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遠想象不到一個母親該如何面對這一切。兩個都是你的孩子,一個已經死了,鮮血淋漓的躺在哪兒,另一個,卻變成了魔鬼。”
眼淚,順着眼角滑落,淌下臉頰,滴落在地板。
女王的聲音充滿了憔悴。
“我試圖和他解釋,可他根本不聽我的勸說,執意要殺光天下的人。我親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沉淪,大地在他腳下乾涸,所有的生機盡數淪爲焦土,我的心都有碎了,他已經受夠了傷害,我不能再傷他的心,可我也不允許他徹底毀了整個王國,我和他的父親親手締造的王國。”
“於是你把他關了起來對嗎?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束縛他,不是這裡所謂的機關?”
胡圖圖問。
“也許吧,我不知道。”女王聲音訥訥。
“不知道?”胡圖圖一愣。
“對,不知道。”女王苦笑,“我承認最初的二千內的確是我困住了他,強行將他囚禁在水晶宮內,可後來,他的實力越來越強,我已經不是他的對手,到最近這一千年,除了被那些人激怒離開過水晶宮一次,他從未離開過半步,也從不和任何人交流,孤獨的一個人呆着,這些年,我轉化了一些侍者,還有許多年輕的女孩兒,本以爲總會有人能打開他的心扉,把他從痛苦的回憶中解脫出來,可惜我做不到的事,別人也做不到。”
“女王是希望我們開導他了?”胡圖圖面帶疑竇,“你憑什麼認爲我能讓他打開心扉?”
“因爲你的眼睛,孩子,你一踏入這個墓坑我就察覺到你有一雙與衆不同的眼睛……”
女王盯着胡圖圖,聲音輕柔。
“帶他回到過去,見證所有的一切,告訴他我從未放棄過他,還有他的父親,大哥,雖然他們都傷害過他,但我們一家人曾經那樣幸福過……”
“你覺得往事能喚醒他的人性?”胡圖圖又問。
“能的,一定能,我的孩子曾經是那樣的單純善良,他只是被仇恨矇蔽了心,只要能帶他感受到快樂,他一定會恢復的。”
“所以你才鍥而不捨的彈奏這樣的曲子?這首歌是他喜歡的麼?”
“嗯,這是他出生時候王國讓樂師譜寫的歡樂頌,這些年,我嘗試着用各種樂器演奏,只可惜,再美妙的樂師也彈不開他的心門,所以,只有靠你了,只要你幫我這個忙,我保證你和你那些朋友都是安然無恙的離開,我還會贈送你一筆你意想不到的財富。”
女王雙眼蒙着一層亮光,瞳孔深邃緋紅,透出謎一般讓人琢磨不定的流光。
“你這是在要挾了?”胡圖圖眼神冷了下來。
“不,我這是請求,一個已經絕望幾千年母親的請求。爲了我的孩子,我可以做任何事,只要爲了他好,我將不惜一些代價。”
“即便用我們的性命做陪葬?”胡圖圖盯着女王,停頓了一秒鐘,繼續說:“我可以答應你,但我沒那個能力帶他穿越回遙遠的時空,我沒這個能力。”
“可你能看穿他的心靈……”女王輕嘆了口氣。
“我堅信這個孩子內心深處一定潛藏着快樂的回憶,只要你能讀出那些回憶,我自然能引領你們回到過去。”
“你是說你也要一起回去?”
“嗯,我必須要回去,我已經錯事陪伴他生長的機會,這次絕不能缺席。”
“我能考慮一下嗎?”胡圖圖朝歷涵看了一眼,問。
“自然,在這個地下行宮,時間永遠不是問題,詉伽,帶客人去休息,好好招待。”
女王優雅的站起身來,拎着墜地的裙襬走回鋼琴,繼續彈奏剛纔的曲調。
她的脊背挺的很直,背影依舊風華絕代。
曲調如水般在指尖流淌。
嫺熟歡樂,胡圖圖看着她,總覺得這樂曲聲有些異樣。
可哪裡異樣?她又說不出來。
“請……”詉伽走了過來。
將他們引領到大廳旁邊的屋內。
比起剛纔的廳堂,這間屋子更加雅緻,桌椅擺設竟都是唐宋時期的樣式。
黃花梨木的桌案上甚至還擺放了一樽唐三彩的瓷瓶。
瓶內插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藥花。
“貴客,安心休息,有事隨時喊我。”詉伽欠了欠身,轉身欲走。
“等一下。”胡圖圖喚住他。
“貴客有什麼吩咐?”
“請問,你知道他的名字嗎?”胡圖圖的問題有些似是而非,詉伽卻聽懂了。
“二王子沒有名字,女王說過,週歲的時候他連殺了七個侍奉他的宮人,國王大怒,從此剝奪了他的姓氏,從那時候起他就沒有名字了。”
“這樣,好了,我知道了。”
“告辭。”詉伽轉身離開。
“圖圖,你是不是看出問題了?”
歷涵太熟悉胡圖圖這種表情了,每當她露出玩味十足的淡然,一切已經瞭然於胸。
“你說的對,我的確看出一些問題,只不過,還需要再多一點兒論證才能肯定。”胡圖圖一邊說一邊走到唐三彩的瓷瓶面前,伸手捻了片花瓣輕搓,又靠近花瓶聞了兩下,脣角微微一勾。
一股冷風擦着耳畔拂過,又冷又麻,那種被人監視的感覺又回來的。
“你終於來了。”胡圖圖脣角綻開弧度。
歷涵吃了一驚,身爲八星陰陽師他自認爲五感超出常人太多,可他卻覺察不出任何異樣。
“圖圖,誰來了?沒人啊!”歷涵四處張望,大門不知何時已被人推開,屋內並無他人,只有微風輕輕迴盪。
“風。”胡圖圖輕吐出一個字。
“風?”歷涵微微一怔。
“當一個人的速度超越極限,肉眼將無法捕捉他的蹤跡,看起來就是多了一股風。”
胡圖圖眸光清涼,脣角依舊泛着笑意。
“既然跟了我們這麼久,何必故弄玄虛呢!”
“……呵呵……”空氣中傳來一聲寂冷的迴應。
剛還空蕩無人的角落中無端出現一道光影。
光影中金光銀光交織混雜,能看到一個異常高大的身影在無數個點不停出現,速度逐漸減慢,最後,停留在一個位置。
銀盔銀甲,臉上罩着金色的曼陀羅面具。
一雙紅眸,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