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路出現一座防空洞,規模看起來不大。藉着月光,能看到在防空洞的最上面還留着那個時代的口號,“備戰備荒爲人民”。年頭太久,紅漆剝落,看起來有種很難言的滄桑感。
最離奇的倒不是這個,而是從洞口冒出的滾滾寒氣。寒氣和洞外的熱空氣接觸,化成濃煙,向空中飄散。
這就是剛纔黑暗森林裡的白色濃霧。
我往防空洞的方向走了幾步,溫度驟降,寒氣刺骨,渾身雞皮疙瘩起來了。
這時我發現脖子上掛着的項鍊,反應特別奇怪,緩緩懸浮而起,如同金屬遇到吸鐵石。它飄向的方向正是防空洞的裡面。
我摸黑進洞,手電光亮在這裡很薄弱。摸摸牆,感覺上應該是毛坯的水泥牆壁。繼續往前走,很難判斷這個洞有多深多長,完全沒有距離概念。
好不容易從洞裡鑽出來,到了山坡。低頭看,胸前的項鍊依然懸浮,指向山坡後面的一個方向。
我爬過山坡,老遠就看見羣樹環繞下有一塊平地,四周被樹木遮蔽。有一樣東西坐落在平地上,直直地從樹叢中冒出個長尖來。
那是一座銀白色的電塔,上面延伸出多條電線,在黑暗中蜿蜒不知散落到什麼地方。
我胸口項墜指的方向正是這座電塔。
爲什麼衛星地圖顯示不出這塊地方。會不會就因爲這裡有什麼電站,輻射出強烈的電磁信號,把衛星給屏蔽了?
我正想着,忽然手機發出嗞嗞的聲音,拿出來一看,竟然花屏了,我正在擺弄着,裡面突然傳來一聲女人尖叫的聲音!可我並沒有觸發什麼軟件啊。我差點沒把手機扔到地上,聽着像是在淒厲地哭。
我腦海裡蹦出一個念頭,難道是靈異現象,電站和鬼門關有什麼關係呢?手機又恢復了常態,剛纔那一切像是做夢一樣。
這個時候我的態度愈發堅定,決定去看個究竟,要不然晚上睡不好覺。我貓着腰快速跑到平地前的小樹林,剛鑽進去就聽到裡面有嘈雜的說話聲,人還不少。
大半夜的,幹啥呢?
我藏在樹後面,透過枝枝杈杈向外偷窺,不遠處就是大片空地。空地中央豎着那樁電塔,筆直高聳,等我的目光落在電塔底部時,驚得張着大嘴,舌頭都快吐出來。
因爲看到了絕對想不到的場面。
現代化的電塔下面,修了一棟破舊的小廟。廟不大,像個小土坯房的倉庫,沒有窗戶沒有門,裡面黑漆漆沒有光,顯得有些陰森。廟別看小,修得還挺有特點,飛檐斗拱,雕花橫樑,除了年頭久破敗一些,看上去還是挺古香古色的。
廟口擺了一張長長的香案,上面是一尊銅香爐,裡面堆滿香灰。香案上還擺着豬頭、生魚、燒雞什麼的,一大溜。案子前站了七八個人,都穿着保安的迷彩衣服,叼着煙互相嘮嗑,說說笑笑。
看樣子他們似乎在舉行什麼儀式,可看態度又不像,吊兒郎當的,毫無敬畏之心。
最怪異的是,在他們腳下放着一個大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知是什麼。
我強忍好奇藏在樹後面,屏息凝神看着。
這些保安言語粗鄙,說的話都是扯老婆舌,東家長西家短大姑娘小媳婦,反正離不開炕頭那點事。
看着他們我冷笑,這些人真是不知死的鬼,天天在高輻射地帶晃悠,當着狗腿子,殊不知受到輻射傷害的還有你們自己。這就叫報應,因果不爽。
這些人正聊着,忽然從那間破廟裡傳來異聲。聲音不大,細細碎碎,好像是風聲,又像是很多東西在啃噬着什麼。這些人停止交談,臉色變得莊重。
我憑直覺,覺察到似乎要有什麼事發生。此時的天象也有點反常,雲迷月黑,悲風四起,讓人全身毛髮都豎起來了。
我嚥着口水正遲疑時,破廟果然有異象生,眼前一幕嚇得我藏在樹後,緊緊捂住自己的嘴。
從黑森森的廟門裡,“撲棱棱”突然飛出一大羣黑色的鳥,叫起來刺耳淒厲,深夜聽來,尤爲可怖。
我認出來了,這些鳥正是黑烏鴉。烏鴉主不祥,此時此刻,這麼多烏鴉從廟裡飛出來,遮天蔽日,着實全身發麻。
這一幕不光是我,在場的這些保安,一個個也面無人色,誰也不敢造次。
等到烏鴉都飛光了,廟裡再無聲音,有個保安把地上的麻袋繩解開,幾個人上去抓住麻袋抖了一抖,我看得目瞪口呆,麻袋裡居然拴着一個人。
這是個穿着很土的女人,大概三十多歲,常年勞作未老先衰,此時披頭散髮,嘴裡勒着布條,嗚嗚的發不出聲。
這些保安木然地看着她,女人掙扎着跪在地上,拼命搖晃身體,眼淚從眼角流出來。
我屏息凝神,心裡一股股火竄着,這些人要幹什麼?這裡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這時,保安裡有個上年歲的,看樣是個領頭,看看錶,做了個手勢,好像是示意時間到了。他從長案下面,掏出幾面銅鑼,遞給就近的幾個人,他們“哐哐”敲了起來。
隨着破鑼聲,從密林深處走出一個人。此人穿着一身大紅的戲服,身材瘦削挺拔,兩個肩膀不知是不是墊了東西,居然平齊,臉上抹着重重的顏彩,大眼圓睜,居然形成了一個大花臉的京戲臉譜。
我的心噔噔開始加速跳動,這個臉譜我認識。
我的老家在農村,小時候經常在場院看拉場戲,裡面有一幕非常經典的戲曲,農村人都喜歡看,那就是《鍾馗嫁妹》。裡面有個很著名的橋段,叫鍾馗驅魔。大意是鬼門關大開,有孤魂野鬼不願回陰間,滯留在陽間尋找替死鬼,鍾馗便帶着手下,一一驅魔,把孤魂押回地獄。
此時此刻,眼前的這個怪人臉譜,所扮演的角色,正是鬼王鍾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