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生命都應該擁有過去,因爲過去值得回味和學習,他豐富了我們的思想,擴展了我們的想象力,洗滌了我們的心靈,我無法想象一個沒有歷史的種族會變成怎樣,正如我們一旦否定這些賽博人留下的前世記憶,那會是多麼瘋狂的一個念頭,失去那些人類從泥濘中一步步走出寶貴足跡麼?否定我們因爲斷層而信奉過去的全部真理麼?你要知道,正是賽博人留下的過去填補着我們殘缺的靈魂,而過去塑造了我們如今的一切,它對整個人類文明進程功不可沒。”
“但如果這一切都只是賽博人的一個謊言呢?”前排的一位哲學樓的男性高年級生突然道。
“謊言?你是說所有的這一切偉大的發現、理論、藝術和夢想都是賽博人杜撰出來強塞給我們的?這簡直是……”盧娜.索金斯奮力忍住了‘荒謬’二字。
“從理論上來講,作爲欺詐和謊言的化身,玩弄人類的心智正屬於它們的拿手好戲,而且,從試圖永遠的奴役我們,賽博人這麼做顯然有着無數種動機……”另一名前排的女生也毫不掩飾的表達對賽博人強烈仇視。
“降落日後,賽博人完全可以編制我們的基因,讓我們按照他們的安排,對這些他們所‘創造’的玩意兒產生共鳴,爲了圓謊,他們只不過在其中摻雜一些‘淺顯’不過的道理……”女生開始狂熱的揮舞着手臂。
“你是說‘淺顯’?那可是這世間的一切真相和哲理啊。”這次盧娜還沒說話,教室裡有其他學生忍不住了。
“至少從我的理解來看,萬有引力和相對論都是和粗淺的科普知識,賽博人可以發現它們,並編進爲我們創造的所謂歷史裡,然後組織成爲一個彌天大謊!”最先質疑盧娜的高年級男生大聲道。
“既然賽博人如此不堪的發現‘粗淺’的知識,那你怎麼沒發現點啥出來?”在教室的角落,突然有個人在他說完後冷靜的譏諷道。
“第一,我不是賽博人,第二,他們都已經發現了,我又怎麼去發現呢?”這名高年級生紅着臉強道。
“原來是個渾人。”角落裡的那名說着怪話的學生不無揶揄,使得教室裡許多學生都笑出聲來,而教師泰坦尼斯一直沒有打斷的意思,他似乎任由着這輪討論的爭執發展至此。
“好了,在我的課堂上當然允許各種意見的闡述。”博士終於發言道。
“但也許有些太過於‘科幻’的話題不該包含在內。”泰坦尼斯似乎也在笑,那名哲學樓的高年級生只得把羞紅的臉藏到全息課件中去。
……
“……如果一切追求完美,那我們首先已失去了完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的發展歷程出現了不可磨滅的斷層,而這似乎是無法被彌補的,因此把眼光放在過去將變得不合時宜,那讓我們只能流連於‘毀滅’,而未來,纔是‘生存’……嗯,喬尼.肯特,這可是個陌生的名字,你有什麼要說的麼?肯特同學?”
課堂的一角,喬尼鬆開全息屏幕上要求發言的觸鈕,把面板收起,隨即長身站立,他站起後聽到旁邊有人低笑才發覺不對,起立發言的這個習慣他似乎總也改不掉。
“泰坦尼斯博士。”他依然直直的站着並尊敬的道。
“過去的難道真的無法尋回麼?我是說,我們顯然全社會的承認和支持這段歷史,不是麼?但這幾百年來,爲什麼不想着去發掘更多?”
“這話從一個非‘渾人’的嘴裡說出來真讓我意外。”泰坦尼斯笑了笑,站在教室的中心,自然可以分辨出剛剛那個諷刺聲音的來源。
“你是說發掘麼?從哪兒?賽博人那兒麼?如果他們還存在的話,當然。”他回答喬尼。
“但是……賽博人……也許他們真的消失了,而顯然他們並沒有創造人類,我們難道不能真正的追根求源麼?找到那個一切真相的發源地?”被泰坦尼斯當衆揭破,匿名者喬尼口氣稍稍有些示弱,但他仍然執着的向這位明星教師問出存在心底已久的疑問,而泰坦尼斯的回答卻讓他大爲意外。
“你是說‘地球’?”羅蒙.泰坦尼斯突然說道,而這兩個字讓喬尼簡直如遭到雷擊一樣震動。
“地……你是怎麼……”他幾乎語無倫次。
“是這個名字吧,我想……”泰坦尼斯仰着頭尋找着腦中的記憶。
“雖然這個詞早在‘賽博之戰’後就漸漸消亡,但如果你有足夠的專業權限,可以參考到早年發表的一些文檔,這個詞其實也並不陌生,是的,地球,賽博人所留下的遺產中,它代表着我們古老家園的名字。”作爲一名學思城曾經的著名學者,紐頓高中如今最大牌的明星教師,泰坦尼斯自然擁有或曾經擁有可以瀏覽高安全級別文件的權限。
“那我們爲什麼不去尋找過去的家園呢……我是說,這個地球?”喬尼有些激動,過去和未來、緣由和目的,他心裡隱藏着太多的秘密,也需要更多的答案和解釋。
“去哪兒找?在哪裡?賽博人遺產裡可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讓我們找回過去的任何痕跡。而從人類數百年來所探索的無數星系和星球來看,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它的存在。”
“也許……”喬尼強忍着心頭的那股衝動。
“也許她不在我們所探知的任何星系中……我是說,也許在銀河系的另一端……”在另一個旋臂,在那裡,太陽系,他在心中大叫。
“銀河系的另一端?你的這種想法和那些想象力豐富的天體學家們幾乎一樣,肯特同學。”泰坦尼斯微笑道。
“要知道以銀盟最頂尖的科研實力,哪怕是運用迪斯法拉杜人的微型星洞技術,要讓我們的飛船抵達銀河的另一端也將要數千年,這個遙遠的發現可不是你我能夠看得到的。”
“如果……泰坦尼斯博士……我是說如果,地球就在銀河的另一端,而我們最終出現在這兒,賽博人又是怎麼把星艦開過來的呢?”喬尼追問道。
“首先不否定你這個錯漏百出的如果,假設真的是這樣,因爲賽博人擁有無限的生命,他們完全可以航行成千上萬年到達武皇星系,無論如何,他們成功了不是麼?不然就沒有我們之間的這種對話了。”
“星門呢?也許會有直接抵達銀河彼岸的星門……”喬尼拋出他最終的殺手鐗。
“那樣話我們就早該發現,你必須明白,也許是造化弄人,銀河只有我們這一側的旋臂擁有各種星門,而所有已知的發現都已證明了這種理論。”
“我想你還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肯特同學。”已接近下課,泰坦尼斯的心中的教師鬧鐘已在讀秒。
“是毀滅導致了重生,也許我們曾經的家園早已消亡,我們出生在這裡,而不是地球,這已經是一個極佳的論點。”
“地球這個名詞已成爲過去式。”博士在宣佈下課前最終向他這位好問的學生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