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理虧的程先生自然只能老實認錯，少女卻依舊哭得停不下來。
程致遠無奈，低聲哄她，
“別哭了，再哭明天沒法拍戲了。”
“你閉嘴，我是在代替你哭！”
沈小姐抽噎着繼續罵他，隨即又將聲音低下來，又軟又委屈的道，
“我哭完了，你就不難受了。”
程致遠愣了一下，眉梢都舒展着笑了起來。
他垂着眼眸，溫柔的說了聲好。
時間被拉長，少女的哭泣隔着電波落在耳朵裡一點都不顯得聒噪，反而在這昏暗燈光下讓他心底越來越暖，像是被誰煮了一鍋水，隨着這些哭泣汩汩的燒着，冒起溫熱的泡泡來。
這一生大抵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男人坐在椅子上淡淡的想。
哪怕是父母還在的時候，也從未有人這樣理直氣壯的說過一句“我哭了，你就不難受了”。
而他此刻，彷彿也真的應了這一句話。
當溫熱的水煮起來，那些僵冷的隱忍的灰暗的陳舊情緒，彷彿真的就隨着少女的眼淚慢慢從心臟裡流出體外，只剩下那一汪溫暖的眼淚，寸寸舒展了他的筋骨，讓他整個人都有些懶洋洋的不想動，卻又想要立馬就出現在少女面前。
他把腦袋靠住椅背，輕輕閉上了眼睛。
·
哭泣是以一聲驚天動地的噴嚏收尾的。
聽着那邊吸鼻子的聲音，程致遠坐直了身體稍微聽了一會兒後皺眉道，
“你在吹風？”
少女像是被堵住了鼻子，又吸了兩下才帶着鼻音悶聲道，
“我在天台上吹……賞夜景呢。”
一時不察說漏了嘴的少女舌頭差點打結，最後也只給出了一看就很假的藉口。
“凌晨一點還暗在賞夜景？”
程致遠眉頭皺得更緊了，又帶了些自責的味道，
“馬上掛電話下樓洗澡睡覺，我讓崔茂給你泡杯姜開水。”
“這時間上哪兒去找姜？”
少女像是起身了，一邊走動一邊道，
“我自己喝點熱水就行了。”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又合攏，少女沉默兩秒後輕聲道，
“你姑姑說沒說過，這種情況要怎麼才能徹底治好？”
程致遠頓了頓，斟酌着回答，
“她……”
“我要聽真話。”
“……”
已經失去信譽度的程先生無言片刻後，只好老實回答，
“完全治癒的可能性非常小，幾乎不可能，但是會隨着情緒變得好轉起來。”
“那你現在，能看到那些東西嗎？”
少女的聲音小心翼翼的，男人卻一點都不介意，
“剛剛還在眼前的，”
他微微笑了笑，聲音溫和，
“從你開始哭的時候，他們就都不見了。”
沈翩躚似乎有些震驚，從語氣裡都能聽出目瞪口呆的味道，
“那以後只要我哭一哭你就好了？”
“難不成我是小龍女變的？”
“那要是一時間哭不出來怎麼辦？我演哭戲也是需要走心的啊！”
程致遠：……
一瞬間便擔心了許多問題的沈小姐讓他有些招架無力，好一會兒才艱難的想到一句甜言蜜語般的回答。
燈光下男人眉眼溫柔，如冰雪融化之初被風捲過的松柏，暗室裡，他低聲道，
“不是眼淚也會是其他的。”
“你一直都是我的靈丹妙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