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腳下, 清晨的靈雲寨,翠鳥啼鳴,微風送爽。這清早的好天氣對上山採藥的寨民來講無疑又是個好兆頭, 靜謐的小山寨很快忙碌了起來。
若熙坐在牀上, 很久沒有做出任何動作。清早的陽光透過窗戶灑上了牀頭, 他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自從昨夜池羽從他的房中離開後, 他就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
他知道, 池羽今天一早就將要離開這個小山寨,開拔西域了。他害怕的事情,始終還是來了。
“叩叩叩---”
房門被人敲響。牀上的人依然呆坐在原處, 一動不動。
“若熙,是我小羽。”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牀上的人將頭埋進了臂彎, 耳朵藏在衣袖間。
“我要出發了。”
說話的人停頓了一會兒, 好像是在等待回答。
“。。真的不和我一起走麼?”
房內還是沒有任何聲音。
池羽緩緩的轉身, 向等候在他身後的人抱歉的笑了笑。
他的身後,千影、千嶽和幾個寨子裡的小兄弟都來送行了。事出突然, 昨夜得到的消息,他們今日一早就要動身離開,本來想着不要驚擾寨裡的人悄悄動身的,可是他們還是一大早就發現了準備動身離開的人,全部跑來送行了。
“還是沒動靜?”千影問道。
池羽笑着搖了搖頭。昨夜是他第一時間將消息轉告給了房裡的人, 如果這個人想走, 是無論如何也不用等到現在的。答案很明顯了, 這個人決定留下。
池羽擡頭看了看周圍的一切。
旭日東昇, 暖洋洋的照亮了大山腳下的小山寨。綠樹青山, 鳥語花香,美不勝收的景色, 還有一羣純樸善良的人兒。難怪這個人會不想離開,這裡確實是個值得留戀的地方。
曾經有一時,他也以爲他們能夠就這樣在這個單純的小山寨就此生活下去。遠離紛爭,遠離過去,就這樣將一切都拋諸腦後,過起簡單的生活。
他也不願意這個早晨來臨。如果可以,池羽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在前一夜。
目光落在了一道高高的身影上。清早的陽光給他的身上鍍上了一層光輝。
梓祁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此時千嶽正手拿着一些藥包和他交待着什麼。
池羽很慶幸,經歷了一切過後至少這個人還在他的身邊。雖然這其中他用了些手段。
自從當日,梓祁在山上從山獸的利爪下救下了若熙,一向受寨民們尊崇的“神獸”在北山作亂的謎團也隨之被解開。誰也沒有想到,原來山獸作怪是另有原因。
原來被山獸所傷後,梓祁的身上一度出現了怪誕異常的紫黑色脈絡,見識過若熙身上蠱毒發作的千嶽這才由此推斷,也許那原本溫良的山獸是被人下蠱操縱,這才一度在山中作亂,最後更對着若熙狠下殺手。
發現這一關聯之後,千影循着曾經若熙身上蠱毒被解的方式配出瞭解藥,誘導了山獸服下,成功的解去了其體內的蠱毒,從此解除了北山的危險。
而另一方面,池羽也從蠱毒的身上得到了重要線索,一路排查,終於在西域找到了罪魁禍首。
這件事情完美的解決,幾乎誰都以爲會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但是偏偏在這個時候,事情的主角卻失蹤了。
但可惜的是,梓祁想要一走了之的願望,並沒能夠實現。
重傷之後的他,腿腳根本不能勝任山路,還沒能走出多遠,就很快被他的島主捉回了寨子。
那晚過後,池羽便有了警惕之心。
在後來這個人許多次嘗試離開的時候,他總能第一時間察覺,然後親自把人再捉回來。
最後一次在林中把步履蹣跚的人堵住,池羽提出了條件。
只要那個人在十招之內能夠近他的身,他就放人離開,再不阻攔,若不然,就永遠不許再提離開的事。
其實對傷重的人提出這樣的條件本來就已是不公平,加上池羽本來就心中有氣,過起招來對於重傷之人毫不手軟,兩方交手,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最後池羽不費吹灰之力的破了對方十招,臨了還輕而易舉的挑開了那人貼身的衣帶。
連御身都無法做到,這對身爲武者的梓祁無疑是個莫大的打擊,他當場愣在原地。
池羽到沒有要羞辱其人意思,他只是想給這個不聽話的屬下一點懲戒而已。他要讓這個人徹底死了從他身邊逃跑的念頭。但好像這一過火的舉動讓他的屬下完全會錯了意思,那一次,池羽竟然從那個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絕望。
再後來,這個人終於學乖不再整日想着要離開了,但是整個人卻也好像隨之變了一個樣。
像是認命了一樣,他整日把自己關在房裡,多半時候都在發呆失神,變得沉默寡言。
在千嶽告訴他,也許他的右肢沒有辦法再恢復到從前,恐怕今後都會落下殘疾的時候,這個人也只是默默的聽着,沒有任何歇斯底里的接受了。
一切沉默的讓人害怕。這個樣子讓池羽看的很難受。
曾經神采奕奕的人變成了如今這幅死氣沉沉、自暴自棄的樣子,池羽一想到就會感到一陣胸悶。
千嶽還在絮絮叨叨的跟梓祁囑咐着什麼。
他將藥包塞到了梓祁完好的一隻手上,而後抓起了他毫無生氣、垂在身體一側的右臂。最後檢查了一番,他寬慰的說道:“記得每天服藥,還有按揉經絡,防止肌肉腐死事大,外面的醫術發達,不比我們這小山寨這般閉塞,一定不要放棄希望--”
話說到一半,千嶽感到了一旁千影目露兇光射過來的眼神,渾身一個激靈,他連忙話鋒一轉補充道:“當然妹妹你就不同了,妹妹的醫術高超不凡是衆所周知,外面那一個兩個庸醫哪能比得上妹妹,你說是不是。。。”
梓祁看着眼前這對逗嘴的兄妹,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
他知道這對兄妹爲了給他治傷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千影的醫術,他心裡有數,如果她都認爲康復機會渺茫的事情,他也沒有什麼必要再抱什麼希望。
“咳。。那我們就出發了。”池羽清了清嗓子,打斷了這讓他有些不習慣的送別場面。
最後望了一眼那扇始終沒有打開的房門,他向站在門前的千影說道:“請幫我照顧好他。”
千影認真的點了點頭,目送幾人離開了大宅。
千嶽親自將池羽二人送到了寨口,幾人就此拜別。
最後回望了一眼這個寧靜而忙碌的小山寨,池羽帶着梓祁義無反顧的踏上了征程。
。。。
夜幕再次降臨在戈壁灘上。
年輕的殿下一手玩弄着燭火,另一手心不在焉的翻着桌案上的書籍。
這幾日他過的很是無趣,今天出去狩獵也是一無所獲,半個狐狸禿鷹的影子也沒有見到。越想越煩躁,北戈手指一攆,掐滅了指尖的燭火。
“殿下。”溫和平穩的聲音在拱頂大殿內響起。
北戈擡頭向殿前望去,看到了自己的心腹,他百無聊賴的臉上立刻閃過了一絲興趣,故作鎮定的問道:“人怎麼樣了?”
“回殿下,已經帶過去準備了。幾天沒進食水,現在聽話的很。”
“哈哈,好,好!還是你有辦法。”北戈無法想象那個人聽話的樣子是一副什麼模樣,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隨時。”
“好,很好!多赫,若是這件事你辦的好,本殿重重有賞!!”北戈已經站起了身,桌案上的書早早被甩在了一邊。
“謝殿下,讓殿下滿意是多赫分內之事。請允許多赫爲殿下引路。”多赫說着,已經側身讓出了一條道路。
北戈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的心腹沒有一次讓他失望過,相信這一次也不會。陰狠的笑容爬上了臉龐,北戈走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