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姜婉兒,說的很慢,聲音很輕,可她每一個字都說的很清楚。雖然因爲話中牽扯到范姜唯我,讓她心中憂傷,垂懸欲泣,可每一句話,說的都不亂。
孤桐打眼一看,便知道她的哀傷都是裝出來的,並未點破。
范姜婉兒繼續說道:“先父去世之後,再立府主之位,變成了當務之急。婉兒作爲一介女流,雖是范姜府的人,可終究要嫁做人妻,改隨丈夫之姓,本對這府主之位毫無干系。可誰知我這弟弟疑心疑鬼,以爲我要搶他只爲,竟然拉攏外人對我多方面打壓,現在更是直接威脅我。”
她愈說愈傷心,聲音變得哽咽起來,雙眸也中升騰起一層一層的水霧,接着說道:“婉兒這是外出,便是去藏劍閣尋求幫助,哪裡想到卻趁興而去,失望而歸。”
說完,范姜婉兒擡着婆娑淚眼,楚楚可憐的望着孤桐,欣然道:“幸好在路上得遇,讓婉兒一直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孤桐對她的表情不置可否,如果是不瞭解范姜婉兒的人,聽此一言,或者真的會以爲她是被弟弟欺負的無辜弱女子。他在心中揣測,一個巴掌拍不響,范姜敬野之所以想要置范姜婉兒與死地,絕對跟他現在面前這位大小姐平日裡所作所爲有關,孤桐在范姜府的那三個月裡,范姜婉兒可沒少欺負范姜敬野。
這些,他自己清楚即可,怎可能表露出來?於是,孤桐面色一整,說道:“小姐,放心,有梧桐在,可保小姐平安!”
范姜婉兒見他如此說道,心中高興非凡,拿絲巾拭去眼角的淚水,問道:“婉兒冒昧問一句,先生修爲幾何?”
孤桐豁然轉過頭來,望着她。
范姜婉兒被他那種赤裸裸的,帶着一絲銳利劍芒一般的目光,嚇了一跳,匆忙低下頭,掩飾面上的驚色。說道:“婉兒唐突了,請先生原諒。”
說完站起身來,朝孤桐微微一福。
孤桐眼中鋒芒盡斂,坦然說道:“也沒什麼不可說大,梧桐前幾日剛剛踏足通竅九階而已,江湖中也就是一小卒。”
范姜婉兒見他沒有生氣,便又坐回原來的位置,輕輕笑道:“先生謙虛了,通竅九階於江湖之中,已然是青年一輩高手,同齡人之中已是翹楚。”
孤桐沒有出聲。
范姜婉兒頓了一下,肅聲問道:“先生,感覺當下江湖形式如何?”
皺了一下眉頭,范姜婉兒這話問的沒頭沒尾,極不好回答,不過孤桐心思敏捷,知道她這樣問,絕不會無的放矢,自然有她的緣由所在。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之前酒樓中焦炎和孫英的對話,他猜到一種可能。
這種可能,跟范姜府有關,準確的說更范姜唯我有段!
如果真的跟范姜唯我有關,也就可以說明爲什麼他死後范姜府竟然秘不發喪了。
想到這裡他遲疑道:“此下江湖,看似一片風平浪靜,實際上風雨欲來,這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現在缺少的只是一個可以引起大變的***!”
范姜婉兒讚賞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不錯,先生眼光獨到!可是先生不知道的是這條***已經出現了,只是還沒被點燃而已!”
孤桐雖然智慧卓絕,可這兩年來都在山上修行,對江湖形式瞭解自然不必芳姜婉兒,故只能問道:“小姐,此言何意?”
范姜婉兒並沒有回答,而是轉移話題,說道:“先生對當下江湖有什麼看法?”
孤桐微微愕然,隨後整理思緒,說道:“中州地處東部沿海,地產豐富,北有凌霄弈劍宗,南有飄渺雲煙齋,可謂天之是牛耳,氣數正盛;大荒草原物產豐富僅次於中州,其中有相思閣存在,可此閣屬於半入世狀態,與江湖之中,威懾不足。”
說道這裡,他忽然停頓了。
紫鳶被帶走的門派,便是相思閣,細緻算來他們姐弟二人,已經有三年零七個月沒見了,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是否還記得他這個萍水相逢的弟弟呢?
思念一旦勾起,便如肆虐的風,瞬間蔓延整個腦海,竟然有愈演愈烈之勢。他在心底打定主意,此間事了,一定要去拜訪相思閣,去看看自己那個一飯之恩的姐姐。
無論她是否還記得他,他終究當她是自己的姐姐。
無關倫理,無關理智。
只是一種掘強的執拗罷了,就算一廂情願有如何?
范姜婉兒眼看着孤桐正在分析天下局面,忽然停了下來,眼光也分散開來,雙眼沒有了焦距,分明沉浸在某種3回憶當中。她本不想打斷他的思緒,可是范姜府中局勢緊張,時間急迫,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所以,她終究小心翼翼的打斷了孤桐的思緒。
一切都都還沒安排妥當呢。
范姜婉兒的說話聲繼續傳入耳內,把孤桐從回憶中驚醒過來,只聽范姜婉兒說道:“這只是兩個區域罷了,先生對其他地方又有何見解呢?”
孤桐微微露出尷尬的笑容,慌忙賠罪說道:“抱歉,想起了一些往事罷了。”
語罷他正襟危坐,肅容說道:“北寒極地環境最爲惡劣,可其中的狼神閣做事大膽兇狠,其「萬里追殺令」在江湖中赫赫有名,令人聞風喪膽,他不去欺負別人,別人就上高香了。”
說完,孤桐望着范姜婉兒,問道:“這或許是小姐尤爲擔心的問題吧?”
范姜婉兒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卻沒有接話,分明是想繼續聽下去的意思,江湖很大,古玄大陸也不小,有九塊區域,各自爲政,雖然與江湖井水不犯河水,卻也成了江湖人地界的劃分標準。
孤桐無可奈何,只能繼續說道:“大荒草原往北就是昆羅地界,環境一半草原一半沙漠,惡劣崎嶇,那裡有秋空落雁殿,神秘莫測,其居心不可叵測。”
他自然知道三年前,江湖中關於藏劍八寶的紛爭便是這秋空落雁殿製造的,但這個消息可不會說給范姜婉兒聽。
沒有停頓,孤桐說道:“古玄大陸西北是西疆荒野,雖是高原地帶,地脈紫鳶豐富,奇珍異獸更是遍地盡是,傳聞江湖中至高無上的方外山邊地處此境,可誰也沒有見過,也不知道方外山的具體位置。”
范姜婉兒起身,拿起桌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水,端給孤桐。
孤桐自然順手接過,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擡眼看了他一眼,那一抹眼神中竟然溫柔了許多,心想這樣體貼入微的女子,卻也是不好找。
范姜婉兒暗暗竊笑,有時連她對自己所扮演的位置都有真僞難辨的感覺,她的演出實在太投入、太精采了。
有時,是范姜府的大小姐;有時,是初出茅廬的江湖菜鳥;有時,是善於傾聽的聆聽者;有時,是雷厲風行的發令者。
這一切都爲了自身的未來。
只有通過這些手段和僞裝,太才能在范姜府和整個江湖中活下來,才能或者范姜府的府主之位。
一想到,坐到那個位置上,她全身興奮莫名。
范姜婉兒的體貼入懷,孤桐自然感激萬分,說道:“小姐如此厚愛,讓梧桐如何是好?”
范姜婉兒嬌哼一聲,拿漂亮的眸子,掃了他一眼,嗔道:“什麼都不用做,先生繼續說對當下江湖的見解吧。”
孤桐失聲笑道:“小姐吩咐,不敢不從。”說完終於從牀上下來,將茶杯放到桌上,順便在桌子一側的大椅上坐了下來。
孤桐面容一整說道:“古玄大陸往南,有鬼域、蠻林和蜀南山閣,這三處地界中,分別有遊夢銷魂殿、夜雨樓和藏劍閣佔據。其中只有藏劍閣與江湖中來往最爲密切,其他兩處都是屬於半入世局面,一般都是有幾個入世弟子,與江湖中行走。”
說完,問道:“小姐,我所知道的也就這些了。”
孤桐所說,都是在山上通過閱讀典籍得來,也不知道準確不準確。
范姜婉兒說道:“先生說的這些,婉兒也知道一些,但是像方外山、遊夢銷魂殿和夜雨樓這樣的門派所在,卻從不曾聽說。先生所知,果真博學。”
孤桐笑了笑,擺手說道:“都是宗門典籍記載罷了,梧桐不過是照搬硬套而已。”
范姜婉兒不在追問,而是說道:“先生,似乎遺漏了什麼?”
孤桐聞言一愣,稍加沉思,似乎沒有落下什麼,問道:“有嗎?”
范姜婉兒輕笑一聲,來到孤桐對面的大椅處,做了下來,身軀彎曲成型,擺出一個極爲性感的樣子,說道:“先生,似乎落下了離歌樓?”
“奧……”孤桐拍了一下額頭,豁然大悟道:“哎,我把自己的宗門給落下了,不過宗門小門小戶,於江湖中沒有多大影響,說與不說都是一樣。”
范姜婉兒,笑了笑,沒有反駁,說道:“先生此前分析,江湖大變已來,我所擔心的正是那北寒極地,他們從來都是不講道理之人,自己人殺了人,那是應該,自己人被殺了,便反了天了。”
她雖然再說北寒極地,實際上卻是說那地處北寒極地的狼神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