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逐漸驅散,永恆的漆夜中,星辰黯淡,而遠方的恆星卻在吐露出光華,將連綿的沙海鍍上一層金色。
因爲幾乎沒有大氣,不經漂染的費特茲的天空展現出本該擁有的原貌。烈陽當照,星空依舊,恆星奧爾斯的光輝照耀着地表的遊歷者們,拖曳出幾道長長的倒影。天際間,那些數不盡的來自於數百成千年前的星辰之光,卻又瑕不掩瑜的與其爭輝耀目。
白晝和黑夜同在,過去和現在並存……艾迪此時突然想起了這句出自於第四大陸著名遊歷者清泉破曉的名言,這名偉大的遊歷傳統的先驅者曾用華麗的詞藻撰寫過無數的遊歷心得,而作爲坎德人的歷史足跡,他所經歷的一切也將與這項傳統持續傳承,成爲每一位追隨先輩腳步的遊歷者心中的那盞航燈。
走在隊伍的正中心,密閉甲中的控溫裝置令艾迪感覺不出任何異樣,但頭盔中的環境警示儀卻一如既往的提醒着他,外間的氣溫數值較坎德人所能忍受的範疇超過數十倍,而一旦褪去這層保護他不受到惡劣環境傷害的宇宙甲,他就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受到血液蒸騰的影響而死去。
白天和黑夜,過去與現在,生存和死亡,這些本該彼此背離的悖論,在這個無人造訪的小小行星上,它們之間的距離卻又是如此之近。
小隊所有成員此次出行都統一穿着沙地鞋,這種在鞋幫邊緣可以擴展出柔性光束的裝備,是專門爲了遊歷者可以自由行走在硅質土壤上而設計。根據沙化地面的柔軟程度,柔性光束的面積也可相應的延展,以使得足部不會深陷沙中。
儘管如此,由於體重的關係,阿瑟還是對這種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方式感到不適,狼頭人更是在才走過一座沙丘的距離就大感不耐,他調整着眼部的視鏡焦距,望着眼前漫無邊際的沙海,呼吸器中的氣體被烈日烤的滾燙,這讓他感到非常不適。
不像洶滸好歹還在身上塗着一層液體宇宙服,渾身毛髮的阿瑟卻又在丁香的催促下堅持不穿爲他特質的宇宙甲,恆星的有害射線和周遭的高溫環境,除了造成不適,卻並不能傷害他的強健的身軀,而且他極度討厭穿這些在光線下閃亮着光澤的東西。
塔那託斯行星佔領期間,擁有輝煌戰績的無畏軍曾統一穿着晶亮的乙鈦防護服以抵抗星球的極端環境,卻被當地人形容爲‘鐵殼軍’,相比不着寸縷卻依舊能在如此環境下生存的無影人而言,彪悍無匹的巴雷卡斯戰士卻需要縮在鐵殼中躲避炎熱。
只是這樣簡單一條的風評,也要令號稱富饒星系最強戰力的無畏軍受到奚落,更是讓把尊嚴放在價值觀念首位的巴雷卡斯人無法接受。
有鑑於此,經常將全身密閉甲包裹的艾迪稱爲‘鐵殼人’的阿瑟,就怎麼也無法接受這些使他行動受到束縛的高科技裝甲。
“少爺,你說的就在附近,難道是以星球半徑爲基準的全新的距離尺度麼?爲什麼走了半天卻沒到?”阿瑟回來抱怨,他腳下踩着細碎的沙礫,寬大的柔性光束腳蹼使他更像一隻笨拙的扁足鴨。
“你對時間的基準纔是全新的呢,這走了纔多久?”丁香一聽立即維護艾迪道,雖因缺少空氣不能飛行,但體態輕盈的它卻無需穿沙地鞋也能在細沙上閒庭信步。仙子人看着阿瑟受囧的模樣,也不禁被眼前的情形給逗樂。而在身後不遠處,與阿瑟同樣形容巨偉的洶滸卻顯得輕鬆的多,他腳掌寬厚,穿了沙地鞋後走的甚穩,在他們說着話間就與扳手一同趕了上來。
“這就到了麼,阿瑟?”洶滸咧開大嘴,似乎對走這麼點路就抵達目的地還有些不習慣。
“美得你呢,也許還得走一天也說不定!”狼頭人沒好氣的回道。
“這樣啊,那乾脆歇歇。”魚皮人的話讓阿瑟稍稍舒心,心說還是洶滸最善解人意,異族兄弟這個稱呼可也不是白叫的,但接下來的話卻讓狼頭人掉頭髮狠的繼續向前走。
“要不,咱們弄點吃的再上路?”洶滸正正經經的建議道。
“還吃?剛吃過你就餓了?快閉上嘴跟着走!”丁香一聽簡直怒上心頭。
“應該就在前面。”艾迪趕到阿瑟身旁,輕聲寬慰着他。在這種環境下,就連坎德人的行走速度也能輕鬆追上與腳下沙子搏命的他。
“以之前的經驗來看,你這句話的可信度爲零!”阿瑟咧着白牙斬釘截鐵的說道,但哪怕是他自以爲對艾迪式的預言早已心中有數,這回卻又明顯錯了。
沙海綿延,在衆人的前方是一連片向上方拔起的沙丘,等到衆人緩緩的攀至最高點,他們不再前行,而是並排站在沙丘的頂端,向下俯瞰着遠方的一處奇景。
腳下的沙丘向着遠方延伸,在極目所至處似是兜了一個彎,而在衆人的前方,原本隨勢而起的沙丘在另一面卻幾乎垂直,其勢陡峭,圈出一方呈圓形的谷地。谷中極爲寬廣,且地勢平坦,一眼望去,褶皺的沙化地貌在表面上如微風拂浪,令人產生錯覺,竟似底部的沙海在緩緩涌動。陽光下,眼前的細碎砂石閃動着奪目的奇光,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應該就是這兒了吧?”和大夥兒一樣,阿瑟顯然也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了一跳,經過多年的遊歷,他對造物神那鬼斧神工的想象力已然逐漸適應,但每當見到這樣的奇景,卻還是會令他莫名的震撼。在這點上,從萬千樹海的故鄉威達爾行星而來的丁香,曾經爲此做過最爲貼切的點評:“任何生靈都會對自然之美產生共鳴,哪怕是毫無半分雅意的巴雷卡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