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趙琛的確是起來了，但精神萎靡不振，臉色也不好看，連話都沒不怎麼說，只跟劉芳打了聲招呼。
我們依舊面對面坐着吃飯，他吃了小半碗飯就上樓去了，留下我一人還有點不好意思，看了一眼劉芳，讓她過來跟我一起吃，反正我跟她都是員工，而現在主人們都不在。
劉芳猶豫了一下就走過來了，我連忙給她盛飯，一邊還低聲問道：“你說他這到底是怎麼了？好像很不高興呢。”
“是啊，也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事，讓人很擔心。”劉芳接過我遞過去的飯，向我道了聲謝。
“這種事以前發生過嗎？”劉芳在他們家幹了好幾年了，我私心覺得她應該很瞭解趙琛的一些古怪行爲。
劉芳一邊夾菜一邊想了想，先是搖了搖頭，而後又飛快的點了一下腦袋，看的我都傻了，她這到底的承認還是否認呢？
就在我疑惑之際，她已經開口道：“我想起來了，去年好像也有過類似的一次，我還問過他發生什麼事了，可他不肯說，後來過了好幾天才恢復正常。”
“額……”還要過好幾天麼？那我這兩天的課怎麼上？我想扶額了。
吃過飯，我很快也回了自己的房間，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卻怎麼也睡不着，老想着趙琛今天的反常，感覺他好像有挺重的心事，我很好奇，但也不乏擔心。
後來實在煩躁的不行，便乾脆起來不睡了，本來夏天早就遠去，已經過了午睡的季節，我也是閒來無事纔會捨不得這張柔軟的牀。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我快步來到趙琛的房間外，擡手輕輕敲了敲門，裡面隨即就傳出他清晰的聲音詢問是誰，看來他也沒有睡。
“是我，莫離，請問我能進來麼？”在他清醒的時候，我可不敢直接推門而入，在別人家裡，最起碼的禮貌我肯定還是要注意的。
“什麼事？”趙琛的語氣有些不耐煩，縱使現在看不到他的人，我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會有多難看。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如果你現在不方便的話，那我就先走好了。”是我太沖動了，明明只是個家教而已，根本沒有資格去管他的生活。
“哦。”他淡淡的應了一聲，我轉身就想走，結果他卻又說了一句，“門沒鎖。”
這意思是讓我進去了？我心中暗喜，連忙推門進去了，見他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只留給我一個背影，顯得孤單而落寞，甚至還帶着點難過，這情景倒是有點像他上次生病的時候。
我走過去站在他身邊，儘量溫柔的問他：“昨天發生什麼事了麼？你好像很沒精神，如果方便說的話，我不介意做你的聽衆。”
“沒什麼。”他話語波瀾不驚，臉色也沒怎麼變，可是眼中卻泛起了一絲憂傷，我一直仰頭盯着他看，這點變化自然逃不過我的眼睛。
“既然不方便說那就算了，我只是見劉阿姨很擔心你，想來問問而已，也不是故意要打聽你的私事，你可千萬別見怪。”我低下頭，微微嘆了口氣。
其實如果換做是我自己，我也不會輕易把心事告訴別人，甚至連李詩鴦也不例外，我很少會跟她講一些我真正的心事，例如我那個親情冰冷的家庭。
“我沒事，她只是瞎擔心罷了。”趙琛的目光始終看着窗外，像是在等人，又不太像，我看不懂。
“哦，那下午可以上課麼？”我很識趣的換了話題，這纔是我真正應該關心的事。
“可以。”趙琛轉身走到牀邊坐下，“你還有別的事嗎？”
“沒，沒有，我這就出去。”明知他不會跟我說什麼，我爲什麼還要來呢？我已經後悔踏進這道門了，趕緊轉身準備快點離去。
只是，我這走了還沒幾步，身後突然傳來趙琛低低的詢問聲：“你們鄉下……會過生日麼？”
我腳步一頓，突然明白過來，連忙回頭看向他，小心翼翼的問道：“今天是你生日？”
“不是。”他回答的倒是很乾淨利落，我正要暗呼口氣，豈料他隨即卻又加了一句，“昨天已經過了，我一個人。”
原來問題出在這裡，昨天本是他的生日，但卻沒人給他任何祝福，包括最親近的人，也就是他的父親母親，所以他覺得失落。
其實對於我個人來說，生日這種日子，和平時也沒有任何區別，因爲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到底是什麼時候，也從來沒有人爲我慶祝過。
我只記得每年的秋天的某一天，父母會給莫凱煮三個雞蛋，外加一碗長壽麪，那是爲他慶祝生日，而我正是從這件事上，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生日。
後來上了高中，我認識了李詩鴦，每年她過生日，我都會記着買禮物送祝福，雖然由於經濟條件有限，我買不起什麼貴重的東西，但我會努力買一些有意義的東西。
記得我第一次送給她的禮物就是一對杯子，當時我還很鄭重的跟她說：“李詩鴦，我們以後要做一輩子的朋友。”
她也問過我的生日，我猶豫的告訴過她一個日子，但她似乎根本沒有記住，所以我還不曾收到過她的禮物，偶爾想起這事兒也會因此感到失落。
“生日快樂，雖然祝福有點晚。”我轉回身，默默走到他旁邊，也在牀上坐下，不敢離他太近，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呵，七年以來，你是第一個。”趙琛側目看向我，眼神有些迷離，“以前老頭子還沒離婚的時候，每年的生日他們都會陪我一起過，離婚後的頭幾年，老頭子也還會記得這一天，但這幾年……”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垂下了眼簾，我看得出來，他現在很難過，很失落，雖然同樣是沒有生日祝福，但他跟我不一樣，至少他曾經體會過，所以纔會有所期待吧。
“你媽媽從來都不來看你麼？”我一邊打量着他的表情變化，一邊小心翼翼的問他，不敢問太多，比如她是不是嫁人了之類的，如果嫁人了有了新的家庭倒是不方便再來看他。
“剛離婚那會兒來過幾次，搬家之後就再沒來過了，以前我們不住這裡，七年前才搬過來。”趙琛很難得的回答了我的問題，而且還這般清楚。
“你多大的時候他們離婚的？”既然他還記得父母給他過生日的事，那想必當時也不小吧？
“應該快十年了吧，我也記不太清楚了。”趙琛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當即話鋒一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們鄉下會過生日麼？”
“有些會過。”不但會過，而且在某些特定的歲數還很隆重，比如小孩子的週歲，十歲，以及老人的六十大壽等，都會大擺筵席，屆時被請的人要送紅包。
“怎麼過？也會吃蛋糕嗎？”趙琛擡眸，有些好奇的看着我，收斂了一些難過之色。
“現在可能有會吃吧，以前是沒有這種東西的，一般情況下都是吃雞蛋和長壽麪。”我說的自然不是擺酒席那種了，只是每年都過的普通生日。
“那你呢，有慶祝過嗎？你爸媽好像不怎麼喜歡你。”以前跟趙琛聊天的時候偶爾也說起過以前的事，他記得倒清楚。
“沒有。”我很不想回答這種問題。
“爲什麼？”可趙琛不依不饒，真不會看人臉色。
“因爲我沒有生日。”我心裡開始不淡定了，往事在腦中浮現。
“你騙我，一個人怎麼會沒有生日呢？就算是像孫悟空那樣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也會有個日子吧？”趙琛不相信，卻在情理之中。
“我沒騙你，信不信由你。”不想解釋，心裡難過，本是好心來關心他的，現在卻變成了給自己添堵。
“理由。”趙琛這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能把這份心思用在學習上多好，他說這話的時候還緊緊地盯着我，像是怕我會說謊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