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我做出一個書面承諾,在大學畢業三年之內必須要給他們十萬塊錢當做這些年的生活費,而理由竟然是怕我嫁人了會不認賬。
莫凱一臉算計的說:“你讀的書多,我們說不過你,到時候你要是翻臉不認人,直接把自己嫁了,我們拿你也沒辦法,十萬塊就當是買個保險。”
他還知道買保險,看來在外面呆了些日子還是有用的,而且張口就是十萬塊,可他們幾個這輩子連一萬塊錢都還沒見過,這還真是獅子大開口,人心不足蛇吞象。
養母趕緊附和道:“不錯,我們養了你這麼多年,雖然沒給你吃香的喝辣的,但至少把你養活了,還供你讀書,十萬塊已經很少了,別人家的女兒出去打工可是大把大把的往家裡寄錢。”
她的話我最討厭聽,說來說去都是這幾句,不是他們養了我,就是別人的女兒會打工掙錢,我就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而且她居然還敢說十萬塊錢很少,難道不知道那些年少就出去打工同齡人,起初一個月的工資也就一千來塊麼?除去生活花銷,一個月能寄回來的不過幾百,一年也就幾千,這還是兒時的玩伴親口跟我說的。
雖然這幾年隨着物價的上漲,流水線上工人的工資也跟着漲了點,那些同齡人當中,混的好的也能拿個兩三千塊,可是她們大多數都已經找了對象,甚至有了孩子,不會再寄錢回孃家來了。
算來算去,她們根本不可能有人往孃家寄了十萬塊這麼多,所以我說莫凱是獅子大開口並非空穴來風,養母更是站着說話不腰疼,都把我當成冤大頭了。
我這還沒開口,養父已經用他一家之主的口吻發話了:“就十萬塊,一分不能少,否則你過完年就出去給老子打工掙錢,老子不養吃白食的人。”
現在十萬塊錢對我這個還有負債的窮學生來說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可字據我卻很願意寫,條件是莫凱要把吊墜還給我,反正就算我不心甘情願他們也一定會強逼的。
我有自知之明,一個人應付他們三個壓根沒有勝算,既然明知不是他們的對手,那倒不如趁此機會要回那條吊墜,也算是給自己一點點安慰。
那條吊墜本就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所以還入不得莫凱的法眼,他看了一眼就嫌棄的扔給我:“不就是一條銀項鍊麼,又不是金子的,你要就給你好了。”
我成功拿回了吊墜,也寫下了一張字據,在下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可他們還是讓我按了手印,就像古代犯人畫押那樣,因爲他們不相信簽名。
這張字據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張十萬塊的欠條,而我也悄然打起來自己的小算盤,如果能用這張字據徹底斬斷我們之間這層所謂的親情關係,那將是最好的結局。
養父想收起那張字據,卻被莫凱先下手爲強,一把揣進了錢包裡,還厚顏無恥的說:“這麼重要的東西還是讓我來保管吧,可不要丟了,十萬塊呢。”
養母笑的一臉寵溺:“主意是你想出來的,你要拿就拿着吧,給我這麼一張紙,我還真怕掉了。”
養父似乎不願意,虎着臉道:“我纔是一家之主,應該放我這裡,你成天往外跑,那纔可能掉了,要是將來她給了錢,也會被你花掉。”
“不會不會,我這不是特意把它放在錢包裡麼?你們就放心吧,她將來要是給了錢,我也一定會馬上寄回來給你們的。”莫凱信誓旦旦的保證。
養父還想說什麼,養母已經開口爲莫凱說好話了,什麼這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家裡的一切都是他的,更何況這一張紙呢?說了一大堆,養父哼唧了幾聲也就不再堅持了。
看着他們這場鬧劇,我暗覺好笑,現在爲了一張紙他們就開始爭搶了,這要是將來我真甩給他們十萬塊錢,那還不得動手打起來啊?
有句話說的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覺得這話說的很在理。而我,他們沒當我是家人,我也自認不是他們家的人,只是一個被養父撿回來折騰的野孩子罷了。
這晚,他們一家三口圍着桌子津津有味的吃着我辛苦做出來的年夜飯,我卻孤零零的坐在牀上發呆,任肚子餓的咕咕直叫,也絕不會去向他們要吃的,否則我豈不成了乞丐麼?
養母一邊吃還一邊吧唧着嘴說:“少一個人來吃飯,我們也能多吃點,本來就難得吃到一頓好的,可不要便宜了那些吃裡扒外沒良心的白眼狼。”
我不想聽他們說這種難聽的話,可這個家就只有這麼大點地方,外面還下着雪,我總不能出去吧?這已經捱餓了,我不想再受凍,而且等他們吃完,我還得去收拾桌子。
今年的最後一天,我在捱餓中度過,晚上想着劉芳做的美味佳餚入睡,結果在夢裡盡情吃了一頓,而且還是跟趙琛一起吃的,然後我就這樣笑着醒來了,迎來了農曆的新年。
我們家的親戚本來就很少,有走動的就更少了,人自古以來就現實得很,誰會喜歡一家窮親戚?都怕走動的多了會給自己惹麻煩,比如借錢之類的。
因此,我們家走親訪友也比別人家省事的多,在別人還在天天串門的時候,我們家就已經結束了拜年,家裡也沒什麼人來拜年,最後就連過個年都顯得冷冷清清。
莫凱每天都早出晚歸,不是去這家打撲克牌賭錢,就是去那家看電視,或者去看鄰家小姑娘,這個家成了他的客棧,只是用來吃飯睡覺的,而我就是他的免費服務員。
我很難想象,就他這樣的人怎麼在外面打工養活自己,我可不相信外面也有人像我一樣伺候他,於是當某次出門,意外遇見一個當初跟他一起出門的人時,我便問了幾句。
然後我才得知,原來他去年回來的那麼早並非廠裡淡季沒事幹,而是因爲他惹事被開除了,後來還找過幾家廠,可都幹不長久,不是自己吃不了苦跑了,或者嫌工資低,就是被人家趕走。
我不知道養父母是否知道這些事,但我沒有告訴他們,反正他們的寶貝兒子,我這個撿來的姐姐從來就沒有資格管,我又何必去多費脣舌,好心也會被他們當成驢肝肺的。
春節期間我去找過幾個兒時玩的還算好的玩伴,本來是想打聽一下他們的工作,準備暑假的時候去做工掙下個學年的學雜費,但結果卻不太好,他們一開口就說我不合適做流水線。
他們質疑:“你不是大學生麼?讀了這麼多書怎麼還來做流水線?那書不是白讀了啊?”
我跟他們解釋假期兼職的事,他們卻將信將疑,然後很快繞開話題,有男人的說自己的男人怎樣好,沒男人的就談論他們廠裡有多少男人在追她,還有說孩子多大了的。
聽着他們的話題,我有很多不懂,比如說他們各自做的工種,我就聽得雲裡霧裡,而我說的話,他們也一知半解,總之我們之間早已沒有共同的話題了,所以我只好放棄對他們的期待。
他們說流水線不適合我,那就不適合吧,我可以繼續做家教,反正暑假請家教的人也多,不是所有家長都會選擇把孩子送到補習班,所以我還是有機會的,也許在上海過紓解也不錯。
在這個漫長的寒假,我經常會想起趙琛,想着想着,我就覺得他其實真的很好,心思細膩,體貼入微,只要肯撕下表面那層用來保護自己的僞裝,就一定會是個溫柔的男生。
我無疑是喜歡溫柔男生的,否則最初我也不會覺得自己喜歡上了杜辰逸,可趙琛跟杜辰逸又不同,他的這種溫柔,對我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讓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不知不覺的就想起他。
以前剛認識當杜辰逸的時候我從來不會如此想他,也幾乎不會在夢裡看到他的身影,可這幾天我卻每晚都夢到趙琛,在只有我們的夢裡,氣氛是那麼的美好,讓我沉醉夢裡不願醒來。
我這算不算是真正喜歡上了一個人?我也不知道,因爲我的情竇還不曾爲誰開過,只是在期待着有這麼一個人出現,填補我心中那份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