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帶着許容匆忙趕到,許容看到這場景,幾乎站不穩腳步,“明嶸!”
男人抿緊脣瓣沒有應答。
明成佑傾起身上前,明嶸拉着李培寧退到車門一側,“老二,別犯糊塗,上輩子的事總會有個解決,你把李培寧交給我,我保證讓他老死在監獄內。”
明嶸目光對上明成佑,“是我自己無法回頭,也不想再回頭。”
“明嶸,別這樣。”許容嚇得直哭,“你回來,你說過將來有了孩子要將他帶在身邊,這個孩子我一定會要的,你別丟下我們行嗎?”
“容容,”明嶸堅毅的神色被暗光隱退,“你跟小染先回去。”
“我不走!”許容上前兩步,“我們還能回頭,爲什麼就不能走回去呢?明嶸,有我陪着你,哪怕你坐牢我也等你出來,以後家裡還有媽和小染,她們都會幫我一起照顧寶寶。”
許容走過去一段路,明嶸打開車門,李培寧趁機掙開他的手,明嶸一槍打在李培寧肩膀,將他整個人推進後車座,“容容,別過來!”
許容被這陣槍聲嚇得怔在原地,她雙手捂住耳朵,“明嶸你別嚇我,別再錯下去了!”
李韻苓急的眼淚掉出來,“明嶸,媽原諒你,你趕緊回來!”
明嶸望出去的目光分外模糊,今晚月色猶如塗了一層瑰麗的血,明嶸嘴角顫抖,半晌後方說出一句話,“媽,對不起。”他看向許容,視線一寸寸移至她腹部,“容容,對不起,孩子,對不起。”
說完後,頭也不回坐進車內。
李培寧按住肩膀,整個手掌都是血,“你,你想做什麼?”
明成佑示意兩邊的車都將明嶸圍在包圍圈內,明嶸發動引擎,目光森冷透過內後視鏡落向李培寧,“你說我爸媽是被活活燒死的是嗎?”
“你想做什麼?放我出去,救命啊!”
“大伯,這麼多年過去,你有沒有問過我爸想不想你?”
“瘋,瘋子!”
“今天,我也讓你嚐嚐那種滋味!”
明嶸猛地調轉方向,一腳踩着油門轟出去,面對的方向竟然是設有護欄的懸崖邊,車子飛速向前,前方黑暗被劈開,猶如一道巨浪襲來,明嶸眼裡淬有血色,他盯着後視鏡,看到緊緊追過來的許容。
眼裡一陣溼潤,明嶸緊咬牙關,車子哐當撞出護欄,向着萬丈懸崖下方栽去!
明嶸!
許容的一聲淒厲瞬間撕破山谷間原有的寂靜,她小步衝到被撞毀的護欄前,下方什麼都看不見,許容魂不守舍對着山谷喊,“明嶸!”
李韻苓率先來到她身側,傅染和明成佑也趕緊大步向前。
砰!
山谷底下傳來一陣巨響,緊接着,爆炸出來的火源將周邊的雜草樹木頃刻間點燃。
“不!”
火勢呈燎原之姿,熊熊燃起的苗子傾吐了人的視線,許容急火攻心,眼前一陣暈眩襲來,猛地向前栽。
幸虧身邊的李韻苓適時拉住,這纔將她帶回安全區。
明成佑讓人過來將許容抱到車上,“媽,您趕緊跟她一起回去,我和傅染在這守會。”
儘管知道沒有可能,但再渺茫也總比直接放棄來的好。
傅染倚在明成佑跟前,方纔的一幕至今還令人心有餘悸,在場的大部分人下去搜救,明成佑表情嚴肅盯着山底下冒出來的紅光。
半晌後,他折身往回走。
“成佑。”
“你待在這,我去找找看。”
“不,我跟你一起去。”
明成佑沒有再執意,他拉起傅染的手順着山路而下,這兒有便道,是爬山愛好者爲逃避門票而自行踩出來的一條路,傅染跟在他身後,兩人穿過荊棘,後頭跟着的人打着手電,斜伸出來的枝椏猶如一雙雙張牙舞爪的手。時不時會勾到衣服,劃到裸露出來的皮膚,走了也不知道多久,纔來到谷底。
明嶸的那輛車還在燃燒,火勢纏繞住旁邊的樹木,燒到最頭頂的地方,所幸風不大,慢慢也在呈現偃旗息鼓之勢。
明成佑站在原地環顧向四周,不少人圍在車邊,並不能看到裡頭的情景,但兩邊的車門都敞開着,車頭因重力而嚴重變形,整輛車是倒栽而落的,後車座方向能看到一半掛在車門外的人形。
明成佑目光掠過,伸手捂住傅染的雙眼。
她轉過身,兩手緊緊抱住明成佑。
“三少,還要繼續嗎?”
傅染聽到男人堅毅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繼續。”
短短的兩字,卻異常冷冽和堅定。
身後的男人將手裡的望遠鏡給他,明成佑拉着傅染站到旁邊,沒多久,有火警和搜救隊也加入進來,傅染踩着高低不平的石塊跟明成佑向前走,他拿着望遠鏡調試好焦距後一點點搜索。
傅染安靜地跟在旁邊,也沒有說過一句讓他放棄以及不可能的話。
腳底下被藤蔓絆住,傅染不小心往前栽,明成佑攬住她的上半身,“坐會吧。”
撿了個還算乾淨的地方,谷底霧氣溼重,明成佑脫下外套搭向傅染肩膀。
她揉着扭傷的腳踝,目光緊緊盯向正被撲滅的火源。
傅染側過頭去看着明成佑的側臉,他視線膠着在某處,她試着喚了聲,“成佑?”
男人回神,卻沒有看向傅染,“其實歸根究底,所有的事都跟我有關。”
傅染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將腦袋靠嚮明成佑肩頭。
“我爸爲了讓我過得很好,不顧她人意願將我和明錚對調,明錚從小揹負私生子罵名受到的侮辱我都能想象得到,傅染,二十幾年前同現在不一樣,現在我們也許能坦然接受,頂多是面上無光而已。從他第一次踏進明家的那刻起,我媽就教過我,這是爸在外養的兒子,跟我雖然是親兄弟但卻也是仇人。還有明嶸,他說的沒錯,明錚再不濟,明錚再怎麼被虧待也還是明家的孩子,爸想保護他,想讓他進明家又要保全自己的面子,最好的方法是用明嶸來作掩護。”明成佑腦袋捱過去,頭頂同傅染碰觸到一起。
“我從小是被捧在心尖的,自然也認爲明家最好的都該是我的。有些事變得理所當然,甚至也包括霸佔別人的身世和地位。”
“成佑,”傅染打斷他的話,“你別這樣想,你們的路是被爸給打亂了,可站在不同的方向該往哪裡走卻是自己選擇的,就像二哥,他明明可以回頭,也可以選擇信任我們,但是他卻太偏激,他也許想到容容和孩子了,卻最終棄他們而去。他缺乏面對的勇氣,我只是想不通,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了,難道還怕活着嗎?”
明成佑緘默,垂首盯着傅染,他將她抱在懷裡。
滿腹鬱悶和焦躁也都隨之揮散,他忘了他跟前有個最好的例子,被打亂的人生,還有傅染。
可她卻活得比所有人都好,光鮮亮麗,二十年被調換的時光,反而令她磨成堅韌且有棱有角的性子。
明成佑親了親她發尖。
傅染覺得有些冷,她雙手抱緊手臂,頭髮上沾了一層溼意。
“回去吧。”明成佑將手裡的望遠鏡放在腿邊。
傅染擡首,“再找找吧,說不定有奇蹟。”
兩人一同望向山頂,突然一陣聲音自遠處傳來,“有人!”
明成佑蹭地站起身,拉着傅染大步朝另一側趕去。
搜救隊撥開濃密茂盛的枝葉,指着半山腰的一棵松柏,明成佑拿起望遠鏡,傅染看到男人脣角緊抿,繼而慢慢舒展開。
他手垂至身側,“可那樣的位子要怎麼救?”
隊長拿起對講機,開始部署安排,但半山腰的位子,連人都很難上去,更別說是還要帶個傷員下來。
“三少,我已經安排隊裡去調吊機過來,我去商量下,確定幾套方案,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救人。”
“好,麻煩你了,”明成佑目光瞅着半山腰,“就算是出動直升機也要將他撈上來,不管是死是活。”
整個搶救花去將近6小時,因爲坡度的關係再加上高度難以企及,當明嶸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天已經微微泛亮。
許容因刺激過度也住了院,李韻苓整夜未闔眼地陪在病牀前,外頭時不時有急促的腳步聲經過,她試着給傅染和明成佑打電話,可始終信號不好。
李韻苓走到窗邊,透過玻璃看向醫院大門口的路燈。
她心裡酸澀難耐,抱緊雙肩隱忍住哭聲。
許容睡得很不安穩,噩夢連連,還會嚷着明嶸的名字,李韻苓眼淚不住往下掉,雖然她是有偏心,也沒有對兩個兒子一視同仁,可明嶸在她看來早就已經是自己的孩子。
“媽?”
李韻苓擦着眼睛走到牀前,“容容,醒了?”
許容轉過頭去看着窗外,她收回視線對上李韻苓,許容抑制不住嘴裡的哭聲,她知道明嶸肯定是走了,要不然她醒來的第一時間,李韻苓定會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