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依言鬆手。明成佑喜歡她這點,聽話。
男人心情似乎不錯,把最後一顆桌球打入洞內後,沈寧再度偎上前,“留這過夜吧。”
“幾點了?”
“早呢。”
明成佑走出房間,抄起桌上手機。
“我方纔玩了會遊戲,沒電了。”
他把手機放回去,順勢將腦袋輕枕至沈寧腿上,“我休息會,到7點鐘叫醒我。”
“好。”
傅染買了杯熱飲,心想再等等,明成佑差不多應該要出來了。
彼時已是夏末,特別到夜晚,秋風蕭瑟寒冷,傅染圈緊雙肩,她料想明成佑存心關了機,除非他主動聯繫,要不然的話,哪怕她打到手機沒電都於事無補。
明成佑淺眠,睜眼時,沈寧摟着他的脖子正在看電視。
“幾點了?”
“啊!我忘記看時間了,”沈寧望向西牆的掛鐘,“都10點了。”
明成佑兩條腿落地,拿起自己的手機,沈寧雙手圈住他手臂,“還要走嗎?這麼晚,反正你回去也是一個人住。”
“今晚不能留在這。”
沈寧眼裡藏匿不住失落,“成佑……”
男人穿上外套,頭也不回,嘴裡猶在應付,“乖,聽話。”
話已至此,她若再糾纏,依明成佑的性子,估摸着該不耐煩了。沈寧送他到門口,“開車慢點,外面好像在下小雨。”
“嗯。”隨着話語落定,人已消失在電梯口。
明成佑驅車離開小區,這麼晚了,傅染肯定是先回去了。
他手機沒電,這回怪不得她。
經過萬達廣場,他狹長眼眸隨意一瞥,兩旁的車窗被雨水氤氳的模糊不清,似有幾分熟悉的身影撞入眼中,他猛踩剎車。
明成佑推開車門,犀利雨勢隨風而落,臉部瞬時冰涼。
傅染抱着雙臂,下巴幾乎貼到膝蓋,她兩腿輕踮,完全沒注意到正在接近而來的身影,旁邊的木椅上,還有半杯未喝完的熱飲。
明成佑修長有力的雙腿站定在她跟前,頭髮絲的尖端,已被雨水給浸溼。
傅染腦子混沌,依稀猶在想範嫺的那番話,她說她是小地方出來的人。
呵,她寧願那個錯誤一直延續下去。
明成佑眼見她淋成個落湯雞還不知道躲,他手掌搭上傅染肩頭,“有染?”
掌心觸到一陣戰慄,他的手猝然被揮開,傅染擡頭,眼裡閃過刀鋸般的疼痛,面色悲愴哀慼,竟是他從不曾在別人臉上見到過的,“我叫傅染!”
“切,你瞎激動個什麼?”
“別叫我尤染,我不是!”她原先凍成烏青色的臉這會因激動而漲的通紅,隱約能見頸間凸起的青筋,似乎再承受多一些的力,脆弱的血管便將崩開。
明成佑眼睛逐漸眯起,被她揮打掉的手背一陣痠麻,“吃槍藥了?有本事坐在這別動,看誰搭理你!”
他轉身就走。
傅染背後的景觀燈孤零零地懸在半空,橘黃色襯出煙雨朦朧。她環住肩膀,凍得發抖,明成佑走出幾步,頎長的身子頓住後,又大步折回,那張刀刻般精緻的臉不經意流露出煩躁,他回到傅染跟前,“你走不走?”
傅染包內的手機陡然響起,尖銳聲劃破靜謐而沉寂的氣氛。
她沒接,兩手覆住面部後輕拭,鼻音有些重,“回去吧。”
明成佑狹長眼眸盯向她手裡的挎包,傅染站起身,他視線逡巡,這才發現她全身溼透,走路搖搖晃晃,他一語不發,脫下外套裹住她肩膀,手工西服殘留的餘溫如猛烈熾熱的火源,傅染雙肩瑟縮,竟有些不適應。她擡頭,頰側幾縷細發緊貼,眼裡築起的冰冷城牆因他這一動作而遭受毀滅性沉陷,明成佑望了眼,眉峰輕蹙,“走。”
他手臂環住傅染,把她帶回車內。
直到扣上安全帶,明成佑留在她身上的古龍水味道還是未散開,傅染不喜歡男人用香水,因爲她從沒見過一個男人能把香水那種神秘而謎魅的感覺詮釋得如明成佑這般深邃。
他發動引擎,把暖氣打開。
“你給我打電話了嗎?”
“打了。”
明成佑點頭,踩下油門,“我手機沒電了。”
他簡單交代句,並不打算多說,他向來恣意妄爲,哪怕害得傅染在雨中苦等這幾小時,也像是同他毫無關係,該是她受的。
傅染對他的事沒有多說什麼,也不管是虛情還是假意,她把頭望向窗外。
此時,已近深夜。棉線似的雨珠很是細密,若無路燈的映射,很難見到這般光景。路面溼了一層,但並未積起雨漬,偶爾有下班晚歸的人,步子也不匆忙,猶如閒暇時散步似的漫不經心。
“吱——”劇烈剎車聲震破雲霄,將傅染遊離在外的思緒拉回。同時被拉回的,還有縛在安全帶下的上半身。
“媽的!”耳邊傳來明成佑的低咒。
他推開車門,凜冽之姿盡顯,“誰他媽敢擋我的道?”
也是,在這地盤,天大地大也不如明家大,誰人不知明雲峰手心捧着的這個小兒子乃是當今太子爺,那可是跺跺腳,玉皇大帝都得發顫的人物。
而偏偏,橫在前方的是輛外地牌照的車,車主也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你睜開眼睛看看,你怎麼開車的?”
“我如何開車還用你來教,你混哪的?”明成佑倚在車前,兩手環胸,雖然年輕,但天生的尊貴與桀驁越發襯出整個人咄咄逼人之勢。
這般恣意的年紀,這般無法無天,哪怕隱匿再深,但畢竟年輕,傅染的目光透過擋風玻璃落到明成佑的側臉,誰也無法預料,如今,這天神般的男子,竟會在有一天,變成了個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
彼時,他已不再是現在的明三少了,自然,那都是後話。
青年捋起衣袖,“不想活了是不是,識相點給老子滾蛋走人!”
明成佑原先修健雙腿交疊着倚在引擎蓋上,這會眼裡厲色難以藏匿,微揚起的髮尾已顯犀利,他目光冰冷似鐵,正欲開口,卻聽得一陣甩門聲傳來,接踵而來的,是高跟鞋踩過地面的堅硬聲,“滾,你纔給我滾蛋走人!”
青年嘴巴輕張,足能裝下個雞蛋,這會才反應過來,他惱羞成怒,“臭娘們,找抽呢吧?”
“好狗不擋道,給我死開!”
明成佑側着頭,表情晦澀不明,冷毅嘴角微抿,這女人……
“你——”青年氣結,被一個女人當街喝罵,何等的沒面子,他抄起拳頭就要衝來,明成佑眼裡一晃,大步跟上時,手臂只來得及攬住傅染的腰。
不盈一握,說的便是這般感覺吧?
傅染腰肢細膩,他只輕用力,她倒在他懷裡就難以再動彈,明成佑無意識圈緊,竟有種想將她用力揉入骨血內的衝動,他手掌隨着傅染的動作在她腰際摩挲,青年趁機揮拳衝來。
他腳下已有動作。
卻不想身前的傅染還是快他一步,尖細高跟鞋隨着踢起動作,直接甩到了青年的臉上。
明成佑再難抑制,輕淺爽朗的笑在她頭頂漾開,傅染踮起右腳,被他帶着往車邊走去。
“他奶奶的!”青年兩行溫熱鼻血掛在嘴角,明成佑打開車門把傅染塞進副駕駛座,旋身一腳正中青年胸前,他繞過車身回到車內,發動引擎後,車子狂飆出去。
臨走之時,邁巴赫擦過寶馬車車身,能聽到劇烈的摩擦聲。
“啊!我的車!”
傅染眼睛從後視鏡收回,車速奇快,沒多久便將青年的鬼哭狼嚎甩在後頭,傅染望向邁巴赫前側的痕跡,“你的車可比他的貴。”
明成佑不以爲意,打開音響,歡快的曲調填塞滿整個狹小的空間,“我又不缺錢。”
傅染頓覺一陣愜意,她打開車窗,任由初秋犀冷涼風悉數灌入,她手肘支於窗外,拂開被吹亂的長髮,傅染淺笑出口,眼裡的寂寥生根發芽,她手掌把額前碎髮向後捋,露出光潔飽滿的前額。她輕呼出口氣,胸腔內卻猶如被一根根鐵釘給扎過的疼,傅染把臉別向明成佑,“沒見過這樣的傅家大小姐吧?”
她脣瓣含笑,明成佑望了眼,雙眼卻定住後再難別開。
傅染嘴角的那抹苦澀,似乎能傳染,明成佑只覺心裡堵得慌,她偏偏笑得難以抑制,兩個眼眶跟着溼潤,如果範嫺看到她這幅神經質的模樣,肯定又要說她丟傅家的臉。
恐怕,傅家的臉都已被她丟盡了。
她儘管小心翼翼,處處周旋,卻代替不了尤應蕊在傅家的位置,哪怕……她纔是他們嫡親血緣的女兒!
“啪!”
明成佑揮起一掌擊在傅染腿部。
她痛地驚呼出口,“啊——你做什麼!”
肉色絲襪下,能看到白皙腿部被打出通紅的手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