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讀高中的幾年裡,我還見過撿垃圾換錢的學生,那是個女生,她下課之後會去每個教室角落的垃圾桶裡找礦泉水和果汁瓶子。
我沒有那種勇氣,只是靠着一百塊錢努力的活着,各種參考書只敢看不敢買,只要不是學校強制要買的東西絕對不買,比如校服,不想要也得要,比如訂牛奶,可以不要就不要。
簡單的一張牀而已,竟然就勾起了我這麼多不愉快的回憶,看着那張牀良久,我最終還是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
牀鋪好柔軟,也很溫暖,讓我不禁鼻子有些發酸,思緒再次飄飛了起來,那些遙遠的往事不斷涌入我的大腦。
“你到底跟老頭子說什麼了?”
興許的想的太入神了,房門被打開了也沒發現,我循聲望去,就見趙琛砰地一聲關上房門,正大步流星的向我走來。
“什麼也沒說。”我收回心神,淡定的看着趙琛,往事成風,以後都不會再發生了,我不該想那麼多的。
“那老頭子爲什麼留你吃飯,還給你準備房間,難道你以後還要住在這裡嗎?”趙琛走到我面前,嘲笑道,“你以爲自己是誰,有資格住在這裡嗎?”
他現在說這話的時候絕對想不到,多年之後我不但住在了這裡,而且還是這裡的女主人,只是我心裡深深愛着的,卻是他自己。
“放心,我不會住在這裡,你爸爸只是讓我在這裡午休而已。”趙子峰的那份細膩,身爲兒子的趙琛竟然一點都沒有學到,真是浪費。
“死女人,你不要得寸進尺,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哭的!”趙琛突然伸手狠狠推了我一把。
猝不及防,我被他推的跌倒在牀上,本來不敢躺的牀就這被我壓在了身體下,那柔軟的感覺真的很好,這難道就是曾經聽說過的席夢思麼?
“喂。”對於趙琛話語和動作,我沒做出任何迴應,竟然在這種時候愜意的享受起了身下這張牀的柔軟和舒適,所以連他都無言以對了嗎?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卻微微閉上眼睛,慢悠悠的說了一句完全無關的話:“好舒服。”
“你……”趙琛估計怎麼也猜不到我會有這反應,還是無話可說。
“你不午睡麼?下午還要上課,你說要是你當着你爸爸的面哈欠連天,甚至是睡着了,他會怎麼樣?”我閉着眼睛,一邊享受着這份舒適,一邊不動聲色的與趙琛針鋒相對。
“你給我起來!”擱在牀沿的手臂突然一疼,隨即我整個人都被他拉了起來,終於離開了柔軟的牀。
我睜開眼睛,站穩身子,就看到趙琛那張放大的臉在我眼前,好看的臉已經有些扭曲了,看來他想現在真的很生氣。
“趙琛,你今年多大了?”鑑於兩人的身高差距,跟他說話的時候,我要仰視着他才行。
“嗯?”趙琛一愣,隨即眉頭一皺,“你想說什麼?是不是想教訓我?”
真沒想到,他對我還是很瞭解的,我有些意外,他果然不是個被無藥可救的笨蛋。
“高三,應該也有十六七八歲了,你知道在我們那裡,這個年紀的人都在做什麼嗎?是在工廠裡做工,不但要掙錢養活自己,而且還要寄錢回家。他們沒有你這麼有文化,可是他們比你懂事的多。”
我小時候的大部分玩伴,都在小學畢業之後就出去打工了,是童工,我之前提過,有小部分是初中輟學或者畢業之後再出去的,做的依舊是普工,掙扎在流水線上。
而還有極少的幾個女孩子,早已經當了母親,據我所知最早的生孩子的,是我的一個小學同學。
記得我剛上初三那年,也就是十七,正是趙琛這個年齡,她便已經生下了一個女兒,做完月子之後把孩子給了她媽,自己則跟着孩子的父親一起出去打工了。
我不敢想象,才十幾歲的人,自己都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要怎麼養活孩子?畢竟現在不是古代了,封建時代這麼大生孩子那才叫正常現象。
如今是個法制時代,她這種情況叫做未婚先孕,是個未婚媽媽,就算那男人想娶她,他們也結不了婚,只是,話又說回來,結不了婚又如何呢?
在我們那個地方,法制意識有多薄弱,那是很多人都想象不到的,打罵孩子他們不覺得是虐待兒童,而是理所當然,因爲孩子是他們自己的。
所謂的九年義務教育,那也不是他們的義務,在他們眼中,他們養了孩子這麼多年,長大了出去打工掙錢給家裡蓋新房子是孩子們的義務。
結婚這種事,更是無所謂,只要拿了彩禮,再擺上幾桌酒席,讓人把女兒接過去,或者讓兒子把姑娘給接過來,這婚姻就算是成了,和封建社會也沒多大區別。
思想落後,封建迷信,缺乏教育,是很多地方掙扎在貧困線的主要原因,我很窮,也窮怕了,我想改變,但我不想走兒時夥伴那條老路,所以我想上學,還想上大學。
“我懂不懂事,關你什麼事?”趙琛打斷我的思緒,不服氣的瞪了我一眼。
“沒錯,這的確與我無關,只是現在我身爲你的家教老師,正所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我希望你能給予我最基本的尊重。趙琛,未來是你自己的,作爲老師,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每當想到一些往事,我就會變得很冷靜,思想也會成熟,至少不會像趙琛這樣,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若他是別人我的確可以不聞不問,可他現在偏偏是我要教的學生。
趙子峰又對我這麼器重,還讓我預支工資還學費,做人不能恩將仇報,投桃報李的事,我覺得應該多做。
“無聊透頂!”趙琛顯然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明明自己還是個學生,卻搞得像個歐巴桑似得,真想要管人,自己找男人去生一個好了,憑什麼來管我的閒事?我討厭你,比以前任一個家教都討厭。”
“彼此彼此,我其實也很討厭你。”我說的是實話,現在的趙琛比我那個叫莫凱的弟弟還要討厭的多,可能是因爲我已經許久沒有聯繫過莫凱了吧。
“既然如此,那你爲什麼還要回來?犯賤麼?”永遠別希望趙琛這狗嘴裡能夠吐出象牙來。
“還能爲了什麼?自然是爲了錢,你們家不是很有錢麼?”我並沒有否認,我就是爲了錢纔回來的。
“你當我們家是什麼?你的自動提款機?”趙琛雙目驀地一凜,又怒了。
“以我目前的情況來說,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意思吧。試問一下,世上這麼多打工上班的人,又有多少不是爲了錢的呢?我生而爲人,要養活自己也是情理之中,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好命,有人養着你。”
趙琛嗤之以鼻:“不要說得自己好像很了不起似得,我就不信你自生出來就可以自由養活自己。”
我無所謂的聳聳肩:“我從來沒覺得自己了不起,只是覺得命不好,投錯了胎,可能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所以想這輩子多積點陰德,下輩子也投個好胎,比如富二代官二代什麼的。”
趙琛咬牙切齒:“你做夢!”
我點點頭:“我的確是在做夢,但也沒有法律規定不能做夢,你又何必這麼小氣,連我做個夢都不行。”
趙琛的臉色一變再變,青一陣白一陣的,垂在大腿兩側的手都握成了拳頭,顯然是被我氣得不輕,誰讓他來挑釁我,打擾我享受這張牀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