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所動容,可莫小桐依然固執地搖着頭:“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每到我該拿主意的時候,都是別人幫我拿,小時候有爸媽,長大了有你,再後來有趙明磊,每個人都幫我安排好了一切,我也假裝快樂地照着那樣既定的路在一直往前走。可是,事實證明,一切都錯了不是嗎?不是我快樂大家就會快樂的,不是他們喜歡我就會認可的,怎麼做都是錯,怎麼做都在錯,到最後,無論我做什麼,都變成了我的錯。”
話到這裡,她忽而停頓了一下,將哽咽的情緒強行壓下,方纔又繼續說着:“我有時候就覺得,我是不該存在的一個個體,可是,我還不能夠選擇離開,因爲,我還有仇沒有報,還有事情沒有做。所以,就算是再不該,這一次,我也要自己拿主意。”
“所以,我的話,你也不想聽了?”
低低的聲線,帶着幾分難以言喻的沮喪,他很是自然地拿起了水果刀,認真地削起了蘋果。他的動作很熟練,彷彿曾經無數次地練習,她突然便覺得心口有點堵,莫小桐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靜靜地瞅着他的動作。心情,也隨着那果皮一層層的脫落而傷感着。
她只是,只是想要讓那兩個惡毒的男女接受教訓。
彷彿能洞悉她的心聲,他忽而停了手,眸光如雪,定定地瞅着她的眼:“關於報仇的事,我說過了,交給我就行。這是我們事先就說好了的不是嗎?你負責替我生孩子,我負責替你去戰鬥,很明確,很公平!”
“你也覺得我應該離婚?”
事實上,她離不離婚對原來的他來說,根本不重要。可是,當她真的住到了他的屋子裡,那份渴望,便由心底滋生,一點點地蔓趙明磊着,佔據了他所有心靈的角落。
仍是低着頭,仍是重着眼,仍是繼續着手裡未完的動作,他的聲聲輕輕淺淺,彷彿,不是發自脣齒,而是涌出心間:“不離,你怎麼替我生孩子?母體健康,孩子纔會健康,不是嗎?”
“………”
每一次,他提到孩子,她的心情總會翻滾着掙扎。他是個結了婚的男人,他有個女強人般的老婆,可費雪莉再強勢,她也是個女人,還是費家的獨生女,他爲何從未想過,要她生?
難道,費家也認可,他在外面生個孩子?
終於削好了蘋果,他遞到她眼前:“吃個水果。”
他突來的動作,讓她受寵若驚,莫小桐不自覺地瞪大了眼,嘴裡卻愣愣道:“我,沒味口……”
熟練地切了一塊,強塞到她的嘴邊,他命令地開口:“張嘴。”
心底,某根柔軟的神經,突然被觸動,她就那樣傻傻地望着他,又傻傻地張嘴,最後,傻傻地將那塊水果嚥了下去。
“吃完這個蘋果就睡覺,等你睡醒後,我們就出院回家。”本不是什麼大毛病,只因太擔心她的身體纔會選擇住在醫院裡,可方纔莫小柳的態度,卻讓他再次改變了主意,不想讓別人再來打擾她,所以,還是回家最省心。
“你要去上班嗎?”
“不去了,明天再說。”
“對不起,又影響你的工作了。”其實,見到他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他又爲自己放下工作了。很不願成爲他的包袱,但又很渴望這種被呵護的溫暖,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只是,對方是他,她纔會覺得如此幸福。
繼續將切好的蘋果,塞到她嘴裡,肖奕面無表情道:“既然知道影響我了,以後就乖一點,別再惹我生氣。”
將嘴裡的蘋果咬碎嚥下,莫小桐的表情雖輕鬆了許多,卻內心卻依然忐忑:“肖奕,對不起!”
倏然擡眸,他的霸道來得沒頭沒腦:“不喜歡聽這三個字。”
“其實,換了我是你,你也會那麼選擇的,不是嗎?”
略一沉吟,他斬釘截鐵:“不會。”
“你會,所以,你纔會受那樣重的傷。”莫小桐的目光柔柔,又不自覺地落到了他的手臂上,隔着厚重的衣料,她看不到他的傷,可他內心的那份痛苦,她卻感同深受:“那一場大火,你一定是拼盡了全力了是不是?就算你明知道希望很渺茫,你依然義無反顧,因爲,她們是你的親人,你最愛最愛的人。”
他的手一滯,終還是緊緊而握:“不許再提那件事,聽懂了沒有?”
“肖奕,謝謝你原諒我。”
突然覺得心頭有股火,他將手裡的半顆蘋果狠狠地塞回她手中,便別開頭,冷冷道:“快吃吧,廢話那麼多。”
知他心性,她亦不再多言,只是悶頭啃着手裡的蘋果,隔了八年的時光,再吃到他親手削的蘋果,那種甜蜜的感覺依然還在,只不過,這一次是直接從嘴甜到了心裡面。
辦理好出院的手續,已經是下午六點,肖奕本要帶莫小桐出去吃晚飯,卻被她以沒味口爲由塘塞了過去。想着她初病未愈,應該吃點清淡的東西,最終,肖奕決定直接帶她回家,親手爲她煮點粥來喝。
一路上,二人相對無言,氣氛太冷場,莫小桐幾度尷尬,終於在他們路過一間餐廳的時候,問他:“肖奕,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你不是說不想吃嗎?”
一整天看他忙前跑後的,自己都沒怎麼喝水,現在又因爲自己的一句話,連晚飯也省了,看到他這樣,莫小桐只覺得心疼:“我不吃,你總要吃的嘛!”
“回去吃吧。”
“家裡沒有菜。”
她在家的時候,總擔心他會突然就回來,所以每天都會去買點新鮮的菜,這兩天冰箱裡的菜估計也壞了,就算想在家裡開伙,怕是也沒什麼可吃的了。
“這個你不用管了。”
不曾回頭,他的口氣依然冷淡,自她們再見面,他就總是這樣,時而冷漠,時而又熱情似火。如果說,曾經的肖奕就像是太陽一般的話,那麼,現在的他就如同將金光燦燦的身體,隱在了烏雲的背後。隔着太遠的距離,隔着厚重的雲層,她,看不透他了。
他已決定好的事,便沒有可能再改變,不過一件小事,更不必要和他爭到面紅耳赤。經歷過太多,她已學乖了不少,既然他堅持,那就陪着他堅持好了,反正,一頓不吃也餓不死。
扭頭,將視線調轉回車外,快速移動的高樓樹木,就像是掠過她心頭的,一個個逝去了的畫面,終於,車緩緩減速,她的視線也慢慢地定格在一個點。
“你先下去,我把車停好。”
乖順地點頭,她率先下了車,走到電梯的附近默默地等着他到來。並未要她等太久的時間,肖奕已帥氣而歸,她很自然地按下了電梯的上行鍵,等到他走近,電梯門也應聲而開。
他率先走了進去,在她跟上的同時,他的大手,很是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那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又一次席捲而來,莫小桐抿着脣,笑意淺淺卻只是不敢再放大。
他的手,乾燥而溫暖,正好包容着她的小手在掌心。
很多年前,她最喜歡做的,就是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一遍一遍的摩擦着,她總是笑嘻嘻地告訴他,這樣就會來電,有電了他們之間的磁場就會更強烈,磁場強烈了的話,就算她們離得再遠,也一定會相遇,相遇後,心與心也一定能緊緊相貼。
本是一句玩笑話,不曾想一語成讖,竟是生生錯離了八年。
八年後,她們果如她所說重逢相遇了,只是,緊緊相貼的手心,是否能喚回曾經的溫情,而她們的未來,又是否可以如她所說,就算離得再遠,心也一定會緊緊相貼?
正胡思亂想間,他已牽着她走出了電梯,當他掏出鑰匙,打開家門,撲面而來的濃郁香氣,卻讓二人各自一怔。
“你買花了嗎?”
深嗅了幾下,似乎是濃郁的香水百合的味道,她一直不喜歡這種濃郁的香味,而肖奕也該是知道她的習慣的。
“沒有。”
他沒時間,更沒有心情去買花來討好誰,更何況,這花香的味道,分明是另一個人的最愛。
“怎麼會這麼香?”
擰起眉頭,莫小桐偏頭朝內,正要伸頭去看,只稍稍傾斜了一下身子,卻忽而被他冷不丁地抓了過來。
“幹嘛?”
一種不好的預感,讓肖奕濃眉深擰,他回頭,目光灼灼,言語如冰:“小桐,你先出去一下。”
“爲什麼?”
沒有時間再解釋,他只是不耐煩地將她推出門外:“不爲什麼,讓你出去就出去。”
她擠擋在門口,不甘心地問他:“可是,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啊?你明明說了原諒我的,現在又要反悔了嗎?肖奕,我都跟你認錯了不是嗎?你不可以趕我走,不可以…………”
“幹嘛呢這是?拉拉扯扯的,都進來吧。”
冷着臉,短髮深眉的女子,頗多不耐地出現在她(他)們的面前。
金棕色的短髮,俏麗而幹練。濃密的睫毛、魅惑的眼神、性感豐厚的雙脣,無時無刻不透露出她的萬種風情。天藍色超短款披肩小外套,再搭配一條純白色的緊身齊膝裙,更加襯托出她一等一的絕佳身材,再配上六寸高的天藍色的碎鑽高跟鞋,費雪莉留給莫小桐的第一感覺,就是強勢。
絕對的氣質,絕對的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