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太宗皇帝做了什麼,世上無人不知,周綽拿他比周繹,其用意十分明顯。
見周紀過來,二人竟心照不宣,不約而同地揭過了周繹的事不議,只談論周綽的事來。話題轉換如此巧妙自然,周紀哪裡能聽出什麼不妥?
然而待周紀離開後,二人卻也沒再提前朝的太宗皇帝,只是深深對視了半晌,面上均露幾分堅毅。
周紀與傅天瑜又說了幾句,便都去沈夫人身邊,與一直陪在那裡的周紹、沈青英一起,陪沈夫人說話解悶。
周道昭遠遠看着幾個兒子,面無表情,倒真像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
與周綽有志難酬的苦悶不同,武承思此時正縱橫沙場,十分恣意痛快。
燕國對虞國之戰伊始,他還只是個執戟長,如今戰事將要結束,武承思竟憑着武功謀略,一路累計軍功,最終做到了先鋒營副指揮使的位置。
武承思年少,又是皇親貴胄的出身,這樣的人本忌諱升遷過快,但其在軍事上的才能天賦卻是有目共睹。即便他的升遷並不全看軍功,同樣摻了不少人情在裡面,但對武承思忽然出頭,軍中並無異議。
做上副都指揮使的武承思愈戰愈勇,帶領三千鐵騎爲先鋒,屢次打亂敵人的佈陣,使得燕軍一路勢如破竹,不僅打得虞國潰不成軍,連沿途幾個多年未曾歸附的小國都順便打了下來,直逼虞國都城而去。
武嶽聽到接二連三的捷報,接着幾國歸附的國書,心中愈發歡喜。他派人送了多少賞賜到廉王府上,更兩次犒勞在沙場上征戰的軍士,使得軍心鼓舞。原本不愛征戰的將士紛紛立誓效忠,情緒十分高漲,好像打仗忽然變成了趣事一樣。
皇后錢氏聽說此事後,卻動了別的心思。
自錢惠君出嫁,錢氏一族可算是青黃不接,並沒有適齡的嫡出女兒可以頂上。現有兩個合適的女孩子,模樣、人品自不必說,都是族裡費力調|教的,然而年紀未免太小——大一點的纔剛過了金釵之年,另一個卻只有十歲出頭。
這也是錢皇后遲遲不動陽筠的原因。
錢氏如今雖壓過衛氏一頭,但論及在朝堂的勢力,衛氏並不比她差上許多,之所以錢皇后可用之人甚多,竟能死死壓住燕皇武嶽,其實是因爲沾了太子的光。這事她從未提過,但早已心知肚明。
若錢皇后沉不住氣,急着現在就除掉了陽筠,且不論武承肅是否反彈,屆時折了錢氏最大的一條臂膀,只說東宮那個有子的衛良娣,她就應付不過來。
武承肅爲了陽筠勢必和她翻臉,到時太子不再偏向錢氏一族,朝堂上多少人便不會再偏向皇后。而武嶽又巴不得他們倒下,若衛氏適時安插人手,奏請立衛良娣爲繼妃,十之**就要成功——錢氏哪有能力對付這許多勢力?
錢皇后極可能控制不了局面,只能把到手的權力拱手送給衛氏。
與其費力去鬥根基深厚的衛氏,不如先養着無依無靠的陽筠,待兩三年後錢氏二女長成,到了議親的年紀,她輕易便可將陽筠這根刺拔掉。那時族中有適齡女子,即便武承肅不再偏着母族,總不至於當衆翻了臉,錢皇后想扶植孃家,立錢氏女爲太子妃,倒還有過半的勝算。
然而當聽到疆場屢傳捷報,錢皇后竟有了別的打算。
她先是暗暗慶幸了一番。
幸好姜華早給她通了消息,沒由着武承肅給陽筠胞妹定下武承思,而是由武嶽出頭,定了個沒出息的武承訓,大大削弱了陽筠可能得到的支持,不至於以後拔刺時連着自己的肉。
轉念一想,錢皇后竟看到了另一條出路。
武承思前途不可限量,若能抓住這個人在手,錢氏一族勢必更加壯大,今後無論是立太子繼妃,還是有其他什麼事與人相爭,錢氏一族的勝算都要大上許多。
錢皇后心中大喜:這可是後福無窮之舉。
待平復心情之後,錢皇后先是確定了衛氏沒有適齡女子可以相爭,接着比較了錢氏二女與武承思的年紀,終於定下計策,想將較大的錢惠雯許給武承思,等兩三年後完婚,年紀較小的錢夢嫺則再多養兩年,回頭頂了陽筠的位置。
然而半月後,臨水城忽然聽到了別的消息。
燕軍已將虞國攻破大半,只剩國都及附近兩座城池久攻不下。原本勝利在望的一場仗,卻因虞皇膽小而淹蹇,忽然僵持了起來。
原來虞皇怕死,一早便在都城河左及臨近國都的二城屯糧養兵。河左城內屯兵十萬,臨近二城也各有三四萬兵馬,城中糧草更是足以支撐兩三個月。燕軍雖有二十餘萬,卻因月餘的征戰而疲乏不堪,哪裡還有力氣攻城?
強攻三天未成,連火藥都難攻破城門,大家都難免泄了氣。
見將士毫無鬥志,惠王下令退兵五十里紮營,一方面防止有人突襲,截斷燕軍的退路,便於接受後續的糧草補給,另一方面也是對三城形成了合圍之勢,卻不至於退得太遠,造成兵力分散。
燕軍糧草尚能支撐一月,押運糧草自是快不得,因此纔有“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之說。若再有補給過來,總要四五十天才能送來。
那樣未免太晚了些!
連武嶽聽了都有些灰心,武承思卻不肯認輸。
他仔細分析了三城的地勢,發現三城鼎足而立。最北是虞都河左,緊靠北面的崇山峻嶺。往西是廣闊的白水河,東、南兩方均是闊地,正是如今燕軍駐紮之處。武承思反覆看着輿圖,兩日幾乎不吃不睡,忽然有了主意。
他將戰術報與惠王,經衆將領商討過後,竟得到了幾乎全部人的支持。
燕軍十日未攻城,只做了百餘隻巨大的風箏,並將餘下的火藥細細分配加工了一番。
第十日上,燕軍派了一萬步兵並八百騎兵先行,強攻河左城東門,餘下兵力列陣其後。臨近二城果然只派出一小撮人支援,合起來不過五千餘人,輕易便被絞殺精光。
另有五百弓箭手並十隻牀子弩,離河左城不過百餘步,只攻東城門,不理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