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尼在一旁點頭,表示同意康奈爾的話。“他們知曉巴爾德危機一事的真相,作爲人類的盟友,沃肯人首先將那段人類自行引爆空間站的影響發給了坎德人,銀盟聯席議會議長之死,恐怕要使得他們對人類的芥蒂更爲加深。”
“嗯,去年撤回外交官員和常駐機構,已是他們能提出的很嚴正抗議的方式,但你看看主席內閣和軍委會爲此又做了些什麼?發動一場可恥的戰爭,不可理喻扮起爭搶地盤的強盜!”康納爾語氣裡已開始微微透出怒氣。
“他們當然要忽視坎德人對這場戰爭的態度。”羅傑此刻卻道。“既然花盡心思佈下了局,又怎肯半途而棄?依我看啊,那個主席老頭如果真的像喬尼所說的那樣,是那隻幕後的黑手,他就必定會在這之前把這一切的演變都考慮好了。你瞧,憑空而現的無影人殺手,獲得議會通過的戰爭決議。他們一早定下劇本,籌謀來規劃去,絕頂聰明的一出大戲,都是演技派,卻偏偏是反派獲勝,一點也不皆大歡喜。”
“也許正是那樣。”康奈爾點頭讚許兒子的電影式註解。“文仲太精於算計,想方設法的要延續他的權力,最終卻搭上了一條命不能善終,還被炸的屍骨無存。”
“伯父,你認爲他真的是爲了再次連任,才一手製造了巴爾德危機麼?”喬尼此時突然問道。
“除此之外又還能爲什麼呢?”康奈爾聞言反問道。“貪婪、慾望和野心向來是三位孿生兄弟,對這些傢伙來說它們既是祝福也是詛咒,能激勵着他們勇往直前,最終登上權力的高峰;也能使他們醉心於斯,以至於心智漸失的昏招迭出。”
“好傢伙,炸掉一座空間站犧牲諸多性命只是爲了開啓一場綿延的戰事?而這樣的人卻是被銀盟的億萬公民給選出來的,不得不說這真是個完美無缺的偉大體制。”羅傑此時充滿嘲諷的插言,而康納爾兀自在搖頭嘆息,但緊接着他卻臉露古怪笑容的道:“儘管如此,大多數人卻依然認爲人類應該成爲整個銀河的霸主。憑什麼呢?我是說,這種優越感究竟出自何方?”
“誰知道呢,也許咱們天生就帶有這種自我催眠的基因,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如若不從,一言不合即大殺四方。”羅傑說這些話時手臂揮動,他臉上雖帶着笑,言語中卻帶着一絲激憤。
玩世不恭的態度,光棍眼裡不揉沙的性格,對待事物看法往往有着獨到卻合理的認知和見解,喬尼此時在心中默默評判着眼前兩個克拉克,哪怕是個性中有着顯著的不同,但‘蘋果永遠不會掉落的遠離樹下’,他不禁由衷的感嘆着。
“總之這些權謀算計和外交紛爭上的事端,光憑我們一介平民的牢騷可沒法子改變什麼。”康奈爾此時笑着搖頭自嘲道。
“假期、遊輪、太空風情,目的地雖然改變,但對行程計劃卻沒有多少影響。”他寬慰道。“玩你們該玩的,吃你們該吃的,天上的事,自有那幫神仙們去煩惱焦慮。”
“這倒真像是您老人家能說出的話。”羅傑哼了一聲,卻不再言語。
巴爾德戰爭和宣誓典禮慘案的陰影籠罩着整個人類世界,隨着坎德人的退出,這個延續了不過40個標準年的‘銀盟’政治體系也許已是大廈將傾,在這樣的背景下,他們卻又舒適而悠閒的乘坐這艘‘夢幻之船’在各個太空奇景中游弋。
此時外間紛擾不休,而這裡卻風景獨好,也許是麻痹的綺夢,亦或是愚昧的自欺,在此點上他們畢竟無法選擇。正像康奈爾所說的那樣,作爲億萬銀盟公民中的普通一員,哪怕對這一切的真相都有着清醒的認知,他們卻並不能真的爲此去改變任何事實,而只能隨波逐流的跟隨着他口中的那些‘蠢貨’們的步伐。
在這個銀盟政府疑似要分崩離析的關鍵時刻,被動或者無奈,也只好接受身這種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事實。英明或是愚笨,力挽狂瀾或是火上添油,不得不承認的是,銀盟臨時政府接下來的一系列政策才真正是決定人類未來命運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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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星系的普羅維斯敦因爲在夜間大氣近乎透明,因此也非常適合天文愛好者架鏡觀星。
在每個標準年的6月至10月期間,身處於北半球的諸多城市可以看到著名的‘阿奇利斯’星座,它肉眼可及,清晰無比,並幾乎是個對稱的等邊三角形,以至於被數百年前的天文學家比作古傳說中強悍戰士健美的腹肌。
‘在星光下強身健體’這句百年前不屈城人的戲言,如今卻成了連鎖品牌健身館的招牌口號。全息廣告在各城市的樓宇間閃爍躍動,星光耀目的倒三角形象也逐漸開始深入人心,就連三歲孩子也能叫出星座名和講述它背後的故事。
但在這一切的表象之後,卻很少能有人叫出構成星座的那三個星系的名稱,又或是對銀河地理指南中所描述的尼莫西妮、布拉琪和伊童感到大惑不解,因爲在人們的心目中,貧瘠且幾乎絕於銀盟任何媒體報道的伊童星系,應該遠在離武皇的數百個光年之外,她的恆星所發出的光芒也絕不該如此明亮......
摘自《我們這一代》,銀盟41年第二期,《星座背後的故事》作者:盧娜.索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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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舊的艙室裡,一臺嶄新的多功能全息投影設備正在中央區域播放着科普電視節目。
節目中,儘管這位著名的天文學者在作出了詳盡的解釋,他告訴臺下的觀衆,很久以前,一場持續200多年的恆星黑子運動,伊童星系的太陽光譜在同一時期發生了顯著的變化,使其亮度大大增加,輻射熱能卻增長有限。
‘因爲光速的關係,你所見到的不是如今的伊童,而是三百多年前的伊童。’學者很努力的試圖解釋,但現場的觀衆很多人都不理解。
“那是因爲使用空間遷躍和星門摺疊,永遠也無法在有生之年抵達的光影構築,我們卻在這場與時間賽跑的遊戲中做了弊……”贏鳳雛將身子縮在艙室內一角,口中喃喃自語。她淡然一笑,手指微動,將投影信號掐掉,沒有了湛藍色的影像,這間小小的艙室內頓時暗了下來,只剩下舷窗外的透入的星光,映射在她的一側臉頰上,襯托出一抹久不見陽光的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