嫺貴嬪入宮五年,從最初任人欺凌,膽小如鼠的嫺才人到現在這個敢掌摑仁妃娘娘的凌厲主子,變化不可謂不大。!可她在三位貴嬪之中卻依舊是性子最和善的,對其新晉宮嬪的賞賜也不出挑,更沒有偏誰向誰之意。
這幾年除了靈犀外,嫺貴嬪也就與瑛妃的關係還算不錯。故小德子說了嫺貴嬪與朵美人走的近時,靈犀並未往心裡去。
靈犀心裡已經不怪嫺貴嬪了,五皇子的平安誕生,讓靈犀的心中對任何人都再無恨意。看着五皇子,靈犀也無了在後宮之中的爭鬥之心。
兩世爲人,初爲人母的靈犀,現在的心裡只想着把五皇子養大,別無所求。
五皇子年幼,靈犀身份又低賤,定不可能有機會問鼎儲君之位。在餘下的日子裡,只要她小心謹慎,在後宮之中謀求一席之地並不算什麼難事。
小德子見靈犀坐在那裡不說話,便停下了嫺貴嬪的話頭。靈犀近幾月來對嫺貴嬪變得不遠不近,小德子與荷葉巧竹几人都感覺出來了,故平日裡也是甚少提嫺貴嬪。
“昨兒個,婉寶林又哭了。”小德子換了話題,繼續道,“婉寶林同顏美人,朵美人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回來,路過御花園時遇到了只黃色的大貓。顏美人被貓嚇得大叫,婉寶林便下了軟轎去把那貓攆走了。”
“既是攆走了,還是她自己個兒下去的,爲何還哭了?”靈犀擡頭問道,“還有着奴才們呢,哪裡就輪到她了?”
含玉端了一碗烏雞人蔘枸杞湯進來,放到靈犀手邊的小几上,又出去了。
小德子回道,“聽說那一日只有擡轎的太監,顏美人身邊的宮女也是極怕貓的,至於朵美人,奴才便不知她怕還是不怕了。婉寶林把貓攆走後,顏美人便出言諷刺婉寶林的出身,說着說着顏美人便與朵美人在言語上起了不睦。婉寶林兩面勸,最後卻弄了個兩面不討好,於是就哭着回來了……”
“別人怕,她也怕不就好了。”靈犀對婉寶林的印象不好,故認爲她是故意挑起顏美人與朵美人之間的事端的。
小德子張口還想說,靈犀道,“換個人說說……”
小德子沉吟片刻,道,“淳婕妤懷孕了。”
靈犀聽後一愣,放下了剛拿起來的白玉湯匙,,“又懷上了?”
淳美人自永安二年以來先後懷孕兩次,卻兩次都小月了。
不等小德子回話,靈犀面色又沉了下來,道,“不對,自婕妤永安四年小月後,皇上就鮮少招幸於她。”靈犀掰了手指細算,美眸盯着小德子,道“還騙我,快說實話。”
說着拿了桌几上的玉如意不輕不重的打了小德子一下。
小德子佯裝喊痛,隨後嘻嘻笑道,“娘娘,奴才沒騙你,淳婕妤是真懷孕了,不過現在已經是住在冷宮裡裡的淳婕妤了。”
靈犀心中已是猜到,可聽到小德子說出來,還是在心中嘆了口氣。把手中的玉如意放在了桌几上後,靈犀道,“怎麼發現的?”
小德子低聲回道,“上幾日淳婕妤身子不適,便招了周太醫。周太醫診出後便去和皇上討賞了……”
靈犀對小德子擺擺手,讓其不要再說了。永安帝身爲一國之君,能放進他心中的妃嬪也就那麼幾個。餘下的,皆在後宮之中飽嘗冷暖,損於爭鬥之中。
靈犀不知道淳婕妤是損於自己的德行有虧,還是損於別人的有心算計,總之是挺惋惜的。靈犀從宮女一躍成爲鶯才人時,淳婕妤是少數的一個不曾給過她臉色看的妃嬪。
“娘娘。”含煙從外面走進來,對靈犀福了一福後道,“居住在忘憂宮染霞軒的蝶寶林來給娘娘請安。”
“打發出去就是了。”荷葉皺了眉,對含煙嗔道,“還來稟報做什麼。”
“荷葉姑娘,”含煙眼中露出一絲迷茫,對荷葉回道,“奴婢是把她打發回去了,可她讓奴婢把這個東西交給娘娘。說娘娘只要看了這個,定會招見於她。”
說着,含煙伸出白皙的右手,其白的手心之上,是一顆檀香念珠。
靈犀只往含煙的手心上看了一眼,便被定在了那裡。
“荷葉,去匣子裡把太皇太后賜我那串念珠拿出來。”回過神來後,靈犀臉色略有焦急的對荷葉吩咐道。
荷葉忙拿了鑰匙去開收着那串念珠的首飾盒子,把那串檀香念珠拿了出來。
靈犀接過念珠,閉上雙眸細細的數了起來。
孝和太皇太后的念珠是由一百零八顆上等紫檀珠所串成,曾奉於寶華寺前開過光。孝和太皇太后戴在身邊三十幾年,從未離過身。
靈犀閉眼數到第一百零七顆時,念珠沒了。
靈犀從含煙的手心拿起那顆紫檀,比對到了手中的珠串上。其大小,顏色都與其相同。
“你下去吧。”靈犀對含煙揮手,自己拿着念珠歪到了身後的矮枕上。
含煙福禮退下,小德子,和荷葉,巧竹不敢打饒,也跟着退下了。
當夜戌時五皇子睡下後,小德子又站在了靈犀的身前,對靈犀恭敬的道,“娘娘,奴才已經打聽過了。居在忘憂宮染霞軒的蝶寶林,其閨名叫崔憶蝶。是崔國舅庶子的嫡次女。”
“就是說,那蝶寶林是崔家人是嗎?”
“正是。”小德子看了眼靈犀的臉色,道,“自靜平太貴妃仙逝,孝和太皇太后遷居豐陽行宮後,崔家在朝堂上的勢力已是一天不如一天,現如今如日中天的家族乃是朱家。其次便是曹貴嬪娘娘的孃家曹家,再次,便是於嬪的孃家於家了。”
靈犀聽後一嘆,當年的崔家是何等的風光,這才短短几年,便把打壓成這個樣子了。
靈犀看了還擺放在桌几上的那顆念珠,心中明白了孝和太皇太后的意思。
孝和太皇太后雖然說過再不管這後宮之中的是非,可到底是不忍心看其家族漸漸敗落。孝和太皇太后這是讓她拉蝶寶林一把,讓其在後宮之中站穩,亦讓崔家在外朝不再衰敗下去。
“可有睿王的消息了?”須臾後,靈犀擡頭問道。
小德子皺着眉,撓了撓自己的頭,道,“奴才還是沒打聽到睿王確切的消息,只聽那些小太監說睿王一直守在邊關,未曾回過京城。”
靈犀心中再嘆。她若在朝外也有一勢力龐大的家族,打嘆消息就不會如現在這樣困難了。如今她被困在內宮之中,對朝堂之上的事是一知半解。這種狀態讓靈犀的心中甚是慌亂,內宮往來連着外朝,外朝動向不明,如何能在內宮之中扎穩腳根?
不過這個蝶寶林,倒是可以解決靈犀心中所慮之事。
靈犀扶着荷葉的手從矮炕上站起來,回頭對荷葉道,“五皇子早上便要滿月了,你明日帶着含煙含玉把宴請的名單擬出來。記得,只要是有封號的妃嬪,都要請到。至於來不來,就看她們的了。”
巧竹道,“定是都會來的。向來皇子公主辦滿月宴,皆是宴請關係好,位份高的。”
靈犀一笑,道,“就你話多!”
“那奴婢便不說話了。”說完這句巧竹便把嘴脣緊緊一抿,抿成了一條直線。
“奴婢快去拿了針給她縫上,定不讓她再亂說了。”荷葉說着便當真跑向了裝針線的笸籃。
“哎呀!”巧竹一跺腳,嬌嗔道,“娘娘,您看荷葉姐姐,又欺負奴婢!”
永安六年九月初一,五皇子李凌毅滿月宴,靈犀在其靈研殿中設宴宴請後宮所有妃嬪。
顏美人,朵美人,慶才人,芹才人,婉寶林因同住在永樂宮內,故早早便到了。另一位早到的,便是一身盛裝的嫺貴嬪。
靈犀與嫺貴嬪攜手閒話的同時,旁眼打量了新住入自己宮中的這三位妃嬪。
顏美人裝了一件青色對襟繡玉蘭花的長裙,肩上披了五尺長的彩色披帛,頭上挽着牡丹髻,簪了一頭的珠翠。其說話時柔柔的,可在其眼底可以看出一絲冷漠。
芹才人也是盛裝打扮,一身水粉色的宮裝顯其既不失妃嬪的身份又不失少女的調皮,頭上挽着的回螺髻,只點了幾朵小巧的珠花,更加附和她好動的性子。在給靈犀請安時,芹才人滿臉含笑,一雙大眼在燭光下亮盈盈的,十分討人喜歡。
婉寶林穿得是月白色繡孔雀尾對襟長裙,其頭上挽了個雲髻,除了珠花外,只簪了靈犀曾賞賜給她的那根玉釵。在給靈犀行禮時,神態怯怯的,含水的雙眸露出了幾份如小鹿一般的膽怯。
其實婉寶林的相貌必不比顏美人和芹才人差,只不過在其氣質上,實在是差得太多。一看便知其不是名門出身,舉手投頭間皆帶着股子小家子氣。
最讓靈犀佩服的,還是婉寶林的心思。三位妃嬪她都下了賞賜,卻獨獨有婉寶林的頭上簪着她送的玉釵,這種低調的討好,讓她心中說不出的厭煩。還有婉寶林所穿的衣裳,也讓靈犀十分看不順眼。明明是極好的料子與樣式,可穿在婉寶林身上,卻穿出了舞妓的味道,無一絲妃嬪應有的尊貴之氣。
嫺貴嬪看出了靈犀眼中對婉寶林的厭煩之意,故在無人時問靈犀,“可是煩到你了?”
靈犀螓首輕搖,道,“沒有,看其與其他妃嬪不同而已。”
靈犀怎麼好意思說,看一個人不順眼,是不用任何理由的?
嫺貴嬪握了靈犀的手,道,“看那怯怯的樣子,倒像曾經的我。也是這樣任人欺凌,對誰都小心的討好着……”
“姐姐的福氣,哪是她可比擬的?”靈犀打斷了嫺貴嬪的話,不願在這話題上多聊。
酉時一刻,除柔貴嬪因病未到外,其餘的妃嬪都到齊了。
仁妃見到靈犀進格外的親暱,拉着靈犀的手對靈犀道,“幾月不見鶯嬪,本宮這心裡想得緊。千盼萬盼,可算是見到你了。”
靈犀大展笑顏,對着仁妃福了一禮,道,“嬪妾多謝仁妃娘娘記掛。”
仁妃美目一轉看風了嫺貴嬪,又熱情的對嫺貴嬪道,“多日不見,嫺貴嬪可好。”
嫺貴嬪亦是福禮,笑道,“甚好。”
靈犀把仁妃送住座位後,回到迴廊上嘴裡小聲的嘟囔,“想我想的緊,想我死想的緊吧。”
嫺貴嬪聽到靈犀的低語,終是忍不住的噴笑出聲。靈犀回頭看着嫺貴嬪,也跟着大笑起來。
這一刻,什麼家族,什麼位份,什麼皇帝皇子,彷彿都不重要了。她們只看到了對方歡笑的容顏,心暖的,都快融化掉了。
酉時二刻,永安帝與朱皇后攜手前來,五皇子李凌毅的滿月宴正式開始。
靈犀從奶孃的懷中把五皇子抱起,然後又小心翼翼的送到了朱皇后的懷中,自己則退到了一側。
雖然五皇子是靈犀所生,滿月宴亦是在靈研殿所辦,可在名義上靈犀只是五皇子的母妃,其嫡母是朱皇后。
這一刻,靈犀看着懷抱五皇子的朱皇后,心中極度不平。憑什麼自己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孩子要認別人爲母?而且認的這個人,還是時時刻刻想害死自己的人。
可就算靈犀心中再不平,也改變不了大順後宮的制度。若她想五皇子堂堂正正的叫她一聲娘,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她當皇后。
滿月宴上五皇子只出現了一小會,便被奶孃抱回偏殿休息了。餘下的時間,便是永安帝與衆妃嬪們把酒言歡。
也正是因此,前來赴宴的妃嬪皆是穿得花枝招展,如花蝴蝶一般在永安帝的面前飛來飛去,以求能引起永安帝的注意。
夜裡風涼,靈犀進到內殿之中披了件薄披風。待其再回到院子中時,蝶寶林已經做在永安帝的身側,其雙頰粉紅,水汪汪的大眼如會說話一般。偶爾擡眸看永安帝一眼,真是萬種風情。
靈犀嘴角挑起一絲淺笑,到底是有能耐的,她稍微給創造一下機會,便成功的攬住皇上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