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私奔

繆世章驀然一聲,宋宗英一驚失手,東西掉落,譚逸飛急忙去接,已被繆世章先一步接到了手:“先生好酒量,卻沒想到繆某酒量也不差吧?”

譚逸飛微笑如常:“繆兄品酒名聞全縣,理當擅飲。”

繆世章冷笑一聲,突然打開手中之物,宋宗英不由緊張得“啊”地叫出來。只見他手中乃是一隻精緻小木匣,內裝一支極爲精美的紅寶石金釵,繆世章見此不由皺眉:“這是什麼?”

譚逸飛一笑:“雪薇與大小姐一見如故,特意選了這件心愛之物送給大小姐,以表姐妹之情。”

“哦?那穆小姐怎麼沒來呢?”

“原來是打算今天散了課我陪她來的,可是一早雪薇出門太匆忙了,把這釵忘在桌上,我說就替她帶在身上吧,想不到竟比她先見到大小姐一步。”

宋宗英叫了起來:“繆世章,還不趕快給我,事事你都橫插一手,連女孩家的髮釵也要搶嗎?”繆世章一怔,譚逸飛已拿過釵匣遞給了宋宗英。

樑嘉琪和宋宗祥已被扶回後院,譚逸飛見了便故意大聲道:“大小姐也太任性了,請聽在下一回勸,大隊長和夫人爲大小姐的良緣操了多少心吶,貴客將至,您這不吃不喝的,身子壞了又怎麼和有情人比翼齊飛呢?”宋宗英忽的大悟,呆住了,譚逸飛知她已有所悟,便客氣道:“譚某羅嗦幾句,不打擾幾位清休,這就告辭了。”說完他一揖而去,樑嘉琪感激地看着他的背影,繆世章卻仍疑心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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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雪薇的確正在學堂教授英文,就見學堂外聚滿了人,大家伸長了脖子拉長了耳朵聽着雪薇清脆的單詞聲。

“洋人咱也不是沒見過,嘰哩呱啦說的啥呀,就穆小姐的洋文那叫一個好聽!”

“我這娃兒真是有福氣,能跟着穆小姐學,我心裡甭提多光彩啦。”

“誰說不是呢。將來和穆小姐一樣,洋文一念,譚先生的大洋就嘩嘩地來。”

天上的鴿子在飛,譚稚謙在院中仰頭看着,心情難以平靜,在廊下來回走,燥動不安,心中無時不想着宗英。

銅鈴搖響,孩子們快樂地奔出學堂,穆雪薇最後走出,有好多孩子仍圍着她問這問那:

“雪薇姐姐,你爲什麼不天天來教我們呢,我想天天和你學。”

“我也是我也是……”

“姐姐非常非常喜歡教你們。”雪薇笑着蹲下身:“學問呀就象是大海,英文只是其中一朵小小的浪花,你們要學的東西可多着呢。逸飛哥哥已經在給學堂存錢了,以後學堂就會有音樂教室,姐姐教你們唱好聽的歌,跳快樂的舞,好不好?”說着她起身在院中隨意地輕跳了幾下,優美輕盈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好啊好啊!雪薇姐姐好美啊!”孩子們興奮地蹦起來,雪薇停了腳步,笑了,“好了,快和爹孃回家吃飯吧,跟姐姐和譚教習說再見。”

孩子們戀戀不捨地走出校門:“Good_bye,Dear_sister!Good_bye,Teacher_Tan!”爹孃聽到自己的孩子竟說出了洋文,都欣喜若狂地摟住他們。

穆雪薇笑着和大家擺手,一旁的譚稚謙卻憂心滿目,踟躕走進寢室,雪薇好奇地悄步走到窗前往裡看,只見譚稚謙煩悶地在房中度步,好不容易讓自己靜了靜,從書架上取出一本冊子,慢慢翻着,均是不同書法的字箋,輕嘆道:“術不與今同,肖名亦可宗……政自愁傍午,胡爲說並衝……”雪薇偷眼看去,見譚稚謙呆呆地望着那幅字,是幅很講究的金面舊錦,忽然想起逸飛那份遺訓,也是這樣的金面舊鍛,不由留了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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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宴席繆世章雖未醉倒,但也確實過量,加上譚逸飛酒令勝出,他更鬱悶了一下午,到得傍晚才恢復精神,他緩步走進酒樓,已聽到裡面人聲鼎沸,忙急走幾步,訝然看到譚逸飛正指揮酒工給櫃上送酒,衆酒客歡呼着,夥計們忙得團團轉,只聽童鐵匠道:“還是仙客來這龍頭面子大,看,譚先生親自給送來了。”

譚逸飛一揖:“逸飛是替錢老闆來的,晚上他茶館人手少,在下和兄弟們就代勞了。”

童鐵匠哈哈地點明:“譚先生,你就是不說又有誰不明白?你這高招又有誰不佩服?”

譚逸飛笑道:“多謝各位多謝各位,酒仙能上仙客來的櫃是譚某的榮幸啊。”

“要我們說呀,早該上了!最香的酒進最大的酒樓不是更給咱九仙爭面子嗎?多少外鎮客便是衝着這來的呀”

“是啊是啊!”

譚逸飛意氣風發笑語頻頻,角落裡的繆世章沉沉地盯着他,布莊沒清出去,銀號他也成了大戶,如今竟然又讓他踏進了酒樓!宋府三大家業均已染指,此人手段真是防不勝防!這麼想着,不由氣又往上涌,他冷冷的愣了片刻,瞪了一眼酒仙后悶聲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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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英也是聰明,接了髮釵卻不細看,仍矇頭大睡任人不理,衆人也拿她無法。待得星月初上,她才悄悄起身,打開桌上小燈,木匣中的釵鈿精美奪目,紅寶石發着流光。宗英癡癡地看着,回想着當日和稚謙共讀《長恨歌》的柔情“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想着想着,她不由喃喃自語:“稚謙……我懂,這釵的心意我懂,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又何嘗不是?”她淡淡地笑,有些傷感,隨手將釵上的兩簪分開想要插釵入發。突然,兩簪分開之時,珠花下竟帶出一個細小紙卷,精巧纏在珠針處,隨之插在釵管中,宗英心嗵的一跳,下意識地看看窗外,再細細讀着紙條,驀地眼睛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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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同樣精美的金釵握在纖手中。

穆雪薇的客房,銅面瑞菊紋的圓鏡是譚逸飛特意爲她定做的,只因雪薇最喜歡菊花,此刻鏡中映出她絕美的容顏,幸福地微笑。

一雙手正在輕輕梳理着她的秀髮,黑亮的長髮如瀑般散下,譚逸飛溫柔的雙目,認真綰着雪薇的黑髮,漸漸他目中有一分傷感,回想起幼時也是這般爲母親梳理長髮……

穆雪薇心愛地看着手中金釵:“這隻釵我好喜歡,你送我的我都好喜歡。”

譚逸飛回過神,笑道:“我說了你可別生氣,我一共買了兩支,另一支送給了另一個女孩。”

“是誰?”雪薇小臉驟急,騰的起身。逸飛不由大笑:“我猜你就會這樣,來,坐下我告訴你。今天我去大隊長府上,看到大小姐和大隊長鬧了彆扭不吃不喝的,我就說這支釵是你送她的金蘭之禮,她這才高興了,趕明兒有人問起來,你也這麼說就成。”

雪薇這才重展笑顏:“這樣啊,你都替我行了姐妹之禮了,我又怎麼會說破呢。還說呢,你說得還真對,譚教習近來也是悶悶的,我就想講個笑話逗逗他,可是他散了課就回房去了,對着一些帖子發呆,哎,真可憐啊,你說這兩人怎麼了?”

譚逸飛淡淡笑道:“過兩天就好了……”說話間一把秀髮已綰成個漂亮的髮辮,穆雪薇遞上金釵,譚逸飛接過,輕輕插入她的髮髻,摟住香肩凝視鏡中的佳人。兩人在鏡中笑着,甜蜜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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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梢頭,闔府靜寂。

宋宗祥和樑嘉琪合衣沉睡着,突然門被“砰砰砰”拍響,宋宗祥皺眉醒來,使勁搖了搖頭,努力的清醒了幾分起身開門,外面是興奮的小生子:“老爺,大小姐吃飯了,大小姐吃飯了!”一句話令宋宗祥如飲醍醐,“唰”的酒全醒了,穿着睡袍就衝出房去,不一時,他的大笑聲響徹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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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鎮均已睡下,只有酒坊電燈通明,工人們熱火朝天地大幹,魏永更忙前忙後敲着鑼給大家鼓勁,有酒工取笑道:“魏經理,你都當經理了,咋還敲這破鑼呢?”

魏永更“嗨”了一聲:“我祖上敲了幾輩子了,我、我這一時放下就手癢。我和大夥說個大事。咱酒仙今兒上了仙客來的櫃啦!譚老弟說了,這全是大傢伙的功勞,這月給發雙倍的工錢!”

“哦——”工人們歡呼着,都圍了上來:“譚先生真是好人,我在福田升幹過,不光工錢沒這兒多,往死裡榨你呀。”

魏永更“咣”又敲了一下鑼:“這還不算,譚老弟讓我、我把兄弟們的工錢都在大隊長的銀號立了戶頭,這月多發的工錢就算每人的股子。”

“啥叫股子呀?”

“股子?不、不懂了吧?”魏永更得意地賣弄着剛學來的新詞:“可不是地裡那穀子,也不是撥浪鼓的鼓,這是洋人的新詞,懂嗎?譚老弟說啦,這、這酒坊不光是他的買賣,也是大傢伙的,是每位兄弟的。今後兄弟們擰成一股繩,咱賺得多給大傢伙的紅利也多,這就是股利懂嗎?“

“哦,我們不但有工錢還有紅利呀?這好事從沒聽過呀。”

魏永更又道:“聽着聽着,紅利咋算,就按存在銀號裡的工錢算,誰幹的好誰幹的孬他全曉得,誰的戶頭錢多利就多,誰要是把戶上的錢取、取沒了那他活該沒利,懂了嗎?”

“懂了!這頭筆的股子說啥也不會動的。”

“就是就是,譚先生是把咱當兄弟呀,咱定要給幹出個樣來,兄弟們,幹吧。”大家感激萬分地去做活了,忙碌的身影在燈影下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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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永更心中高興,在缸中滿了一壺酒走到湖邊自己喝起來,邊喝邊看着月亮,夜風吹過,他有些醉意:“咱也學學譚老弟,看看月亮,我記得那天譚老弟說、說什麼,舉杯邀明月,對影成、成三人,呵呵,這不是醉了嗎?人一個影一條,他咋成了三人了。”正傻樂着,地上自己的身影旁忽然又多出一條人影,纖柔的人影,飄飄忽忽。魏永更登時酒醒了一半,驀然回身,一驚!他的身後,竟是沈鳳梅!

魏永更算是機靈的,也不多說,拉了沈鳳梅直走到密林深處方纔站定,回頭看,鳳梅悽然疲憊,竹影斑駁搖曳在她的身上。魏永更忙關切問道:“鳳姑娘,你咋、咋又回來了?這要讓人看見咋辦,讓夫人知道更不得了,還不……還不……”

沈鳳梅悽然道:“魏大哥,鳳梅回來不是爲了大隊長,鳳梅是想尋親啊。”

“啥?尋親,你……你……”魏永更伸直了眼。

沈鳳梅淚水悽下:“魏大哥,鳳梅就是九仙鎮的人啊,流離了二十年啦,山上帶酒字的那塊碑我記得,我還記得它是金色的,這塊碑我在夢裡都夢了千百回了,我當年就是在那兒丟的,我想找我娘找我爹,我想找回我的家呀,魏大哥——”說着她再也支持不住,滑落到地上,魏永更忙去扶:“呀!你,你是那回大難裡失的孩子呀?真的嗎?真的嗎?”

“是真的,是真的……”沈鳳梅深深點頭:“我爹說過就是在這片山下拾的我,只記得有個湖,現在看來一定是九宮湖了,我才只三歲,只記得那山頭有一羣人殺了一個大叔,我嚇得往後一躲,一躲就摔下去了,之後就什麼事都想不起來了,我爹我娘我叫什麼,我,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魏大哥……”說着不覺痛哭起來,忽又想起什麼,忙從懷中掏出一塊梅花小絲帕,雙手捧着遞上,“哦,魏大哥,這是我當年身上帶着的,就因爲這朵梅花,爹給我起名叫沈鳳梅,我只有這個了,您看看鎮上可有人認得嗎?可有人認得嗎?”

魏永更接過,搖了搖頭:“可憐呀,鳳姑娘,這天底下最、最可憐的事咋都讓你給遇上了呢,快收着,這可不能明着問,要是讓夫人知道你回來了,她又正在氣頭上,這,這可壞了。可這咋辦呢?對了,你,戲不唱了?”

“我

留了一封信,班主大恩容我日後再報。魏大哥,我一定要找到我爹孃,我想了二十年啊,你幫幫我,幫幫我吧……”沈鳳梅說着,突然緊張道:“你是不是怕我連累你?”

魏永更仗着酒膽:“我魏大膽子怕啥呀,啥、啥都不怕。要不這樣,這幾天你先在酒窖裡委屈委屈,酒窖的鑰匙只、只我和譚老弟有,我不讓人進便沒人進去。我呢,就到鎮上給你打聽着,等夫人氣消了你再露面吧。”

沈鳳梅連連點頭:“多謝魏大哥,只是,我不想連累譚先生,他爲了我已經做得夠多了。”

魏永更想了想:“咱不聲張不就成了,放心,譚、譚老弟仗義,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怪你的。”沈鳳梅聽了,終於稍稍定下了心,不住點頭,魏永更趁着夜深悄悄讓鳳梅在酒窖深處暫安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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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映,宋宗英騎着棗紅大馬和宋宗祥並肩在前,繆世章和熊二熊三在後。宋宗祥一直小心地觀察着,宋宗英精神煥發,扭頭一笑:“哥,看什麼?沒見過你妹子呀。”

宋宗祥有些尷尬:“呵呵,宗英,沒想到穆小姐一支釵竟然這麼神奇,瞧你想通了真好,定然是咱爹和二孃顯靈了,你水米不進,你不知道哥有多急。”

“哥,從前都是妹子的不是,哥嫂全是爲了我好,侯營長人又那麼好,我還有什麼委屈的,出來買首飾不就是爲了打扮漂漂亮亮的見人家嗎?”

宋宗祥笑了:“是是是,我這就去請穆小姐陪你去,也謝謝人家送你的禮。”雖這麼說,但心中仍有些不放心,便又道,“可說好了,絕不能和譚稚謙再有瓜葛了。”

宋宗英大笑:“你一路都跟着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說話間一行已到了仙客來門前,宋宗祥自告奮勇去請穆雪薇,三步兩步便到了雪薇房門。

穆雪薇開門,有些意外:“宋大哥,請進!”

宋宗祥一怔,慌忙抱拳道:“哦,不了不了,穆小姐,昨天真謝謝你送宗英的那支釵,真是點石成金呀,宗英本來鬧的厲害,見了那釵立馬就好了,今天吵着要你陪她四處逛逛呢,不知,穆小姐有沒有時間?”

“No_Problem!她喜歡就好!瞧,我也有一支!”雪薇將頭髮偏了偏,宋宗祥這才真正信了,正癡癡地看着,“砰”門關上了,只聽雪薇在門內道:“等我一下就好。”宋宗祥莫名其妙的一種激動涌上心頭,被穆雪薇的快樂感染着,覺得她真有一種仙子的法力竟能讓宗英回心轉意,實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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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薇換了件便利的洋裝,陪着宋宗英一家家的店逛着,講很多留洋的趣聞,宗英被逗得十分開心。宋宗祥象個跟班似的傻傻的又快樂的看着,更多的是在看雪薇。

繆世章並不放心,故意令車隊行過小學堂門前,穆雪薇和宋宗英坐着包車最先經過,雪薇在門前和孩子們打着招呼,散課的譚稚謙看到了宋宗英,大驚着奔來,宋宗英竟理也不理遠去,譚稚謙急得大叫追在後面,繆世章仔細觀察着,使了個眼色,熊二熊三冷冷將譚稚謙攔住,宋宗英始終沒有回頭。

午飯後,宗英興致極好,說是多日未跑馬了,就央求雪薇陪她去了山防,誰都沒想到雪薇竟然也會騎馬,一問才知,原來是留洋時有馬術課,宗英將自己原先的小馬送給雪薇騎,自己翻上了侯元欽送的棗紅大馬,就這樣,兩個女孩一前一後繞場戲逐,笑聲銀鈴般傳來,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穆雪薇,從沒見過穿着洋裝裙騎馬的小姐,這麼美,這麼奔放!

向晚時分宗英方纔興盡,又拉着雪薇回府吃飯,到得後院,將今日所購新衣首飾拿給嫂子看,樑嘉琪也替小姑高興,三人便一起幫宋宗英試着衣服。

透過花窗,三個女子笑着鬧着,如花兒閃在窗棱中,宋宗祥在院中看得呆了,如此美麗快樂的穆雪薇令他情不自禁掛滿笑意,只覺心中無比的輕鬆美好。繆世章從前院走來:“大隊長。”宋宗祥笑着,沒有反應,繆世章再道:“大隊長!”

宋宗祥這纔回過神:“哦,世章。看,穆小姐和宗英嘉琪處的多好,才一天的功夫,倒象是相交多年的姐妹似的。”

“大隊長,一支釵竟有這麼大的作用嗎?我總覺得這事並不簡單。”繆世章直言疑惑。

宋宗祥卻道:“這有什麼想不明白,這支釵少說也有二十個大洋,譚稚謙他買的起嗎?宗英從小嬌養慣了,想想怎麼和那教習受得了清貧之苦,就回心轉意了唄。她是我宋府大小姐,就該多結交些穆小姐這樣尊貴的朋友纔是。”

繆世章仍然疑心重重:“穆小姐是譚逸飛的表妹,而且那天譚逸飛故意以各色酒相雜想灌醉咱們,定然是暗藏機心,我怕此釵有詐。”

宋宗祥不以爲然:“你對譚先生成見太深了點。他那天是有些巧言機辯,那不都是爲了酒仙能進咱仙客來嗎。今天宗英從學堂過,譚稚謙一聲聲的追着叫,她是眼睛都不眨一下,這你還不放心嗎?”繆世章聽了,不再說話,看到宋宗祥的注意力完全在宋宗英房中,想來此刻再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便沉沉出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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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世章滿腹心事地走着,閒言雜語傳入耳跡,一擡頭,看到一堆人站在錢記門前瞎侃。

“結巴這幾天真是閒的,竟打聽起了那場禍事,不是討大隊長的打嗎?”

“可不是嗎?今兒他還神神經經地從我那買了盒水粉,嘿,不是看上誰家的閨女了吧?”

“我看他和芸姐挺般配,那身馬褂就是芸姐給做的,是不是買給人家的。”

“別說,結巴少說也40多了吧?當了經理真是不同了,也動了春心了”

“哈哈哈”幾人的笑聲引起繆世章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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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咔”整齊軍靴聲震長街,一隊軍人威風走來,侯元欽一馬當先,後面車上兩個大箱。宋府三兄弟早已在門前恭候。街上的人都禁聲地看,譚稚謙也在其中。行至府門,侯元欽下馬抱拳:“宋大哥,軍中沒什麼時鮮禮品,兩箱捷克槍不成敬意。”七虎大喜,迫不急待上前去開蓋,“哦——”兩大箱嶄新整齊的步槍錚亮,圍觀的人均被震住。

宋宗祥忙道:“多謝侯老弟,老弟請!宗英,侯老弟來了。”只聽府內傳來宋宗英銀鈴般的笑聲。人羣中的譚稚謙急得喊了出來,難以抑制的憤然,早被圍觀人的吵嚷聲湮沒,繆世章看在眼中,淡淡冷笑進了府門。譚稚謙胸膛急劇起伏,正要衝上前,忽然一隻手將他拉出人羣,一回頭,譚逸飛一副墨鏡,微笑着站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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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學堂稚謙的寢室,逸飛秘告一計,稚謙聽後驚喜而起:“原來如此!”譚逸飛微笑着坐在椅上,點點頭,稚謙又急切道,“就是今晚?”

“就是今晚!稚謙兄需做好一切準備,這一去就要肩負起男兒重任了。”

譚稚謙鄭重點頭:“逸飛兄放心,就是拼了命,稚謙也一定不讓宗英受苦,此生絕不負她!”

“稚謙兄全然放手追尋至愛,這樣的勇氣實令在下羨慕啊。”逸飛忽覺感觸萬千,拍了拍稚謙雙肩,兩人目中均是深深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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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貴客盈門,院中一派喜悅,燈火通明。

宋宗祥和侯元欽大廳談笑。樑嘉琪在屋中喜滋滋地試穿着衣裳:“都說是姻緣天定,可不就是嗎?”

“夫人說的真是。”孫媽笑道:“大小姐前幾天還要死要活的,這侯少爺一來,就全順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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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英並沒有半分喜悅,她在屋中仔細地看着、撫着每一件東西,目中滿是留戀。突然她停了下來,凝視着桌上宋宗祥和自己的合影,將照片取出揣在懷中。

窗外,繆世章深邃的眼睛正靜靜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又至後廚,家廚將他吩咐做的砂鍋遞上,說是剛剛做得。忽聽小生子來報說魏永更已送酒來了,繆世章忙出府相迎:“一個電話老哥便親自送了來,走,一起喝兩杯如何?”

魏永更只忙着卸酒:“酒坊裡還忙,這就回去了。”兩人又客套了幾句,繆世章四下尋覓,轉到門外林中,準備將一砂鍋東西倒掉。魏永更已收拾完車子,正要往回走,不由好奇問道,“繆爺,您、您這是要倒啥東西呢?”

“一鍋銀耳烏雞。”繆世章隨口答道:“本來是給大小姐補身子的,大小姐都沒事了,廚子還做,這上了席可是失禮,我來迎迎老哥,順手端出來倒了。”

魏永更睜大了眼:“這麼好的東西,倒、倒了?”

繆世章不由笑了:“這個啊,對女子大補,對咱們男人有什麼用啊?”

“大補……”魏永更一閃念,想到了體弱的沈鳳梅,忙攔住繆世章:“哦,繆爺,這粗事還用您親自動手,交、交給我好了。”

“如此多謝!”繆世章回身進府,在進府門的一瞬又停身回過頭來,衝着魏永更的背影詭秘一笑。那日他聽錢老闆閒話說魏永更買了水粉,心中便生疑,今日指定魏永更親自來送酒,就是爲了拿這鍋烏雞試他,來布一場連環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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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已到,豐盛家宴便開,宋宗祥和侯元欽談笑風生。大廳正對前院花園,燈火映羣芳,宋宗英在花間舞劍助酒,長劍流光飛舞,顯得宗英英姿勃勃。侯元欽在廳中欣賞地看着,連宋宗祥勸酒都未曾注意到,宗祥和嘉琪看在眼中,喜在心頭。

宗英舞完劍,又興沖沖地約侯元欽來到山防馬場,只見高高的樁上只亮幾盞油燈,夜晚昏黑空曠,宗英卻興致不減,騎着棗紅馬騰騰跑在前邊,侯元欽立即白馬相隨,二人一前一後如在侯府時一般,宋宗英的笑聲隨晚風傳來。

宋宗祥和樑嘉琪在一旁笑看着:“元欽和宗英真是天作之合,我這當哥的可算對爹和二孃有了交待了。”

“可不是。”樑嘉琪很是替小姑高興:“宗英只說想跑馬散散酒力,人家侯兄弟二話不說就跟着來,這一路奔波,也不說多歇歇。”

“那是他倆情投意合。”宋宗祥彷彿剛從喜悅中回過神,不由問:“嘉琪,你怎麼也跟來了,晚上天涼風大,快讓虎子送你回去,我陪着他倆瘋。”

樑嘉琪笑着:“人家雙雙對對,你陪着幹嘛?你也早點回去吧。”

宋宗英打馬上前:“哥,場子跑不開,我去外面跑一圈!“又回身挑釁笑道,”天黑了,你敢不敢?”

侯元欽大笑:“驃騎本是在下所好,宗英小姐既有此興,在下自當奉陪!”

“夠爽快!走!”說着兩人一前一後打馬出了山防,宋宗祥剛剛反應過來:“熊二熊三,趕快跟上!虎子,送嘉琪回府。”三匹馬隨後飛出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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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室中未燃燈,只借着街上買賣家的燈籠透窗而過。譚稚謙緊張而愉悅地收拾着包袱,將衣服書籍裝了一個大包,想了想,又將書籍一一放回桌上,包袱輕了很多,他紮緊,看了看懷錶,在屋中徘徊,忽然院外傳來敲門聲,譚稚謙一驚,將包袱塞入櫃中,匆匆去開門,又忽地頓住,譚逸飛的話響在耳邊“稚謙兄只管從速收拾行裝,任何人打擾都不要開門,以免節外生枝。”

偏此時,“砰砰砰”敲門聲不斷響起,一聲聲敲打着譚稚謙的心,他看了看案上的作業,向前邁了兩步又猶豫不決地停下,心想萬一是哪個學童來問課呢,終於還是打開了房門,晚風中,落葉滿地,校門外竟站着繆世章。

譚稚謙頗爲詫異:“繆會長……有什麼事嗎?”

繆世章笑着一揖:“譚教習,今天侯營長上門提親,闔府同慶,大小姐的聰慧學識全拜譚教習所賜,這可絕不能忘了,只是家宴不便相邀

,所以世章特來和譚教習共飲一杯。怎麼?譚教習不歡迎我?”

譚稚謙無奈將繆世章請進房,點亮油燈,繆世章將兩壺酒放在桌上,油燈映着他深邃的雙目:“譚教習這麼儉樸啊,也不開燈,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啊。”

譚稚謙淡淡道:“是大隊長不放心在下吧。稚謙與大小姐只是一時糊塗,今天見了侯少爺,稚謙自慚形穢,又怎麼會仍不識實務。”

繆世章已自顧自地滿上兩碗酒:“譚教習別這麼悲觀啊,以先生的才識,何愁無有佳偶相伴?我替大小姐敬譚教習一碗,謝譚教習授業之恩。”

譚稚謙只好舉碗飲下:“多謝。學堂實在簡陋,在下身子也不大舒服,只怕怠慢了會長,會長,改日由稚謙做東如何?”

繆世章卻不起身,笑着又倒上第二碗:“無妨,古人尚可與月共飲,你我又有何不可?這第二碗是代大隊長謝譚教習,代他將妹子調教成一位知書達理的閨秀,才能攀上如此般配的一樁良緣,譚教習請!”譚稚謙心中不快,緩緩坐下,一飲而下,繆世章卻仍然熱情異常,“這第三碗,咱們同祝大小姐與侯營長夫妻相敬,恩愛白頭。請!”譚稚謙眉頭一皺,飲下。

繆世章看在眼中:“這第四碗,是在下祝譚教習早日覓得知音,琴瑟和鳴。”

聽到此,譚稚謙實在有些忍不住了:“繆會長!”

“哦哦哦,繆某看來是惹人厭了。”繆世章笑道:“呵呵,只是,既然特意來謝譚教習,這酒未乾當視爲不敬啊,這樣,我們喝乾這壺繆某立即告退,如何?”

譚稚謙看了看自己碗旁的酒壺,此時一心想讓繆世章快走,也顧不得斯文了:“好,今天稚謙實在不得空,就不多留會長了。”說完,譚稚謙竟對壺一飲而盡,繆世章看在眼中,目中一絲詭秘笑意,他本是品酒高手,又怎不知這酒中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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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世章走後,譚稚謙只覺一陣頭暈,只道剛纔喝得太急了,他昏沉出門,招了一輛包車,包袱放在身邊,面色潮紅。包車行走如飛,晚風冷冽吹面,迷迷濛濛中譚逸飛的話飄渺着“稚謙兄請於申時趕到我的酒窖中等候大小姐,今天我會讓酒工們暫歇一晚,一路上一定要眼觀六路,換車而行,千萬別讓人跟蹤。”一念至此,譚稚謙忽的睜眼,努力的醒了醒目,剛想叫停包車,“吱——”包車忽停,譚稚謙身子猛向後一靠,疑惑懵懂地四下看看。

只見一條僻冷的街上,昏黑一片,只亮着微弱的幾盞路燈,包車停在街的盡頭,越過黑壓壓的竹林,遠遠可看到九宮湖蕩着幾分月光。

車伕道:“譚教習,到地了。”

譚稚謙下了車:“到地了,你,你怎麼知道我要來這兒?”

“你不是念叨一路了嗎?九宮湖,九宮湖,喏,過了林子不就是九宮湖嗎?”

“是我說的?”譚稚謙一急:“我,我沒換車嗎?”

車伕憨厚地笑着:“換啥車,我這腳力可是鎮上有名的快腿兒啊。”

譚稚謙警覺地往街上看了看,靜無一人,只聽幾聲犬吠,他稍放下心,付錢後走向九宮湖畔,腳步有些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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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宮山夜風襲襲,林葉簌簌,兩匹馬在林間奔馳着,只見宋宗英的馬在前方穿林繞樹行了幾個彎,忽的失去了蹤影。侯元欽急追上前,四下均是林枝葉影,竟連馬蹄聲都無,不由大喊:“宗英小姐!宗英小姐!”四周無人應答,侯元欽有些着急,“宗英小姐!宗英小姐!”他邊走邊尋,只聽一陣馬蹄聲急馳而來,宋宗祥和熊二熊三趕到。

宋宗祥高聲招呼:“老弟好快的馬,是不是迷路了?”

侯元欽一臉焦急:“宋大哥,我和宗英小姐到了這,她突然不見了!”

“不見了!”宋宗祥一驚:“宗英自小在山裡玩,不該迷路啊……呀,九宮山有過野熊!”

侯元欽大驚:“啊!宋大哥,現在怎麼辦?”

宋宗祥擺手道:“別急別急,熊二,你速回山防調隊,讓所有人都去找大小姐。熊三,咱們分三頭仔細找,找到鳴槍爲號!”“好”四人分頭行動。“宗英”“大小姐”“宗英小姐”的喊叫聲遠遠傳來。

此刻宋宗英躲在一塊巨石後,打馬一鞭,馬兒揚蹄向東奔去,只聽熊二大叫:“看!大小姐的馬,追啊!”接着林中一陣蹄聲急促跑遠,宋宗英拔下金釵丟在草中,從反方向下山而去,她緊張而興奮地跑着:“稚謙,等着我,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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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譚逸飛和穆雪薇正在悠閒對弈,黑白之間二人凝眸斂神,棋子相間而落。窗外忽然火光閃閃,譚逸飛起身看去,街上火把成隊,山防兵丁正集合走遠。譚逸飛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回手一子落盤,正中白棋的腹地!雪薇大叫:“呀!明明離得這麼近,我怎麼反而沒看到啊。”

“這就是瞞天過海。”譚逸飛笑着,目中卻另含機鋒。

穆雪薇“嗒”回了一子:“攔住你,看你往哪兒走?”此着實出譚逸飛意料,不由一怔,仔細看去,知道雪薇偷移了一子,隨即笑了:“移花接木,非君子所爲哦?”

穆雪薇耍賴笑道:“誰讓你老看窗外邊,也不認真下,哼,是不是瞧不起我的棋藝啊?”

譚逸飛忙道:“沒沒沒,絕對沒有,來來來。你老是說我沒工夫陪你,咱今天下個通霄!”雪薇開心地笑,二人又起一局,各自佈陣。逸飛邊下邊算着時辰,若一切按他佈局,此刻宋宗英應已到達酒窖,遠走高飛只在彈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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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一片火光沖天,人聲噪雜,不斷還有火把向山坡攀去。隱約能聽到宋宗祥的急叫聲:“快找,就從這掉下去了,找不到大小姐拿你們是問!”

宋宗英香汗淋漓,譚逸飛的字條在腦中閃現“此時山防必定傾巢搜尋大小姐的蹤跡,鎮北的防務就鬆了,這時候正是兩位脫身的極佳時機”,這麼想着,越跑就越是興奮,終於從林中跑向酒窖,譚先生算得絲毫不差,稚謙,我們馬上就可以走了!

夜色中,酒坊顯得格外寂靜,厚厚的木門竟沒鎖,宋宗英怔了一下,明白稚謙定然先到一步,只覺心嗵嗵跳得厲害,又高興又緊張的推門進去,順着深深的臺階跑了下去。窖中黑暗無光,酒罈整齊地落着,如牆壁般將窖隔了一格一格,周圍陰冷森寂,只聽到宋宗英輕微的腳步回聲,她摸索着,急切地一格格尋來,輕聲問:“稚謙,你在嗎?”

忽聽角落中似一人哼了一聲,宋宗英驀地停住:“稚謙,是你嗎?”她摸索着尋去,不小心被地上伸出的東西絆得“啊”一聲跌在地上,急道,“稚謙,稚謙,我是宗英,你在哪兒啊?”宋宗英爬起,忽然想到了火石,忙掏出打着,因爲激動和緊張,“啪啪”打了幾次竟不着。待火石終於打亮,眼前所見令她驚憤地睜大了雙目,“啪!”火石掉在地上。

茫茫夜空,酒窖中傳來宋宗英聲嘶力竭的尖叫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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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滿坡,兵丁一邊喊着“大小姐”一邊搜尋着,宋宗祥握着金釵,在坡上緊張地不停大叫:“仔細找,給我仔細找!”

繆世章跑上坡,急走到宋宗祥身邊,對他耳語了一句,宋宗祥大驚,瞪着繆世章說不出話來,繆世章點點頭,指了指九宮湖邊的酒坊。宋宗祥騰地火起,躍馬而上就要往下衝,被繆世章攔住,往旁邊略略一指,宋宗祥看去,侯元欽在不遠處緊張地看着坡下搜救的兵丁。繆世章低聲提醒:“大隊長,這事絕不能讓侯營長知道,等我把營長送回府了,您再……”

宋宗祥按下一股急火,沉沉點頭:“虎子,收隊!”七虎遠遠地應了一聲。

繆世章打馬到侯元欽跟前:“侯營長,實在對不住,大小姐已經回府了,我特趕來回報。”

“哦,回府了?什麼時候回府的?”侯元欽十分驚喜。

繆世章歉道笑道:“大小姐今高興,自己在房裡多喝了幾杯,在這山裡又吹了冷風,就醉了,暈暈乎乎地跑到山下,是鎮上的車伕認出她來送回府的。營長剛來就是一場虛驚,恕罪恕罪,還請營長這就隨我回府吧。”

宋宗祥也在不遠處大叫:“侯老弟,真是對不住了,你先和世章回去歇着,明天叫宗英給你陪個不是。”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這我就放心了。好,繆兄,請。”侯元欽說着被繆世章引下山路。

宋宗祥這才沉下臉:“熊二,帶隊回去!虎子,跟我來!”熊二還沒反應過來,宋宗祥和七虎已飛馬向湖邊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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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棋局被“砰砰砰”的拍門聲驚擾,魏永更一頭撞進門來:“譚老弟,酒坊出事了!”

“嘩啦”手中餘子灑落棋盤,譚逸飛一驚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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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在地上的火石點燃了堆在牆角的竹匣,火光閃爍中,譚稚謙和沈鳳梅摟抱在一起昏睡着,兩人只穿了內衫……宋宗英胸膛急劇起伏,怒火燃到沸點。她大叫一聲,跌跌撞撞,極度混亂地跑到九宮湖邊,望着湖水大口喘氣,呆呆地看着水中自己亂蓬蓬的影子,突然“啊”的大哭起來。快馬蹄聲衝來,宋宗英驀然回身,本就波瀾的情緒再次大驚,一跤坐倒在地。宋宗祥和七虎立在她身後,面色極沉,慍怒冰冷地望着她。

冷冷的湖水,冷冷的夜風,本一身冷汗的宋宗英又急又怕地發抖,半晌回過神:“哥……”

七虎奇道:“大小姐,二哥說你已經回府了?你怎麼在這啊,讓我們好找哇!”

“我……我……”宋宗英腦中已是一片空白。

宋宗祥厲聲下令:“虎子,把她給我綁回去!”七虎聽了愣住,宋宗英回過神,不由急叫:“哥——”宋宗祥卻一言不發,如風般走向酒窖,伸手就要推門。宋宗英見了,大驚着奔過去擋在門口,雙臂一展,緊緊地把着門環,“不要,哥,我跟你回去,你別進去,別進去……”

“到現在你還護着那個畜牲,起開!”宋宗祥一怒將妹子推倒在門旁,“嗵”地一腳踢開窖門衝了進去,七虎扶起宋宗英,宗英大叫一聲“哥——”跟了進去。

宋宗祥怒火熊熊進得酒窖,本急急的腳步驀然停住。只見酒窖角落中一片火光,竹匣中是一瓶瓶已包裝好的酒仙,正“啪啪”燃着,火光中,地上的譚稚謙和沈鳳梅依然昏睡着,沈鳳梅的春光流瀉盡收宋宗祥眼底,他已震怒到極點,高大的身軀定定的一動不動,竟顫抖了起來。七虎已被眼前驚呆了,宋宗英抖着,驚恐地看着宋宗祥。

火已燒到了譚稚謙腳邊,痛感令他終於開始有了些知覺,條件反射地縮腳。他這一動,使宋宗英回過神,她下意識地上前想撲滅譚稚謙腳邊的火苗,剛撲上前就被宋宗祥一把推開,而後宋宗祥猛的揪起譚稚謙,“啪”狠狠一掌搧了下去!這凝聚萬丈怒火的一掌立時將譚稚謙打得頰腫血濺,剛剛清醒過來,已被宋宗祥從地上拎起瘋狂爆揍,重拳暴雨般落在身上。宋宗英大哭上前去拉,被七虎緊緊拽住:“大小姐你不能過去,沒看到大哥正在氣頭上嗎?誰敢勸他就揍誰!”

“你放開我放開我!”宋宗英大叫:“哥,你住手,你會打死他的!”宋宗祥已紅了眼,非但不停反而“啪啪”下手更重,宗英大急:“哥!哥——”她的大哭聲,夾雜着宋宗祥一掌掌的痛擊聲,在深寂的酒窖顯得格外慘烈,譚稚謙已被打得白色內衫上遍體血印,縮在地上根本說不出話來。宗英哭得已痙攣,啞了嗓子失了音,終於撕心裂肺地痛喊一聲:“哥,你住手,我嫁給侯家,我嫁給侯家——”

(第二十章結束,待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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