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房內的腳步聲, 池暮瞬時停在了原地。
那腳步聲好像突然消失不見,池暮果斷的一掌推開了門,踏入了那個房間。
房門被那一掌擊的在池暮身後開開合合, 吱吱作響。
池暮向房裡看去, 那不大的房子, 空空蕩蕩, 除了一張小牀, 一副簡陋的桌椅,沒有任何其他的傢俱,也根本, 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是自己聽錯了麼?池暮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站着。
最近,他總是會有些奇怪的幻覺出現。也許是連日以來服用了大量的藥劑的緣故, 有時, 他會聽到奇怪的聲音, 聞到奇怪的氣味,甚至還有些時候, 視覺也會跟着模糊,看到奇怪的影像。
所以這次聽到什麼腳步聲,恐怕是老毛病又犯了。想到這裡,他也見怪不怪了。
池暮輕輕嘆了口氣。是藥三分毒,看來那些藥是真的不能再吃下去了。
其實有些時候, 連他自己也開始不確定, 那些幻覺到底是藥物的作用, 還是自己真的已走火入魔。最近, 他的幻覺好像越來越真實。那感覺, 就好像,那個人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有的時候, 他好像甚至能看到那人在樹上的影子。就像以前,那人默默守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一樣。
正欲轉身離開,池暮的眼神留在了一旁破舊的桌子上。
那粗糙的桌面上,靜靜的躺着一個黑色的面具。
他曾經見過這樣的面具。他記得自己的一個啞巴影衛也是帶着這樣的一個面具。
真是奇怪,自己怎麼從來不曾注意過,這個島上有多少帶着這樣面具的影衛。
其實何止是他呢?全天下都是一樣,沒有人在乎這些人的存在。
每日都有這樣爲主人出生入死的影衛無聲無息的消失於世上,不留一點痕跡。而這些人恐怕到死,也沒有人在乎他們長的什麼樣子。
池暮上前把玩了兩下,就放下那張面具離開了。
這個房間已經有新的主人了。
舊的死去,就馬上有新的補上來。這個世道果然殘酷。就好像,那人從來沒有在這裡存過一樣。
也許,那個人本就不屬於這裡。所以如今,纔會走的這麼不留痕跡。
。。。
回到正陽閣,用完午膳,池暮躺到了牀上。
連日以來的幻覺,讓他很是疲累。
出關以來,醫師一直都囑咐他要多加休息。只是,別人不知道,他只要一合上眼,就不斷看見那個人血淋淋的畫面和那雙好像永遠含着淚的眼睛。
那噩夢每夜每夜的纏繞着他,讓他無法入眠。
另一邊,池暮的房外,若熙悄然的落在了樹上,替下了正在當值的影衛。
剛纔池暮在他房外突然出現,驚嚇度着實不小,害的他連面具都沒來得及帶上就奪窗而逃了。
倉惶的逃出了房間,躲過了池暮,這才意識到自己實在是疏忽大意了。既然自己是個“已死之人”,怎麼能現在還住在原來的房間呢?
左右思量着,若熙決定一會當值完畢後立刻搬出那個房間。
雖然不知道自己還能這樣瞞天過海的呆在這裡多久,但是就算要離開,也不能是現在。他還沒有看到池暮完完全全的康復。
其實若熙自己也明白,這只是自己找到的藉口而已。池暮的身體一天天的好起來,不僅如此,人也變得不再那麼冷漠了。這些,都要多虧了那位南舞公主。。自己,說不定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
正這樣想着,若熙突然用餘光掃到,旁邊的一顆樹上,落下了什麼東西。
警覺的看過去,才發現,原來是隻嗷嗷待哺的雛鳥被擠出了鳥巢,從樹上摔落了下來。小鳥在地上撲騰了兩下,無助的叫了幾聲。那聲音極其微弱,很快就消失了。
爲什麼這一幕總是在自己的眼前上演。若熙握緊了拳頭。
平日裡,他最看不得的就是同類之間互相排擠。不是因爲他自己也是被排擠的一員,而是因爲他從來就未曾歸屬過。自始至終他都只是孑然一身,孤身一人,才讓他更加知道一個溫暖的歸屬是多麼的來之不易。
若熙左右掃視了一遍,房內,他的主人正靜靜臥於牀上;四周,主人其餘的幾名影衛都暗自藏於影中。
靜謐的午後,整個園中,除了正在犯困打着哈欠的幾個侍衛,安靜的只聽的見蟲鳴。
確保了沒有其他人經過,看準了時機,趁那幾個侍衛都沒有注意,若熙飛快的縱身落在了地上,捧起了那隻摔落的小鳥,又像鬼影一般竄上了樹,穩穩落在了那個鳥巢的旁邊。
輕輕的把小鳥放回了巢內,面具下的若熙露出了微笑。
四下觀察了一下,趁人不備,若熙又重新竄上了剛纔棲身的樹枝。
這一切,速度之快,園中除了其餘的幾名經過特殊訓練的影衛,根本沒有人察覺。幾名地上的侍衛好像聽到一陣清風掠過,卻沒有在視野中發現任何可疑的事物。
躲於影中的其他幾名影衛雖然都將若熙這舉動看在了眼裡,卻也沒有當作什麼大事。畢竟,沒有被做主子的發現就可以了。
所以就連若熙自己,也覺得這個暗中的小鳥拯救行動進行的天衣無縫。
可是,他不知道,這一切,都被房中的池暮看在了眼裡。
池暮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帶着面具的那個啞巴影衛,在沒有命令的時候突然現身,落於樹下,爲的只是將一隻被擠落地的小鳥重新放回鳥巢。
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
很久以前,也有一個人,爲了放小鳥回巢而上了樹。後來,卻因爲自己的出現,傻傻的從樹上摔了下來。
他還記得自己和那人離得很近的心跳。
還記得那個人漲紅臉說不出話的樣子。
還記得他慌慌張張想要落跑的窘相。
他都記得。
一切,都好像在此刻,在眼前重新上演。
再也沒有給自己任何思考的機會,池暮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