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不甘心啊,爲了把朱皇后扳倒,她什麼手段都用了。
爲了能走出冷宮,她故意選擇這樣一個雨天吃下‘美人遲暮’。怕一個公主在永安帝的心中不佔份量,她故意讓荷葉和史鶴佔說自己滑掉的是雙生公主。爲怕橫生枝節,她硬撐着一口氣在這裡看着朱皇后如何落敗。
她做了這麼多,卻還是比不上朱皇后的心狠手辣。
靈犀貝齒咬着自己乾裂的嘴脣,恨不得能咬下一塊肉來。
朱皇后嚶嚶的低泣中,王太醫低語道,“鶯妃娘娘,您可是有何不適?”
荷葉亦是哭着對閉着眼,眉頭緊鎖,嘴脣已經被咬出血的靈犀道,“娘娘,您哪兒疼?您說出來……”
永安帝聽到靈犀這邊的聲音,憤怒之餘也把目光遞了過去。
靈犀睜開眼,看着近處荷葉一臉關切,王太醫一臉探尋,啞着嗓子道,“痛,嗓子,胃,麻痛……”
當然,最疼的還是心,恨不得把朱皇后千刀萬剮的那顆心!
“娘娘,您睡一會就好了。”王太醫低語道,“您嗓子疼,胃疼,是因爲身內的餘毒未清。待您睡醒,多喝些溫水,老臣再給您開些清餘毒的方子,您的身子就好了。”
輕柔的語氣,就如一個祖父在哄小輩的孩童一般。
淚光又浮上靈犀的雙眸,她看着王太醫道,“王太醫,實在是太疼了,我忍不住……”
荷葉心疼的嗚嗚之哭道,“娘娘,您睡一會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王太醫把藥童叫進來,開了一張方子遞於藥童,道,“三碗水熬成一碗。”
藥童拿了藥方後出去後,王太醫又對靈犀道,“娘娘,老臣給你開了副安眠的方子,您喝下了睡會。”
“王太醫,給娘娘開些止痛的吧。”荷葉焦急的道。
王太醫搖頭,“鶯妃娘娘身子受損太嚴重,若是開止疼藥,會耽擱了我給鶯妃娘娘對症下藥,反倒對鶯妃娘娘不好了。”
馮公公站在永安帝的身邊,看着地上跪着柔妃與朱皇后,還有那身負一門慘案的史鶴佔,暗暗思量了良久。
擡眼又看了看躺在牀上痛苦萬分,硬撐着的靈犀,又用餘光掃了一眼心思全在靈犀身上的永安帝……
馮公公深吸一口氣,走到永安帝的面前,道,“啓稟皇上,老奴剛命人去把鶯妃娘娘在冷宮之中所用之物都取回來了……”
“扔掉!”永安帝回過頭來,沉着嗓子道,“狗奴才,越發的不會辦事了!冷宮之物還要它做何?”
馮公公連忙跪了下去,對着永安帝磕頭道,“老奴愚鈍,老奴愚鈍……”一邊磕了幾個頭後,馮公公又把頭擡起來,道,“不過小井子在去冷宮之中尋物之時,卻遇到了一個人。不知皇上……”
“不要……”靈犀躺在荷葉的懷裡,突然沙啞着嗓子阻止馮公公道,“不要讓她再趟入這灘渾水了……她的命已經夠苦了……”
永安帝本沒心思見馮公公口中所提之人,卻因爲靈犀的話而起了好奇之心。
他看着一臉擔憂的靈犀,對馮公公揮手道,“讓那人進來……”
馮公公出去須臾,帶進了一個衣着襤褸,挽着婦髻,臉色微白的女人。
那女人跪在永安帝的面前,磕了個頭,道,“罪妾飛朵,參見皇上。”
“飛朵?”永安帝看着那張似曾相識的臉,腦中閃過了眼前人曾經身着華貴時的音容笑貌。
朱皇后停止了嚶嚶的哭泣,看着飛朵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即她皺眉道,“你不是瘋了嗎?你不是被鶯……”
飛朵擡起頭,打斷朱皇后的話,挑眉道,“皇后娘娘,您當然希望我瘋了,您都恨不得我死在冷宮裡。”
飛朵回過頭,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紫晚,眼淚大顆的掉落,“紫晚也死了,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讓她自殘到如此境地?”
飛朵爬到紫晚的身邊,把紫晚的身子抱進自己的懷裡,泣道,“紫晚,自輕雨死後,我便知咱們都活不久。你到底有何把柄被她拿在了手中,要如此的輕賤自己?”
“大膽飛朵!”朱皇后怒道,“你一冷宮廢妾,何以在此出言污衊本宮!”
“污衊?”飛朵挑眉笑道,“皇后娘娘您捫心自問,我真的有污衊你嗎?”
靈犀躺在牀榻上,聲音悽哀的對飛朵道,“飛朵,你都已經遠離這些事非,何苦再一腳踏了進來?冷宮之中雖然清苦,卻也不失爲一處乾淨的地方。”
飛朵流着淚泣道,“鶯嬪娘娘,我當年被皇后下毒毒瘋,若不是您念在同宮的情義上讓冷宮中的人對我多加照拂,恐怕我是活不現在了。飛朵心中有愧,您就讓飛朵爲您,說句公道話吧。”
靈犀別過頭,顫抖着身子嚶嚶的哭泣。
飛朵擦掉眼角的淚水,把紫晚的屍體放到地上後重新爬回到永安帝的面前,磕頭道,“皇上,鶯嬪娘娘冷宮之中半年,受盡了旁人所不能受之苦。罪妾身受鶯嬪娘娘恩典,心中愧悔難當,罪妾要揭露罪妾在皇后身邊爲婢時幫皇后做的一切罪行!”
永安帝咬緊了牙根,怒視着朱皇后,對飛朵道,“你說。”
飛朵擡起袖子擦乾眼淚,直視永安帝,抽噎着問道,“皇上,您就沒發現,越是進宮時間久的妃嬪,越不容易懷上龍嗣嗎?其實不是她們無福爲皇上延嗣,只因她們身邊都被配戴了避孕之物。就算她們僥倖懷上了龍嗣,最後的結果也是早早滑胎。”
飛朵把目光看向站在一邊的妃嬪,一個一個點名道,“瑛妃娘娘,於嬪娘娘,令嬪娘娘,欣嬪娘娘……”
飛朵每點一個名字,那個被點到名字的人的臉上都會露出驚恐,臉色白上三分。
“還有前幾年孕中瘋顛了的麗美人,淳美人……”說到淳美人,飛朵自己的臉上露出了驚恐,她捂着自己的脣,顫抖着道,“皇上,您還記得您是如何寵愛於淳美人的嗎?”
永安帝雙拳緊握,胸中一口怒氣憋得生痛,道,“朕記得,可那蕩婦,最終卻……”
“哈哈哈……”飛朵失控的笑出了聲,她流着眼淚問道,“皇上您還記得鶯嬪娘娘曾經中過的一種叫‘夢迷歡’的毒嗎?”
見永安帝點頭,飛朵繼續哭道,“當然文嬪娘娘真是救了鶯嬪娘娘一命,不然鶯嬪娘娘就是第一個淳美人。淳美人在滑胎後,您不再去她的殿中。於是她就被她身邊的宮女餵食夢迷歡,與鶯嬪娘娘不同的是,鶯嬪娘娘只是做了個夢,而淳美人的身邊卻是被安排了一名假太監。日日夢迷,夜夜承歡……恐怕淳美人到死,也不知道每日與她交歡之人不是皇上,而是一個卑賤的小太監……”
“你胡說!你爲什麼這樣誣陷一霜天宮”朱皇后臉色已經變得青白,她起身上前想去與飛朵拼命,卻被永安帝站起身來一腳踹飛,摔倒在地上。
“皇上,您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淳美人是這後宮之中,第二個發現自己身邊之物中有麝香的。她不認命,卻又膽小……四皇上偶然天花,”飛朵抽噎,哭道,“四皇子歿後,皇后就開始着手佈局嫁禍給鶯嬪娘娘了。只因爲她的膝下有五皇子,而五皇子又深得您所愛。鶯嬪娘娘行事謹慎,皇后沒法像除去三皇子一樣除去五皇子……所以她只能費盡心力,從天花的事上下手……”
朱皇后趴在地上,捂着被永安帝踢疼的左腹,惡狠狠的對飛朵道,“飛朵,葉氏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居然能讓你編出這些話來誣陷本宮!”
“不用好處,你想讓我死,她想讓我活,這足以讓我站出來爲她說句公道話。”飛朵又回頭看永安帝,又泣道,“還有婉嬪……”
永安帝心中驟然一痛,他臉色蒼白的指着朱皇后,問,“婉嬪也身受其害?”
“硃砂……”飛朵跪得累了,所性坐在了地上,雙手環着自己的膝蓋道,“章太醫早爲皇后所用,婉嬪的安胎藥中,每日都被加以少量的硃砂。縱使鶯嬪娘娘吩咐宮人費盡心力照顧婉嬪娘娘的衣食住行又如何?衣服要用熱水燙過兩遍才上身,吃食要先拿給懷了孕的兔子吃,珠花首飾要戴實心的……她處處留心,卻不想婉嬪的毒,是下在安胎藥中的。一日一點,一日一點,日積月累,婉嬪娘娘腹中的胎兒,早已經保不住了。就算保住了,生下的也是一個怪胎……”
永安帝想起了憐星殿中,那個托盤上,渾身紫黑的五個月大的男胎……
飛朵擦了臉上的淚,又看向柔妃,冷笑道,“柔妃娘娘,知道二皇子這麼多年都無法生下一兒半女嗎?還記得二皇子大婚之時,皇后賜給二皇子的那名侍妾嗎?那名宮女的全家性命都捏在皇后的手裡,有她在,你認爲二皇子會有後嗎?不能生育的皇子,怎麼可能會被立爲皇儲?”
柔妃捂着嘴,臉色慘白,喃喃道,“是啊,皇后曾經賞了個侍妾給風兒,那侍妾去年病逝了……然後,然後就有夫人懷孕了……”
“朱婉兒!”柔妃大叫着朱皇后的閨名,撲到朱皇后的身上一口咬在朱皇后的肩膀上,“這些年我事事以你爲尊,你卻如此害我的風兒!”
柔妃嘴下不留情,在朱皇后的慘叫聲中,硬生生咬下了朱皇后的一塊肉!柔妃心中恨啊,有什麼事是比這個還恨的!
她眼中流淚,臉上已經被朱皇后的血染得猙獰,把肉吐出後她又去咬朱皇后……
所謂喝血吃肉,不過如此!
馮公公看到這血腥的一幕不僅也呆住了,直到柔妃再次咬下朱皇后的一口肉,馮公公才連忙叫人上前把柔妃從朱皇后的身邊拉開。
朱皇后的左肩膀之上全是血,躺在地上痛得翻滾不已。柔妃髮髻凌亂,雙眸通紅,牙縫之中還掛着絲線的肉絲,如瘋子一般。
飛朵看得哈哈大笑,指着朱皇后道,“任你機關算盡又如何?惡人自有天收,皇后,你當初若不將我獻給皇上,又想殺我滅口以除後顧之憂,我怎會站出來指證你?”
朱皇后冷汗之流,雙手緊握,看向飛朵的眼神中全是恨。
飛朵擦了眼角的淚水,跪在永安帝的前面,語氣甚是輕鬆的道,“後來皇后又做了多少惡事,罪妾便不知了。罪妾知道自己助紂爲虐,死有餘辜,還請皇上降旨賜罪妾一死吧!”
永安帝臉色發青,渾身氣得直哆嗦。他睜睛怒視狼狽不堪的朱皇后,厲聲道,“朱氏,你可還有話說?”
一聲朱氏,讓一直強撐着的朱皇后瞬間失控!她捂着肩膀大哭又大笑,看着躺在牀榻上冷眼看着自己的靈犀道,“這次,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