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八年三月十九,柔妃奉旨侍疾。‘.com
一大早,接到口喻的柔妃便在合歡殿中精心的打扮了起來。
在宮女月伶的服侍下,柔妃穿了身湖綠色的對襟收腰羅裙,其裙襬與寬大的袖擺上,用銀絲線摻雜了五彩繡線,繡了大朵色彩鮮明的嫩粉色百合花。頭挽側髻,簪了與衣服顏色相趁的成套的翡翠釵子,翡翠步搖,又在元寶似的耳朵上掛了一對祖母綠的翠玉耳環。
打扮妥當,她又對着水鏡仔細斟酌了一番,半天才出聲問站在身邊的月伶,“月伶,你說本宮這身,是不是太過隆重了?”
月伶與凌霜是同時進到合歡殿中侍候柔妃的,因凌霜是跋扈慣了的,所以月伶雖說佔了個大宮女的位子,可在受寵程度上,卻遠遠不如凌霜。
直到年前凌霜因爲柔妃購買次品入宮充當好貨,凌霜被拖到爆室亂棍打死後,月伶纔算在柔妃的面前有了出頭之日。
月伶聽了柔妃的話,圍着柔妃仔細的看了兩圈,然後連頭笑道,“娘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貴氣自成,怎樣的打扮都是適宜的。”
柔妃聽了月伶的話高興,又命月伶給自己披了件繡五福字的披風,挑眉毛笑道,“就你嘴貧,還不快扶本宮出去。”
永安帝病的第一日沒有招朱皇后侍疾而是招柔妃,着實讓柔妃在後妃中揚眉吐氣了一把。心中被朱皇后屢屢算計的那口惡氣,竟也在她心中的遐想中得到了發泄。
到了紫宸殿後,柔妃扶着月伶的手緩步上前。品茗從紫宸殿中迎出來,給柔妃行禮問安。
柔妃戴着上好玉鐲的白皙右手一擺,讓品茗起了身,然後又扶了扶自己髮髻上斜簪了的翡翠步搖,出聲問道,“皇上可好些了?王太醫是怎麼說的?昨夜裡睡得穩嗎?”
品茗在嘴角擒了朵適宜的笑,道,“皇上一切都好,還請柔妃娘娘快進去吧,皇上等候多時了。”
柔妃輕笑點頭,扶着月伶的手便邁進了紫宸殿的門檻。
品茗引着柔妃走到內殿時,柔妃微微感覺到了一絲異樣,她小聲的問品茗,“可是皇上病中怕吵,所以纔沒有奴才們在殿外候着?”
品茗又是一笑,道,“正是,皇上說人一多,眼底下就雜了。”
柔妃不疑有它,鬆開伶月的手吩咐伶月去紫宸殿外候着,自己則掀起門簾進了紫宸殿的內殿。
柔妃轉過屏風一擡眼,便看到了坐在矮炕上閉目養神的永安帝。
永安帝聽到聲音,微睜開雙眸。見柔妃一臉詫異,挑起劍眉問道,“怎麼,朕好好的坐在這裡讓柔妃很吃驚嗎?”
柔妃不由得的在後背升起了一絲涼氣,本是興高采烈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
未央宮未央殿中,紫晚對剛起身的朱皇后回稟道,“娘娘,皇上一大早上便下了口喻,命柔妃前去侍疾。剛兒有小太監來報,柔妃已經乘着轎輦前去了。”
朱皇后未說話,而是在小宮女的服侍下,更衣,淨面,漱口,挽髻。
待到把一切都收拾妥當,朱皇后神清氣爽的坐在了內殿的矮炕上。紫晚從小宮女託着的茶盤中,端起裝着琥珀似茶湯的浮雕着兩朵開得正盛的牡丹的白玉茶盞,奉到了朱皇后的面前。
朱皇后接過,吃了一口中後,才舒展了眉頭道,“她心裡高興着呢。如今二皇子在外朝之中處理朝政,她是把她自己個兒當成皇后了。”
紫晚低聲道,“寧王還在處理朝政了呢,又不單單只是二皇子。長幼有別,尊卑有序,就算皇上命二皇子處理朝政,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連你都懂的道理,偏偏她是不懂的。”
朱皇后把手中的茶盞放下,右手拿起桌几上一個小小的玉錘子,遞於了紫晚。紫晚接過後一福,在炕矮邊上的小几上坐下,然後用那小玉錘子輕輕的捶朱皇后的小腿。
朱皇后享受的閉上眼,右手指在左手心中輕點,緩緩的道,“皇上的病也是來的突然,竟突然就染了風寒。想來也是前幾日冷宮中的大火,燒到了皇上的心坎裡。”
紫晚小心注意着手上的力道,回道,“左右是省了娘娘操這份心了。”
永安八年三月二十,刑部侍郎朱秉平的嫡次子朱唯明被害。
其原因是在京城最大的煙花之地望江樓中,與別人哄搶望江樓中的頭牌花魁瑤兒姑娘。朱唯明在身上銀兩不足,不能撥得頭籌與瑤兒姑娘共度良宵的情況下,擡出朱家在京城裡的權勢,想以勢壓人。
卻不想對方也不是好惹的,在朱唯明說出朝傾樹野的朱弦文的名號時,居然拔中懷中配劍,一劍刺死了朱唯明。
朱秉平膝下就兩個兒子,嫡長子朱唯義在永安六年時候因留戀於花街柳巷,得了最難以啓齒的花柳之症,不足半年的時間便一命歸西了。
這本已經丟盡了朱秉平的老臉,卻不想自己的嫡次子居然會在妓院中被人一劍刺死。
朱秉平本身便是刑部高官,一怒之下命人細查那行兇之人的來歷。
這可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那在望江樓中與朱唯明比闊又比權,搶盡風頭最後又行兇殺人之人,居然是平王側妃劉氏的親弟弟劉修。
劉修在行完兇後哪裡也沒去,先是擁着花魁瑤兒在望江樓的雅間中顛鸞倒鳳了一把,穿上衣服後便鑽進了平王府,再不出來了。
平王自大順與大月行國商之後,便一直在京城之中休養。雖說已經有四年的時間沒有上過戰場,可大順的大半兵權,還是握在他的手中的。
再加上平王是親王,就算朱家有再大的權勢,也不敢輕易到平王府中抓人。
朱弦文在得知自己族中之人被平王側妃的弟弟殺害後,也是氣得真跳腳。可他畢竟是權傾朝野的老狐狸,大怒之後便讓朱秉平帶着賀禮,到平王家給平王登門道歉。
這是以退爲進的法子。朱家都這樣向平王示軟了,平王全然沒有理由因爲一個側妃的弟弟而把權勢及大的朱家得罪了。
卻不想平王還真是不吃那一套的人,朱秉平連平王府的大門都沒進去,就被平王命人攆了出來,並讓下人傳出一句話,“朱大人一向大公無私,此事秉公辦理就是。”
朱秉平氣得火氣上升,一口老血差點就噴了出來。
那劉修躲在平王府中當縮頭烏龜不出來,平王不僅不交人,反倒說起這種風涼話。
朱秉平能坐到刑部侍郎之職,腦子裡還是有些乾貨的。於是他親自當場親自修書一封,命平王府門上的下人交於平王。
信裡朱秉平言直意切,把朱家與平王府,再到朝堂之上的厲害關係處處提到,在信的最後又點出,他不過是想爲自己的兒子討個公道,並沒有公然和平安叫板的意思。
誰知,平王門上的下人當着朱秉平的面撕了那封書信,囂張的道,“平王說了,他深知朱大人的爲人,在這件事上不會多加干預。朱大人秉公辦理就好,不用對平王有什麼顧忌。”
朱秉平聽了後氣得從耳朵裡往出冒青煙,胸腔幾個起伏後,喉嚨一鹹,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永安作年三月二十一,朱秉平帶病上朝,上奏摺參平王包庇殺人兇手,並羅列出了平王自永安元年在京城大肆圈地建造府宅,挪用軍晌,剋扣軍糧等八條罪狀。
朱弦文被朱秉平這本奏摺氣得眼前一黑,在朝堂上當場便暈了過去。
共同協理朝政的寧王與二皇子不敢接這奏摺,只使出了託字訣,想把這事託到永安帝的病痊癒來上早朝再說。
朱秉平心中怒極,卻又不敢出言指責兩位皇子,只能暗氣暗憋,胸痛又加劇了幾分。
永安八年三月二十二,色性難改的劉修在平王府中調戲婢女,被劉側妃狠狠說了幾句。
憤憤不平之下,劉修喬裝離開平王府,想前去花柳之地玩個痛快。卻不想他剛出了平王府沒走十步,便被蹲守在附近的朱家人抓了個正着,一刀斃命。
劉側妃在得知劉家唯一的根苗就這樣沒了後,爬在平王的懷裡失聲痛哭。她一句不提讓平王爲自己弟弟報仇之事,只勸平王朱家人權勢滔天,讓平王忍下了這口惡氣,不要觸其鋒芒。
平王戎馬了半輩子,手中還握手軍中大權,哪能任別人踩到了他的臉面上去。在劉側妃的嚶嚶哭泣聲中,命軍中將士提刀闖入朱秉平的府中將朱秉平拿下。
並上奏摺稱道,“朱家權勢傾天,在京城繁華鬧世當街殺人行兇,這種惡徒不除不足矣平民心,不除不足矣平軍憤!還望皇上三思!”
同一日深夜,寧王在寧王府中受刺,雖未傷及性命,卻傷了右臂。
次日,寧王告病,深居寧王府中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