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午到凌晨,她已平靜了好幾個小時,想通了一切,自然也不會再生氣,事實上,她又有什麼生氣的理由?會換來今天的結局,不過是因爲自己太過沒用,而沒用的人,是沒有權利生氣的。
“可惜什麼?”
“可惜,你沒有直接跟我說,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直接告訴我就行了,該怎麼做,我都會配合你,這樣可以嗎?”
她乖順得超乎尋常,那種感覺,似乎是在說着一件完全與她無關的事情,那樣平靜的背後,似乎是他望之不及的冰冷,那樣的冰冷,讓他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可望而不可及。
不該問的,可他還是問了:“爲什麼?”
“因爲,我有求於你,是你的情人,是你附屬品。”
他未曾料到,從她的嘴裡,會這麼直白的說出這幾個字眼,情人,她確實是自己的情人,只是,他卻從未當她是附屬品。
心,猛地一顫,近乎撕扯地疼。
莫小桐,我又傷到你了嗎?是不是你也很疼??
她挽着他,慢慢地上樓,不看神情,只看背影,或者便是最完美的畫面。莫小桐的嘴角,一直掛着似有若無的笑意,淡淡的,淺淺的,卻又那麼透心的冷。
門開了,她隨着他的腳步而近,當她主動彎腰,想爲他取出拖鞋的時候,她的手臂,被猛地一帶,尖銳的刺痛感傳入腦中的同時,她的人,已穩穩落入了他的懷抱。
避開她的傷處,他小心地樓着她,半是心疼,半是怪責地問:“你的手怎麼了?”
身體上的傷,哪及心裡的疼?本該去醫院包紮一下的,可看了那樣的新聞,她便全然都忘記了。在樓下的涼椅上,她一坐就是幾個小時,若不是被他發現,或者,她還要更長的時間才能記得起。
動了動手臂,仍舊有些微微的刺痛感,所幸一直知道沒傷及筋骨,只是些皮外傷,所以,她不以爲意道:“喔!沒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這麼多血還只是摔了一跤?”
粉色的長袖,已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傷口處,因着血液的凝結,甚至連血衣也粘到了肉上面,那種感覺,他想不出來怎麼能不疼。太着急,他的口氣也變得越來越惡劣,可她,卻仍是一臉淡漠地迴應:“我沒有撒謊。”
“……………”
知道她又誤會了自己的心思,想解釋,卻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這樣的莫小桐,陌生到就像是一團從未呼吸到的新鮮空氣,明明無處不在,卻又抓之不着。只是,他始終很好奇她是怎麼摔傷的,因爲今天的新聞?還是,因爲自己?
嘆一口氣,他終還是放軟了口吻:“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你幫我擦點藥就好。”
“會感染的。”
“我會小心一點不讓它感染的,況且,我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麼弱。”
本還算融洽的氣氛,在突然間聽到這樣的一句話後,又開始晴轉多雲,肖奕沉着臉,質疑道:“你們?”
“我是和千帆哥在一起的時候摔傷的,他本來也想送我去醫院,我拒絕了。”
和肖奕在一起的時候,莫小桐永遠不必要費心去隱瞞什麼,因爲,就算她再努力,也是瞞不過他的眼,與其被他自己查到後心裡不痛快,不如實話實說來的乾淨,反正,她們之間的關係,根本就只有合作沒有愛。
“你趁我不在,和他在一起?”
“我需要朋友。”
聞言,他不再說話,只是悶悶不樂地拉着她朝樓下走。
“哎!你幹嘛?你要帶我去哪裡?”
“醫院。”
簡短的兩個字,包含着明顯的怒火,他已儘可能壓抑着自己,只是,那種被欺騙,被背叛的感覺,忽而如潮水般急涌而來,將他瞬間淹沒。
從醫院出來,已是凌晨四點,拖着疲憊的身軀回來,才進門,肖奕已是癱坐在沙發上,摘下眼鏡,不自覺地揉着眼。
一天的工作已勞神費心,晚上還要陪着自己去醫院,看着他佈滿血絲的眼,莫小桐的心,又不自覺地開始心疼。想安撫,又不知如何開口,猶豫了一陣,她終是輕聲道:“我去幫你放洗澡水吧?”
“嗯,水熱一點。”
“好。”
這種感覺,很隨意,很輕鬆,就好像她們真的是夫妻一般的默契。莫小桐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以最快的速度調好水溫,當她放滿浴缸出來的時候,沙發上的他,卻早已偏着頭沉沉睡去。
沒有叫醒他,莫小桐只是輕輕地折回臥室,抱出一牀棉被小心翼翼地蓋在了他的身上。他多累啊,爲了公司,爲了自己的仇恨,可沒有一點,是爲了他自己。突然覺得心口悶悶地疼,她也不願把復仇的枷鎖強加了他身,只是,現在的自己還太弱,她所能依靠的,也只有是他了。
沒有去洗澡,莫小桐只是靜靜地靠在他的身邊,腦海裡,縈繞的依然是白天裡看到的新聞。其實,她明白他的,雖然從未問過他復仇的過程,但趙明磊的動作,她卻是密切地關注着。一連搶了勁萊集團三個單子,敢如此囂張,趙明磊就應該承擔起後果。
肖奕利用了自己,想要打擊趙明磊的囂張氣焰,雖然,他的方法自己並不認可,但,關於這些事情的後續,她卻已在腦中有了很好的局面。至少,一時半會兒趙明磊不會再敢有所動作,就算不爲自己着想,他也會想到新公司的名譽問題。
這麼想着,所有的怨氣,忽而便煙消雲散了。
與方纔的故做不在意不同,現在的莫小桐,突然心情大好。是啊!爲什麼不高興?只要能讓趙明磊和莫小柳受到打擊,要她做什麼都可以,不過是區區一個性醜聞,不過是區區一個情感利用。
她想,她是真的不在意。
正出神間,她忽而覺得頭頂有異響,一仰首,卻正對上他炯炯黑亮的眼。
“你醒了?”
“嗯,爲什麼不叫我?”
“看你累的,不忍心叫醒你。”
聞言,他也不動,只是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式,當他的眼神越來越熱切,莫小桐忽而驚覺自己半個人都已窩在他懷裡。慌亂之中,她急急地跳起,一個重心不穩,眼前一花,人,卻已是又一次跌入了他的懷中。
“怎麼?投懷送抱啊?”
只眯了那麼一小會兒,他似已精神大好,望着她囧囧發紅的臉,居然還有了心情開玩笑。
“呃,不,不不不,不是………”
結結巴巴地否認,正着急如何才能讓他相信,他卻已扭轉身體,將她推離了自己的懷抱:“水放好了嗎?”
“啊?喔!早就放好了,不過,現在可能會有點涼,我去幫你換一下。”尷尬之餘,莫小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逃,豈料,她方纔起身,他卻已同時站了起來。
“沒事,再加點熱水就成。”
率先挪步,他已自覺地朝着臥室而行,莫小桐怔愣在原地,一時間,竟是不知該跟着他進去,還是繼續留守在客廳。
正發愁間,肖奕卻已再度開口:“愣着幹嘛,過來。”
“我?”
“過來,幫我搓搓背。”
搓,搓背?
只聽到這個詞,她的臉就紅成了豬肝色,一想到即將要面對的畫面,莫小桐終於不淡定了。
“我,我的手受傷了,不能,不能搓。”
這也是事實啊,她的手肘還纏着紗布呢,醫生說不讓沾水啊,對啊,就是不讓沾水啊,怎麼可能搓得了背呢?所以,她完全可以用這個理由拒絕他,對,拒絕!
“不是還有一隻手沒傷嗎?”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彷彿就是要和她扛上一般,執着而霸道。
“可是,萬一沾到水了,就會感染的。”
“藉口太多了,識相的,馬上過來。”
“………”
他已消失在轉角,莫小桐卻還在客廳發呆,幫他搓背雖然是件很尷尬的事,但,只要把心一橫也沒什麼做不了。只是,今晚這樣的氣氛之下,他的要求,不覺得詭異麼?
還在猶豫,肖奕催促的聲音,卻已自浴室傳出,深吸一口氣,莫小桐抱着豁出去了的心態,雙拳一握,就那麼直直地朝着臥室而去。
走進浴室的那一刻,莫小桐本以爲自己會因爲窘迫而落荒而逃,可當他精壯的上半身,盡數裸露於她的眼前,她所有的心魂,都已被那盤錯糾結的傷痕所震憾地奪去。
“你的手………”
不知該用什麼心情來面對他的滿身傷痕,她只知道,那一年,他家失了火,可她卻從來不知道,原來他也受傷了,而且,還傷得那麼重。
“水太涼了,加點熱水。”
“好。”
原本已平靜的心緒,又已氾濫,莫小桐乖順地放着水,只是,飄乎的眼神,總會不由自主地瞥向他的雙臂。終於,她試好了水溫,當他沉身沒入,她終還是忍不住追問道:“肖奕,你的手上是燒傷嗎?是那場火裡傷到的?”
“不該問的不要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