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冥,你怎麼這麼傻,疼嗎?”拖着殘破虛弱的身子,窮奇半爬半跪,挪了許久,終於挪到了虛無之門。
明明伸手可及的距離,中間卻阻隔着萬水千山,即便觸碰不到對方,能這樣看着,窮奇也滿足了。
“尾巴而已,還會長出來。”冥蛇搖了搖頭,“答應我不要再傻事了,即便她會將我們分別囚禁,只要堅定信念,我們終究會有再見的一天。”
窮奇點了點頭,癡癡看了冥蛇半晌,扭回頭看着胡圖圖。
“我們已經兌現了偌言,希望你言而有信。”
“我會將你們關在一起,作爲懲罰,一年中我會安排一天讓你們見面。窮奇,冥蛇,我希望你們能好好反省一下曾經犯下的錯誤,我還是那句話,你們珍視彼此,看對方比生命還重要,可他們亦一樣如此,沒有人可以隨便剝奪他人的生命,踐踏生命,必將受到上天的懲罰,進去吧。”
胡圖圖返身看了眼躺在雜草從中昏迷不醒的苗疆男子,此時,他的妻子已經恢復了呼吸,兩人中間,襁褓中,一個嬰孩瞪着純淨無辜的眸子看着夜幕,孩子的脣角似乎還沁着一絲微笑。
冥蛇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眼前的大門一陣水霧萌動,窮奇走了進來。
黃泉水飛漲,水幕宛若萬丈高牆,將兩人隔開,直到,再也看不到對方的身影。
滾滾黃泉水陰寒徹骨,跗骨噬心,可不知道爲什麼,此時此刻,冥蛇心口竟有些刺痛。
卻不是因爲分離。
虛無之門緩緩閉合,封字越來越亮,最後化成一道白光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這樣放過他們了?太便宜他們了,六兇獸都是上古惡獸,關多久都不會悔改的。萬一被他們逃了,又是大麻煩。”
火鸞有點懊惱。
“即便殺了他們又如何,六兇獸乃天下怨氣凝聚所化,雖死不滅。主人這樣做自然有主人的道理,不要妄自評論。”朱雀聲音淡淡。
“哼!就知道拍馬屁!”火鸞訕訕扯了一根狗尾巴草,狠狠的揪。
“我想我明白凌飛雪的初衷了。”胡圖圖嘆了口氣,“其實她不是不知道讓六兇獸遁入人間的後果,但這也是感化他們的唯一途徑,其實,最有利的封印不是禁錮,而是解放。”
“解放?”火鸞一怔,朱雀也楞住,草叢中,一身漆黑的小羊羔卻擡起了頭,猩紅無比的眸光竟變的有些溫和。
“獬豸,你終於醒了,別動,你受傷很重,暫時喪失了人形,幸好你很聰明,留了角根才保住了性命,雷角是你的力量和生命源泉,你不能再這樣了,你不可能總這麼幸運。”察覺到對方的波動,朱雀蹲下了身子。
血洞中,隱隱有深紫色的弧光在流動,朱雀鬆了口氣,只要角根尚存,山官邪總有恢復的那一天,只是從現在開始,他不能講話也不能化身爲人,身體還會異常虛弱,幾乎沒有戰鬥的能力。
獬豸瞪了朱雀一眼,擡高下巴,依舊一副臭屁不以爲然的模樣。
“你這脾氣早晚會害了自己……”朱雀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欲言又止。
“你好好照顧他,我去那邊看看。”胡圖圖邁步朝遠處的山包走去,厲涵見狀連忙跟了上去,火鸞留了下來,老者苗疆夫婦和孩子的事總得想辦法解決,只能她想辦法了。
“上官,你和我說實話,你如此拼了命的保護她,不是有什麼目的吧,圖圖不是飛雪,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你不能……”朱雀壓低了聲音。
獬豸眸光一戾,暴虐之氣瞬間瀰漫了整個身體。
血氣翻涌,額頭上剛剛癒合的血洞,再次迸裂。
“你別衝動,我不說了,不過,我還是要勸你一句,飛雪已經不在了,別做傻事,免得後悔。”朱雀嘆了口氣。
獬豸眸光閃過不屑,一對血眸不由自主轉了個方向。
夜幕中,胡圖圖側立在山頭眺望遠方,東方,一抹曙光堪堪露出端倪,紅光籠罩在她身上,整個人好似浸泡在光霧中,似真似幻。
獬豸眸光中有短暫的迷惘,過了很久,慢慢闔上雙眼。
……
“這是在哪兒,我怎麼會睡在草地上?阿慧,阿慧!”苗疆男子嗖的坐了起來,依稀中他好像做了一個十分可怕的夢,現在,心臟還在抽搐。
“噓……小聲點,你吵到寶寶了。”女人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將懷中的孩子臉上的浮土抹去。
“哦哦,你看我,又忘了,真是……真是該打。”男人憨笑着,“寶寶醒了,餓不餓,爸爸這就給媽媽弄吃的,媽媽吃飽了寶寶才能吃的更飽哦。”
男子一邊說一邊伸出一根手指頭去碰孩子的臉,卻又擔心自己的手指太粗弄疼了它,伸了半天,還是沒捨得摸。
“包裡還有些乾糧,對付一頓就行,你說說咱們倆這麼着急回家幹嗎,居然在荒山野嶺睡了一宿,咱們倒無所謂,孩子感冒就不好了,還是趕緊趕路要緊。”
“對對對,趕緊回姥姥家,小慧,他們終於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媽若是看到這孩子,便再也不會呵責你了”
“嗯,我媽當初堅決反對咱們也是因爲我們族同外邊的人通婚子嗣艱難,現在,她看到咱們有了女兒,肯定不會再排斥你了,孩子他爸,咱們終於不用東躲西藏的討生活了。”
“嗯,走,孩子他媽,咱們回家!”男人眼眶溼了,擦了擦眼角扶着女人站了起來。
“嗯,回家。”女人抱起孩子,一家人有說有笑朝遠處小路走去。
他們離開後不久,一名鬚髮潔白的老者也從草叢中坐了起來,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看着四周愣神。
“啊呦,真是不該喝太多的酒,居然睡野外了,不行,我得趕緊尋找古寨村落,不能再耽擱了,對,出發!”
老者意氣奮發的站了起來,迎着朝陽走入晨光中。
遠遠看着他們離開,胡圖圖心中莫名騰起一股力量,人只有有了目標,生命纔會充滿希望,他們有他們的希冀,她也有她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