣
虞輓歌聽聞北棠海帶着明瑞王府一行人回來,當即帶着小盛子趕忙跑到了前廳。
此刻,北棠妖一身棗紅色的雲紋蟒袍拄着腮幫子坐在首位,上下打量着脣紅齒白,明顯顯得十分興奮的端靖。
此前,他在桔陽城曾經見過這個少年,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和挽挽都覺得這少年實在是有些瘋癲,帶着探究和打量,卻不曾想,時隔不久,他竟然成了挽挽的弟弟。
除了北棠海已經習慣,一行人懾於北棠妖詭異的氣息都有些正襟危坐踝。
只有端靖卻自我感覺良好的坐在椅子上,時不時的拿出懷裡的小銅鏡拿出來照照,照過兩次之後,又覺得髮型似乎有些亂了,又從腰封裡拿出一瓶茉莉香的頭油,旁若無人的抹了起來。
明瑞王爺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你這個小兔崽子簡直...簡直...”
端靖吝嗇的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只是自顧道:“姐姐以前可是說過我是最乖巧貼心的弟弟了,我自然不能讓姐姐失望。”
明瑞王爺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家這個腦子好似有些不夠用的孽子,怎麼會同大御的皇后扯上關係。
還有這大御的皇后,到底是當年虞府那個丫頭,還是同他們根本沒有半點瓜葛。
到如今,明瑞王爺也算是想明白了,只怕南昭帝當日將這逆子懸掛在城牆之上,不是因爲自己投靠了郝連城,而是這逆子暗中同大御勾結上了。
他爲官多年,自然看得出帝王對虞氏一脈到底有多在意,所以一定是因爲端靖做了什麼事讓皇帝覺得不妥纔會遭到這種待遇,枉費他此前如此自責,這個逆子卻在眼前梳理髮髻,簡直要氣的明瑞王爺鼻孔生煙。
只不過這個時候,雖然他憋着一肚子的氣,卻還是要生生忍下。
不爲旁的,只因爲面前坐在主位那個如妖似孽的男人。
一身暗紅色的蟒袍,奢華繁墜,卻生生將他同他們隔離出兩個世界。
他坐在那裡身似無骨,只隨意的靠着,可週身無端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讓明瑞這個堂堂王爺都覺得呼吸沉重。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北棠妖,只是卻如從前一般,只覺得他是一個謎一樣的男子,從不曾真正讓人看透。
不過想想也是,當初從一個一無所有的落魄皇子,竟然能成就今日的一代帝王,就算有着林林種種的因素,可誰又能否認他本身不是一個強大的存在。
北棠妖將明瑞王爺的侷促收在眼裡,想着挽挽大抵是不希望他們知曉端靖的另一種身份的。
索性,一會讓他們瞧上一面之後,便把這些人打發了去,留下端靖和挽挽說上一些當年的秘聞。
“此番還要多謝陛下的搭救之恩。”明瑞王爺拱手開口道。
“無妨。”
北棠妖轉動着手中的兩顆白玉珠子,淡淡的開口。
明瑞王爺思忖了一下而後開口道:“接下來一段時日怕是要勞煩陛下了。”
“無礙。”
明瑞王爺有些尷尬,看得出北棠妖的心思沒在他的身上,只好住了嘴。
端靖白了明瑞王爺一眼道:“老頭,皇后娘娘乃是我的嫡親姐姐,如今陛下是我姐夫,照看我們幾日又有何妨?你還在唧唧歪歪惹人厭煩。”
明瑞王爺的鬍子氣的都豎起來了,怒視着端靖,最終臉色憋的通紅,說不出話來。
北棠妖的目光柔和了幾分,至少這個小舅子看起來倒算是很上道,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被挽挽所在乎的人認同,北棠妖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就連剛剛介意挽挽的哥哥弟弟怎麼這麼多的心思也一時間拋之腦後了。
沒多久,營帳裡的人便聽見門外響起一陣匆匆的腳步聲。
小盛子快走了幾步,上前將門簾掀開。
虞輓歌一身紫色的抹胸紗裙襯得皮膚雪白瑩潤,帶着一陣淡淡的香氣,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北棠妖一下子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正要快步迎上去,讓挽挽不要急,慢着點。
可瞬間,一道黑影閃過,只見一名錦衣玉冠的少年鬼影似的搶在了他前面,一把衝了過去,緊緊將虞輓歌摟在了懷裡。
“姐姐..靖兒想死你了...”
端靖死死的摟着虞輓歌的脖子,聲音中還帶着幾分哽咽和委屈,不知道是因爲太過思念虞輓歌,還是一個少年莫名的揹負着虞府所有的仇怨。
衆人明顯感到營帳裡的空氣好似凝結了,帶着一股徹骨的寒意,讓人難以呼吸。
轉頭看去,卻發現北棠妖已經紅了眼,臉色陰沉的像是密佈的陰雲,紅光閃爍的眼睛裡閃爍着一股陰鷙,所見之人,不由得皆是渾身一顫。
端靖只覺得後腦勺發涼,卻只當做是外面的風吹了進來。
瞧見虞輓歌之後,便衝上前緊緊摟着她的脖子,而後覺得累了,又換成摟着她的腰身。
虞輓歌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只覺得自己終於見到了弟弟,情真意切間,倒都是正常的。
瞧着他眼中積蓄的水霧,虞輓歌忽然覺得,也許自己錯了,當初不該逃避,應該早些找到他的,如今憑白倒是讓他在城門上受了那麼多的苦。
端靖正要再次開口,卻忽然發現衣領一緊,還不等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被扔了出去。
嘭!
一聲重重的落地上,門口的侍衛只瞧見營帳裡忽然飛出一團影子,隨後重重的落地,濺起了一地塵埃。
衆人都驚異不已,再看過去,卻發現北棠妖緊緊捏着虞輓歌的手腕,把她藏在了自己身後。
虞輓歌尚未回過神來,等到清醒過來,不由得驚呼一聲,連忙想要跑出去看看端靖的情況。
誰知北棠妖卻緊緊捏着她的手始終不肯放開,一雙琉璃色的眸子帶着點點火光直視虞輓歌的黑瞳。
“北棠妖..他是我弟弟..”虞輓歌有些焦急道。
北棠妖卻不肯放手,如今兩人之間根本沒有血緣關係,他實在是忍受不了別人在他的面前這樣觸碰他的挽挽,不,即便是有血緣關係也不行,他的挽挽只能是他的。
在他的心中,挽挽是神聖的,所有妄圖染指她的人他都想要剷除。
瞧着他越來越紅的目光,虞輓歌知道他骨子裡的偏執勁又上來了,是以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挑戰他的底線,因爲她清楚的知道,即便此刻他屈服了,可是隨之而來他未必不會對端靖動手。
虞輓歌雖然關心端靖的情況,卻只是站在了原地,看着北棠妖,輕嘆了口氣。
北棠妖上前將她攬在自己懷中:“挽挽,你只能是我的,是我的。”
虞輓歌反手回抱住他:“都多大的人了,竟然還不知羞。”
明瑞王爺有些訝異,看來傳言都是真的了,面前這個霸道的像是被人搶走了玩具一樣的男人,真的就是那個殺伐狠厲的少年天子麼?
“挽挽,他是男人,不該碰你。”北棠妖悶聲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連他也覺得自己過分,所以纔開口做出解釋。
“他是我弟弟。”虞輓歌嘆息一聲,輕聲開口。
“可是我看着就想殺了他,我控制不住。”北棠妖繼續悶聲道,頭埋在虞輓歌的頸窩,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她會討要這樣的自己。
可是他是真的控制不住,以前的時候還要好些,可是自從一次次的生離死別之後,九死一生之後,他就越發的控制不住,他怕,他真的怕失去面前的女人。
他越來越想將她一輩子私藏在自己的身邊,不讓任何人瞧見,他甚至希望她變得傻一點,然後就可以什麼都依靠自己。
只是他知道,他的挽挽聰慧無雙,即便如今鮮少在涉及那些權謀術術,可是其實他明白,只要她想,這天下間永遠有無數的男男女女願意追隨着她的腳步。
虞輓歌擡手摸了摸他的頭:“我知道。”
“挽挽,你會不會討要這樣的我..”北棠妖輕聲開口,帶着一絲懼怕,全然不顧外人的在場。
“不會。”虞輓歌清楚的回答,踮起腳尖在他的脣上落下輕輕一吻。
北棠妖周身的戾氣頓時如潮水般褪去了大半,屋子裡的空氣似乎也一下子充足了不少。
而這個時候,在土堆裡爬出來的端靖輕啐了一口,同北棠妖的樑子卻是結下了。
拍了拍身上的土,端靖掀開營帳又跑了進去。
明瑞王爺眼見着他又要往虞輓歌身上撲,心中一驚,只覺得這混賬小子是不要命了,連忙半路攔腰將他抱住,任他掙扎卻也不肯鬆手。
北棠妖挑釁的看了眼端靖,心中想着,這小子比挽挽也只小了幾歲,如今又生的脣紅齒白,當然要讓挽挽遠離。
“姐姐,你不要靖兒了麼?”端靖一臉委屈的看着虞輓歌,讓她好是一陣頭疼。
北棠妖依舊死死的抓着虞輓歌的手,看着面前端靖的模樣只想上去胖揍一頓再說。
虞輓歌有些頭疼,抱歉的看了看明瑞王爺等人,開口道:“我同端靖有些事想要商談,不知王爺等是否可以暫避一下。”
明瑞王爺有些憂心,不知道端靖會不會惹惱了北棠妖,卻發現自己這沒腦子的兒子竟然巴不得他快點走,氣的他當即甩袖離開,不再管了。
衆人都離去之後,小盛子也出去了守在門前。
偌大的營帳中只剩下三人。
“姐姐,他怎麼不出去。”端靖指着北棠妖的鼻子。
虞輓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卻也知道若是她真讓他出去,他是一定會出去的,只是回頭怕是要傷心上好一陣子。
她在他身邊這麼多年,自然知道他從小養生的什麼性子,孤僻,陰鷙,不安,偏執。
“你權當他不在這裡吧,如今我嫁給他,他也算是半個虞家人,即便是爹爹知道了,也不會怪罪你什麼。”虞輓歌輕聲道。
端靖抿着脣,而後點點頭,心中卻想着若是前世的他,一身武功還在,現下直接就衝上去給他一頓胖揍。
端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北棠妖坐在中間,將他和虞輓歌給隔開。
“青玄,虞府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哥哥當日到底在不在被斬的那些人中?”虞輓歌有些焦急的開口。
問及此處,端靖也收斂了玩鬧的性子,整個人都染上了一份和年紀不符的沉重:“當日青城哥哥並不在那些人中,當時,虞府滿門之中,只有兩人不在,就是你和青城哥哥。”
“不是說滿門被抄麼?哥哥怎麼會不在?”虞輓歌忍不住開口。
在她的印象中,當年重兵圍困整座國公府,所有的人都被困在府中不得出入。
“姐姐大概忘了,但是我卻記得,當時哥哥送給姐姐的金鐲被姐姐不小心碰損了一些,青城哥哥便拿着鐲子去找人修了,姐姐應該不知,青城哥哥的武功大概擔得起天下第一,躲開那些侍衛自然輕而易舉。”端靖回憶着當年的情景。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那一次,不等哥哥回來,我們便全部被押送至河邊斬首,倒是從了訣別。”端靖繼續道。
虞輓歌的心一痛,這樣說來,幾年前開始她見到的那個殺手不是她的錯覺,也不該是南昭帝的手段。
那個人應該就是自己的哥哥無疑。
虞輓歌瞬間想到了青蛇,愈發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測,她覺得,青蛇應該就是自己的哥哥,只不過上一次她又中了南昭帝的計。
如今想到,上一次自己滿身是傷,南昭帝又刻意讓自己相信青蛇不是她的哥哥,而後依照北棠妖的性子,不管青蛇到底有多麼神鬼莫測,他也一定不惜耗費時間精力將他殺掉。
現下回想當時的情景,北棠妖不惜以命抵命,也要重創青蛇,當時若非她因爲一個夢境的出現加以阻止,只怕如今自己的哥哥或者北棠妖,總有一人已經離世。
虞輓歌的手不由得攥了起來:“好毒的計策。”
“虞府的人總該有拼死一搏的能耐,總不至於就這樣生生被人屠宰?”虞輓歌繼續焦急的追問。
在她看來,自己的父親無所不能,南昭帝野心勃勃,父親怎麼可能沒有做過任何防範?眼看着滿族的人都被屠殺殆盡!
“這件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是我清醒之後又一次伯父暗中前來見我,我才知曉緣由。”端靖輕聲道。
虞輓歌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父親沒死?”
端靖皺着眉頭點點頭:“伯父雖然未死,只是狀況卻也不佳。”
“到底怎麼回事?”
“伯父告訴我,虞府的天機術士早在近兩百年前,就曾算出虞府將會有一
場浩劫,難以堪避,唯有死而後生方能不滅。所以自兩百前年開始,虞府的家主便一直都在秘密籌備着,準備着,以此來迎接和應對這場浩劫。”端靖的聲音也有些沉重,這一場莫名的劫難徹底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的人生。
虞輓歌沒有開口打斷,繼續聽着端靖講述往昔。
“一直到五年前,劫難終於降臨,而虞府之人卻因爲祖先和先祖皇帝的約定,無法推翻郝氏皇族,只能被動應劫。”
虞輓歌忽然想起郝連城來,她想,既然當年皇族對虞氏有所制約,那麼同樣也就意味着虞氏對皇族有所制約,也許,就同虞府不能推翻郝氏皇族一樣,郝氏的皇族也無法讓虞府滅族。
也許,這就是南昭帝選用郝連城的初衷。
郝連城從一開始就被帝王選中,成爲他手裡的工具,爲他樹立仇恨,將他引導成攻於心計之人,藉助他的手和自己的推波助瀾,來完成他剷除虞府的心願。
虞輓歌回過神來,繼續聽端靖說,雖然剛剛那些只是她的猜測,可是她卻有着極大的把握,認爲當年的事情同自己想的一般。
“姐姐想必知道,我們虞氏多少是有些神秘的,那些秘法雖然在逐漸的傳承中消失了不少,剩下的一些也未必有外界所傳的那般神奇,可到底這些秘法卻還是存在的。”端靖頓了一頓。
“而根據前幾代老祖宗的指示,當虞氏面臨劫難之時,唯有啓動輪迴大陣才能保住虞府的血脈,讓虞府不滅,浴火重生。”端靖的聲音依舊稚嫩,卻帶着一種難言的沉重。
這是屬於虞氏每一個人的劫難,也是屬於他們的劫難,曾經的家園付之一炬,曾經的笑顏轉瞬成灰,那種切骨之痛,纔是他們所悲。
虞輓歌則是驚訝在端靖口中的輪迴大陣幾個字裡,這個陣法她記得自己偶然好似在父親的桌案上瞧過,只是還不等細看,桌子上的東西便已經被父親收走,是以,她並不瞭解到底什麼是輪迴大陣。
“此前我也並不知曉輪迴大陣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陣法,一直到伯父告訴我。”
“輪迴大陣顧名思義,啓動生死輪迴,也就是俗世所說的可以起死回生。當然,這絕非盲目的可以讓人隨意操控生死,而是在人早有準備部署的情況下,才能完成。”
“輪迴大陣按照先祖留下的陣圖和所需要的材料逐次佈置,雖然陣圖複雜,材料稀有,可是因爲到底有兩百年的時光,大陣還是順利布成,以此來爲虞府保留血脈。此後,還需要根據秘法探尋陰陽,逐一找到人世間陽壽將盡之人的軀體,盤算命格,以備輪迴大陣開啓之後,可以助虞府的魂魄順利進駐他們的軀體。”
虞輓歌心頭十分震驚,此前南昭帝試圖從她的口中得到起死回生的秘法,她一直覺得他愚不可及,竟然相信這種東西,只是沒有想到,虞府竟然真的有這種神鬼莫測的東西。
端靖繼續道:“只不過,輪迴大陣扭轉陰陽,改變命格,是以代價也是極爲慘重。它需要以虞氏家主滿身的血液灌輸才能徹底啓動,是以,伯父本該是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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