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寧聽到這個消息匆忙趕到醫院的時候,沈從瑞和魯飛都在呢。沈從瑞臉上沒什麼血色,抿着脣,靠在牆邊上,一句話都不說。
葉寧心急如焚,兩隻腳都發軟,她上前抓着魯飛的袖子急聲問:“到底怎麼回事?他現在怎麼樣?”
魯飛也是着急,愁得眼睛都發紅,嘶聲說:“在裡面沒出來呢,應該沒大事兒吧。”
說完這個,他想起之前看到的血,頓時有點不敢直視葉寧的眼睛。
沈從瑞的目光緩慢地從牆上某一點移動到了葉寧身上。
在這一刻,葉寧忽然感覺到他目光中的銳利和審視。
其實她早就覺得沈從瑞對自己很不滿了,只是這件事並沒有緣由,所以也並不敢確定。
而現在呢,她確認了這一點。
那是一種鋒利的審視,就好像法官在盯着犯人,就好像自己犯了什麼大錯。
不過葉寧現在並沒有心思關心他到底如何,她只聽到了魯飛的“搶救”兩個字,她整個心都縮在那裡。
沈從瑞卻沒有放過葉寧的意思,他盯着葉寧,忽然一個冷笑,問道:“葉小姐,你和蕭嶽的婚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葉寧盯着搶救室裡面紅色的燈,沒搭理沈從瑞。
她不認爲現在是提起這個的時候,她不認爲自己有必要回答他用這種充滿了敵意口吻問出的問題。
可是沈從瑞卻忽然走近了一步,氣勢凌厲:“葉小姐,你和蕭嶽是不是鬧什麼彆扭了?”
連魯飛都察覺到了沈從瑞的不正常,只好拉着沈從瑞:“蕭嶽還沒出來呢,你消停下。”
沈從瑞脣邊泛起一抹嘲諷的笑,硬生生地嚥下接下來的話。
葉寧咬脣,手死死攥住。
就在這個時候,紅燈滅了,裡面的護士出來了,魯飛趕緊撲過去。
護士小姐是帶着笑的,手術很成功。
沈從瑞側首掃了眼葉寧,醫院走廊裡並不太明亮的燈光下,他看到葉寧的臉毫無血色,就好像白紙一樣慘白。
好不容易等到了可以探望病人的時間,醫院只允許兩個人進去,魯飛看看沈從瑞,看看葉寧,最後自己退了:“你們進去吧。”
沈從瑞沒說話,葉寧直接就去了。
病牀上,蕭嶽眉眼憔悴,臉色蠟黃,手背上纏着白色紗布,點滴正一點點地進入他的身體。
他看起來像是睡着了,可是等葉寧輕手輕腳來到牀邊的時候,他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看到葉寧,他試圖笑一下,不過笑得很無力:“我沒事。”
葉寧一下子哭了:“你,你……”
她想說你如果真出了事兒,我可怎麼辦。其實剛纔聽到消息後,她手腳冰涼,整個人都是懵的。
以前她聽說過蕭嶽的死訊,替他遺憾難過,但也就是難過而已。
現在呢,如果蕭嶽出了一點差池,她知道那對自己來說就猶如剜心一般。
有一個人,他就那麼潤物細無聲地注入你的心裡,讓你的心裡全都是他,這個時候再陡然失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
這和他有多少遺產留給自己沒有關係,也和他是不是自己孩子的父親沒有關係。
他就是他,就是蕭嶽,就是那個佔滿了自己心的男人。
到了這個時候,葉寧忽然間想起數年前自己在遙遠的西半球說出的話,她說她再也不會愛了。可是此時此刻她才明白,也許她和霍晨之間,從來不是愛。
霍晨說得並沒有錯,自己沒有愛過霍晨。
如果真愛過,不可能後來那麼輕易地撤離。
她伸出手,摸了摸蕭嶽的臉,他耳根那裡還有星點血跡呢。
蕭嶽無力地躺在那裡,定定地凝視着葉寧眼中的淚,到底還是笑了下。
“真沒事,就是腿上打了鋼板,過一段拆了就沒事了。”
他掙扎着擡起插了針頭的手,手指擦過她眼角的淚:“別哭。”
這邊沈從瑞不敢苟同地望着牀上的蕭嶽:“好好休息,公司的事兒你不用操心。”
蕭嶽擡頭看向沈從瑞,艱難點頭:“我這次車禍的事……”
顧忌到身邊的葉寧,怕她擔心,他沒說出口,只是望着沈從瑞。
沈從瑞點頭:“知道,已經派人查了。”
這次蕭嶽的車禍,顯然是有問題的,對方看起來就是衝着蕭嶽來的。
葉寧也意識到了什麼,握着蕭嶽的手,低頭說:“你們聊,我先出去?”
蕭嶽笑了下,反握住葉寧的手:“沒什麼事。”
說着,他倒是叮囑沈從瑞:“葉寧今天在醫院陪我,從瑞你去把楠楠從學校接回來吧,幫照顧下他。”
沈從瑞那邊點頭,葉寧卻總是對這個人有顧忌,忙提議說:“楠楠現在也大了,我讓他自己在家……”
蕭嶽捏了捏葉寧胖乎乎的那個小手指頭,搖頭說:“不必,讓他去從瑞那裡住兩天吧,安全。”
葉寧想想也是,她多少也感覺到蕭嶽的車禍看來不簡單,畢竟是做公司的人,生意做大了,財富榜上也是赫赫有名,明裡暗裡不對付的人怕是也有,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心存惡意呢。
蕭嶽又對沈從瑞叮囑了幾句公司裡的事兒,才讓他離開。
等到沈從瑞離開了,葉寧才捧着他的手,擔憂地說:“你怎麼就沒個消停呢,這才動完手術,好不容易恢復了,又遇到這麼一個車禍,你都讓人擔心死了!”
一邊又要去看他的腿,不看一眼到底不安心。
蕭嶽就那麼看着她,看她皺着眉頭滿臉的擔憂,看她嘟噥着埋怨自己不消停,忽然一下子就笑了。
左腿是上了鋼板的,本來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可是現在看她這心疼的樣子,心裡竟泛起溫暖。
葉寧看了看那腿,也看不出什麼,都包紮着的,最後也只是心疼地皺眉,恰好這個時候到了吃飯的時候,她便接過來,一口一口喂他吃。
其實他傷在腿上,手又沒事,可是她倒是沒意識到這個,總覺得他是個虛弱的病人,是需要照顧的。
蕭嶽也就沒提醒,半躺在那裡,等着她一口一口喂自己吃飯。
一邊咀嚼着口中的稀粥,一邊望着她。
她精緻的眉眼裡都是溫柔,脣輕輕抿着,握着勺子的小心翼翼,每喂自己一口,都要吹吹氣,吹得溫度正好,纔給自己吃。
蕭嶽舒服地迷上眼,他忽然覺得這樣子也很不錯。
她照顧自己,就像照顧小時候的楠楠那麼用心呢。
一時不免想起之前她發的那個微博,是愛,還是性,或者是爲了孩子。
他心裡是明白的,如果一個女人不是因爲愛,就不會這麼細心體貼地溫柔。
想到這裡,他脣角都忍不住彎起來了。
葉寧圍了他一口粥,擡眼看他在笑,不免納悶:“你笑什麼?”
蕭嶽連忙搖頭:“沒,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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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裡住了幾天後,葉寧拿着蕭嶽手機打了個電話,在他的指導下叫了司機。司機是那個胖乎乎的中年人,笑眯眯的看着很和藹。她這幾天大概也知道,是andy開着車的時候蕭嶽出的事兒,蕭嶽腿部受了重傷,andy也昏迷過去,腦震盪了,不過幸好沒什麼大礙,現在正養身體呢。
現在葉寧沒辦法,暫時停了工作,把自己手頭的事情都交給了另一個同事。交接的時候,心裡其實很捨不得的,不過蕭嶽這邊現在離不開人,他需要人貼身照顧起居,偶爾公司裡的事特別需要他處理的,他也得看看,這些都需要葉寧從旁幫忙。
當蕭嶽知道葉寧把工作停了的時候,看得出他顯然很是愉悅,脣角都是笑,想藏都藏不住。他最近恢復得好,明天就要去鋼板了。
最開始楠楠也回來了,陪了蕭嶽幾天,幫着端茶遞水的。不過葉寧想着到底是小孩子,還得上學呢,問起蕭嶽車禍的事兒來。
蕭嶽關於這件事不肯多說,只是說現在把楠楠送到學校去吧,學校是封閉式的,沒什麼問題的。
葉寧其實還是擔心楠楠,不過想着事情都過去了幾個月了,總這麼耽擱下去也不是事兒,再看看那學校輕易進不去外人的,保安做得好,也就讓他上學去了。
這一天葉寧買了菜和排骨回來,剛進電梯,卻看到門口站着沈從瑞,沈從瑞依然戴着個金絲眼鏡,往日斯文從容的他此時看上去眉宇間帶着一絲焦躁。他兩手□□兜裡,低頭站在那裡,褲兜裡的手略顯不耐地捏着車鑰匙。
當聽到動靜的時候,擡頭向葉寧這邊看過來。
他顯然是過來等自己的。
“有事?”葉寧對他沒什麼好感,不過知道他是蕭嶽的好朋友,而且是一起打天下彼此信任的好朋友,所以控制住了自己的不喜,語氣還算好。
“有件事,需要和你談談。”沈從瑞擰眉望着葉寧,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略顯生硬。
“哦,可以,上樓談吧?”葉寧總覺得來者不善,上面蕭嶽剛睡醒,那就大家一起談談?
沈從瑞一聽,皺了下眉:“你是不是沒看新聞?”
“到底什麼事兒,你還是開門見山說吧,我剛買了菜,蕭嶽還等着我回去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