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還是提前回了上海,因爲沒有提前買票,而去縣城的那天又沒有當天的票,我是先上車後買票的,一上車就去找工作人員補票,雖然我的確是很窮,但也還做不出逃票這種事來。
回到學校的時候,學校裡基本沒什麼人,宿舍裡更是一個人都沒有,我收拾了自己的牀鋪就給趙琛發短信,告訴他我已經回來了,至於爲什麼要跟他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希望他來找我吧。
可惜趙琛好一會兒都沒有回覆,於是我就開始睡覺了,站了一個晚上,我又累又困,真的是站着也能睡着了,總之我就是倒黴,來回了這麼多次,只要不是跟李詩鴦一起就沒有座位。
睡得迷迷糊糊中,枕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摸過一看,是趙琛打來的,不禁暗笑,難道除了趙琛之外還會有別的人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麼?知道我回上海的也只有他和我的幾位家人。
我這個反應,好像是在期盼家裡能給我來個電話,關心的問我到了沒有吧?那我真是犯賤,居然還會對他們有所期待,我不是早就過了那個天真的年代麼?真是學不乖!
“喂,阿離,你睡醒了沒有?”電話一接通,趙琛那熟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帶着淡淡的關心。
“醒了,可你怎麼知道我在睡覺?”難道說坐了長途火車之後睡覺是一種常識麼?我是覺得每次下了車就累的不行,但也只有回來的時候能休息,回家的時候是一到家就要幹活,沒人讓我休息。
“你們家那麼遠,肯定很累了,不睡覺你能幹嘛?我可是特意等這麼久纔給你打電話的。”阿琛理所當然的說,“醒了就在宿舍等着我吧,我來找你玩呀,拜拜。”
“哦,好的。”我愣愣的掛了電話,腦子還處於短路中,睡之前我還在疑惑,爲什麼趙琛不給我回短信,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貼心,怕打擾到我休息。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了,我睡了好幾個小時,難怪覺得輕鬆了許多,但同時也覺得肚子餓得慌,趕緊起來找了點東西吃,那是上車之前買來車上吃的,但剩了不少,我不喜歡在車上吃東西。
這才吃了幾口,我想到趙琛會過來,後知後覺的想到另外一件事,連忙拿了鏡子過來照了照自己這張臉,初二那天養母和莫凱打我的時候在臉上留下了淤青,眼角也有傷痕,至今都沒好。
看着鏡子裡的傷痕,我開始後悔告訴趙琛我回來了,現在這副樣子要怎麼見他?他若是問起來我又要怎麼回答呢?實話實話麼?那他一定會罵我活該,誰讓我要回家去的?
我想了很多辦法想要遮蓋掉這些傷痕,可最後也僅僅能用頭髮擋住眼角的痕跡,卻擋不住臉上那明顯的淤青,我突然想要逃了,拿起電話就給趙琛發短信,說我有事,讓他還是別過來了。
趙琛問我有什麼事這麼重要,說好的要來找我,現在都已經在車上了卻又要他回去,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向他道歉,叫他不要過來,來了我也不在宿舍,會害他白跑一趟的。
後來趙琛就沒有再回復給我了,我想他大概是生氣了吧,誰讓我這麼反覆無常,害他剛上車不久就要下車折返,是個人都會生氣,這都是我的錯,我以後會補償他的。
我對着鏡子看了許久,越看越覺得自己難看的緊,只有巴掌大的臉,沒有尖削的下巴,眼睛不是很大,而且還是單眼皮,好像大家都喜歡雙眼皮和瓜子臉,尖下巴,而這些我都沒有。
這樣難看的我趙琛怎麼可能會喜歡上我呢?而且我還比他大了三歲,所以我想我也是時候收起那點貪戀了,趙琛對我來說就像是那閃耀在夜空中的星辰,我可望而不可及。
越想越覺得難過,爲什麼我不是程筱洛?她的父親就是趙子峰那個開發商朋友,而且她本身長得好看又有氣質,還去國外深造了,趙琛跟她站在一起就是金童玉女了,真正天造地設的一對。
趙琛總是不讓我在他面前提起程筱洛,這些事都是間接從趙子峰和劉芳那裡得知的,據劉芳的意思來看,趙子峰好像已經把程筱洛當成是未來兒媳婦兒了,每次只要他在家,都會對她熱情又寵溺。
想到這裡,我心裡不禁咯噔一跳,他們父子對我這個外人這般好,難道是因爲程筱洛不在,他們拿我來彌補這份空缺麼?而趙琛不讓提程筱洛,也是因爲提到她就會相思成災?
原來我只不過是一個臨時的替代品而已,無論正主回不回來,我都什麼都不算,可憐我還一直自作多情的以爲他們像我一樣真心付出,恨不得對他們掏心掏肺,只求他們能安好。
現在的我就像是《紅樓夢》裡自怨自艾的林黛玉一樣,明明是在胡思亂想,卻還是把自己弄得多愁善感就跟剛死了爹孃似得,甚至連鼻子都酸了,我自己都覺得噁心,趕緊拿了盆出去洗臉。
想那麼多幹什麼,既然想到了自己只是一個替代品,那及時把感情收回來就是了,而且這一切都不過是我的猜測,真相還有待查明,萬一我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怎麼辦?
我其實就是太自卑,又太害怕失去了,所以整個心靈都扭曲了,把所有人都當成了壞人,把別人對我的好也都想象成了有目的的,也不想想自己算什麼東西,又有什麼值得別人利用的。
洗了把冷水臉,我的腦子就清醒多了,回到宿舍摒棄那些突然闖進腦子裡的猜測,然後爬上牀窩在還溫暖的被子裡開始看書,以求儘快讓自己的思想恢復正常,我不喜歡剛剛那個怨天尤人的自己。
看了還沒一會兒,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其中還伴着趙琛的聲音:“阿離,開門!”
他來了,他終究還是來了,外面沒有掛着鎖,他自然知道我在裡面的,那我現在能裝作還在睡覺什麼都沒有聽到麼?什麼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最終還是鼓起勇氣爬下牀去開門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爲什麼突然不讓我來了?”趙琛質問我。
“本來是有點事,但現在已經沒了。”他人都已經站在我面前了,那就算看到我臉上那帶着恥辱的傷痕又怎麼樣?
“你還真是個善變的女人。”趙琛走進我宿舍,關好門,不滿的嘀咕着,“跟你相處是越來越難了,這樣你以後要怎麼找男朋友啊?”
“那就不找了,我自己應該養得活自己,也免得去禍害別人。”我自嘲的笑笑。
“知道就好,還算你有自知之明!”趙琛皺着眉頭走向我的書桌,拉過凳子坐下,隨便的很。
我有意離他遠一點,背靠着牀看着他,問道:“你在家很無聊麼?我一回來你就來找我。”
“我纔不無聊呢,我是怕你一個人在學校會發黴,要不你幹嘛一回來就告訴我?”
“額……我纔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看看你要不要提前上課之類的,很快就要高考了。”
“那行啊,你想來上課的話隨時都歡迎,相信我老爸也一定會很高興的,他就怕我不學。”
“那必須的呀,你爸爸可關心你的學習了。”我訕訕的笑着,羨慕嫉妒的要命。
“你離我那麼遠幹嘛?怕我吃了你啊?”趙琛拉過另外一張凳子,還用手擦了一下,然後拍了拍凳子道,“過來坐着跟我聊會兒,在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都快憋死了。”
“那你怎麼不打電話給程筱洛呢?”我不情不願的走向他,一邊酸不溜幾的問。
“你不提她會死嗎?”趙琛臉色倏地變得很難看,“你要是還不長記性,我以後懶得理你了。”
“爲什麼不讓提?是怕自己會想起她嗎?你們兩個青梅竹馬,突然分開這麼久一定很想念吧。”
“莫離!”趙琛雙目一凜,“你今天是想跟我吵架嗎?”
“吵就吵,我無所謂!”心裡憋屈的要命,在自己家裡我是多餘的人也就算了,還被他們父子當成了替代品,我不敢拿家裡人怎麼樣,難道還不敢跟趙琛挑明瞭說嗎?
“你今天吃火藥了嗎?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真是無理取鬧,你們女人怎麼都這樣?剛剛怎麼不說清楚,都在我現在都已經回到家了,免得在你這裡受氣。”趙琛語氣很不善。
我也知道是我自己不好,可心裡就是難受的要命,再不發泄出來我會奔潰的,脾氣自己也控制不住了,衝他大聲嚷嚷道:“是啊,我們女人都是這樣的,你不是早就領教過程筱洛的厲害嗎?”
“你有病吧,沒事幹什麼總是提起她?你只不過是見過她一次,就老唸叨着,你是喜歡上了那個女人嗎?”趙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可我爲什麼非要拿他來撒氣不可?
“是啊,我有病,我有神經病,你是不是要把我送進神經病院去?”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不該這樣對他,但這張嘴根本就不受腦子的控制,不想說的話被說了出來,“反正我只是她的臨時替代品而已。”
“你在說什麼?”趙琛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我,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的道,“你再說一遍。”
“說就說,我就是程筱洛的替代品,她出國了沒有人陪你,所以你就老拿我開涮,給自己找點事做來一解對她的相思之苦,你爸爸不是早就把她當成了你未來的媳婦兒嗎?”
“這是誰跟你說的?是不是劉芳!”趙琛生氣到直呼劉芳的名字了,我這是又連累了她麼?不過他接下來就加了一句,“還是我爸自己跟你說的?你已經問過他程筱洛的事了?”
“不是不是都不是,是我自己胡亂猜出來的。”我莫名其妙的就哭了出來,嗚咽着嗓子喃喃的問他,“趙琛,我爲什麼會遇見你?爲什麼要在那個時候遇見你?爲什麼又要留下來?嗚嗚……”
“你到底怎麼了?今天怎麼這麼奇怪,說的話莫名其妙。”趙琛的情緒穩定了很多,好像沒之前那麼生氣了,反而關切的問我,“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話?還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腦子好亂。”我真是有病,就因爲在家裡受了委屈,就把全天下的人都當成了壞人,然後想一堆有的沒的事,結果還把氣都撒在趙琛身上,我這是太閒了嗎?
“你……”趙琛張着嘴說不出話來,我想現在的我在他眼裡一定就是個瘋子吧,我徹底瘋了,情緒崩潰,感情決堤,沒想到暗戀原來是件這麼危險的事,我還以爲自己能把持住。
“對不起,阿琛,對不起……”知道自己錯了卻根本停不下來,這是一種怎麼無助的感覺,這一刻我連想死的心都有了,果然人生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控制情緒和感情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
“阿離……”趙琛突然長臂一伸,直接把我拉入了他懷裡,我驚愕的擡頭看着他,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只知道他的胸懷真的很寬闊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