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做飯的老頭別看人長的不討人喜,渾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髒兮兮的近,跟在垃圾堆裡巴拉了三天吃食的叫花子一樣,可做飯的速度卻很快,味道也很香,炒三鮮,鮮亮可人,紅燒肉,透着纏人的香味,就算是一盤油炸花生米也油亮亮的散發着誘人的光澤。
一壺二兩小酒清碧透徹,就算我不是嗜酒的人,聞到這香味,也勾起我肚裡的酒蟲翻騰,忍不住想要喝上一口酒,夾上一筷子菜。
可惜,主人家好像甚是小氣,硬是不給我碗筷,也不給我倒酒,我有心想要揶揄這個小氣的鬼幾句:“既然你請客了,怎麼可以不給客人吃菜倒酒,做鬼都這麼小氣,做人生前也絕對是個周扒皮。”孃的,你好吃好喝的讓我看着,敢情是消遣我,讓我聞香饞胃。明明知道我餓了,這不是折磨我這是什麼啊。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了,坐下來準備陪這鬼吃上一頓鬼飯,索性我也放開了心。說真的,除了王娟之外,這是第一個和我能說上話的鬼。當然,楊靖海除外。
有心想要扔下幾句諷刺的話,扭頭就走,卻是不敢,只能任由肚子咕咕的叫,看着他刺溜一聲喝掉二錢杯裡面的小酒,夾幾個花生米扔到嘴裡,嚼的嘎嘣嘎嘣脆響,我的肚子越發的餓了,只感覺胃部都已經痙攣,腸子都要擰在一起了。
這鬼舒服的吃罷,喝吧,舒服的噓了一口氣,然後放下筷子,好像知道我心中所想一樣,笑呵呵的說道:“餓了吧,呵呵,這些東西,真的不是你能吃的,請你吃的東西,馬上就好了。”
他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道:“鬼有鬼路,人有人道,我只是想請你吃個飯,又不是想害你,放心了。”
鬼笑,就算是笑臉,可是在那灰白色的鬼臉上,綠油油的眼珠子冒着寒氣,這笑,比不笑還讓人感覺恐怖,看到他這一笑,我不由的打了個寒顫,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層,連忙把頭扭了過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大煙槍老頭終於端着一個大海碗放在了我面前。
紫黑色的大海碗,裡面是一大碗熱騰騰的寬面片,青翠翠的小油菜葉彷彿是冬天雪山上的一捧嫩草芽芽,特顯嫩色兒。幾片切的薄薄的紅豔豔的羊肉片,散發着獨特誘人的香味。青的菜,白的面,醬紅色的肉,混雜在一起,好似一把剛錐子一樣,使勁的通過味覺和嗅覺攪合着我的胃。
“小友,我錢少資薄,只能請你吃一碗麪,二兩小酒,還沒有下酒菜,呵呵,小友慢請吧,這個你能吃的。”那鬼魂好像知道他的笑容比不笑還恐怖,說起話來很客氣,卻不再對我鬼笑了,反而讓我感覺到多了幾分的真誠。
“謝謝,一份面片勝卻山珍海味啊,如果有緣,下次我一定請你,不,估計是咱們倆沒緣了,等會我要拉你去陰間奈何橋,轉世輪迴的,我不喜歡欠人人情,去路上我把你的路資退還給你吧。”這個時候,我真的是不管不顧了,就算是吃了有什麼不良的反應,我也要吃了,誰讓這碗麪片那麼誘人。
疼可以忍,痛可以忍,苦可以忍,樂也可以忍,唯有一種忍不住,那就是飢餓難忍,古人鬧饑荒的時候爲了哄騙自己的肚子,明明知道吃了觀音土會死,還是有很多人義無反顧的去吞觀音土。
抗日英雄楊靖宇在餓的實在受不了的情況下,也吞噬棉花來充飢。我現在只有一種感覺,要是不吃這碗麪,我發現我能餓死在這裡。這種感覺特真實,我自己都感覺自己特麼的肚子賊賤。
當然,其實沒有那麼誇張了,真實的情況是這碗麪確實很誘人,我剛纔試一試,碗是熱的,面是燙的,誘人的香味也是真的,如果真是變幻出來的。除非是天幻神訣,不可能有能夠欺騙觸覺,嗅覺,味覺都及其真實的幻覺的。
最主要的是,做飯的這個老頭,是個大活人,剛纔藉着端碗的時候,我觸摸了一下他的手,他是有溫度的。
而且,另一個讓我放心的就是,這個鬼魂剛纔已經明確告訴我了,他是鬼,他吃的我不能吃,我吃的,只有是凡間的食物。
從開始到現在,這個鬼魂都沒有對我露出惡意來,包括那個做飯的詭異的老頭,這個原因也讓我敢下筷子的原因。
我不是那種愛沾便宜的人,明知道吃完飯,我就會帶着他去奈何橋歸陰間,我想還這頓飯的恩情,也只能免了他的路費錢了。
這個鬼魂聽過,卻面無表情的呵呵一笑說道:“小哥,坐車給錢,這是天經地義,少誰的錢,都不敢少了坐陰陽冥車的錢,更何況你的冥車更非一般。這個錢,是少不掉的,如果小哥真記住我這頓飯的情誼,呵呵,來,小哥,咱們今天人鬼共飲,乾一杯。”
“好,乾一杯。”吃着吃着,看這鬼也沒有惡意,我心裡的戒備也在這種氣氛中開始放鬆了。其實如果不仔細看,這鬼魂也就跟人差不多,除了臉色透着一股子死氣,可是在這昏暗的油燈光下,其實也看的不是那麼真切的。
這一番話對下來,似乎我的戒備心也沒有那麼大了,我的心裡也有意無意的想要忽略他是鬼魂我是人的人鬼殊途的分別,倒了二錢小酒,跟他的杯子一碰。
只聽“叮”的一聲,還真讓我有些驚訝,原本以爲他的杯子是虛幻的,誰知道居然也是實體的。他詭異的一笑,並不解釋。只是對我舉了舉杯子示意幹了。
我也學着他的樣子,端起杯子,抿着嘴脣,呲着牙,用牙花子哧溜掉杯子裡的小酒。那酒剛入口,猛的一咽,我只感覺我這吞下去的不是酒,而是一口鋼水一樣,火辣辣的差點把我的喉嚨給燙熟了。
酒入喉嚨,如一線喉,直接落盡胃裡,如一團火被吹旺,轟的一下猛然打開,整個胃部好像都突地一下子燃燒了起來一樣。
這種燃燒,不是疼痛的燃燒,反而渾身上下透露出暖洋洋的感覺,直接反應到渾身上下,連那火辣辣的喉嚨,也透着舒服勁兒。
放下杯子,體會着這種舒服的感覺,不由的從嘴裡噴出一個帶着酒味兒的“爽”字來。
趁着這股舒服勁兒,我又連連扒了一陣子裹着滾燙燙的香味兒的燴麪片,我只感覺渾身上下都熱騰騰的透露着舒爽勁兒。
那鬼魂對我呵呵一笑,又面無表情的開始吃菜,他吃菜,我吃麪片,不時的碰上一杯,那情景,真的好像一對多年未見的好兄弟一般。只是這好兄弟卻是人鬼殊途。
隨着幾杯小酒下肚,我只感覺腦袋都有種輕飄飄的感覺,不知不覺中,一大海碗的燴麪片連面帶燙的一點沒剩下的被我吞下了肚子裡去了。趁着酒勁,舒服的打了一個羊肉的腥香味兒帶着小酒味的飽嗝,再次爆出一個爽字,舉起酒杯,和那個鬼魂碰了最後一杯酒。
真的可謂是酒足飯飽,別看我吃的舒爽,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忘記我要離開這個鬼店的打算。
“鬼兄,乾杯,幹完這杯酒,你我酒足飯飽,在加上這天已經不早,咱們也是該上路的時候,早到早輪迴,早輪迴就早重新做人。你說是嗎?”幾杯酒下肚,我感覺我應該和這個鬼的關係在拉近一點,稱兄道弟應該是沒爲問題了。
“呵呵,早死早託生,早輪迴就早歷來生,真是這樣的嗎?要真是這樣,何至於現在啊,好了,不說了,來,乾杯,酒足飯飽好睡覺啊。”
我聽的這個鬼魂的話有些差異,不過,當時喝的有些頭腦發熱的,也沒有仔細深究這些話,喝到一聲:“乾杯。”舉起杯子,叮的一下捧在了一起,然後一口灌進了口裡,再次經歷一線喉,瞬間整個身體都感覺一陣飄飄然......
在一陣急促的車喇叭聲中,我逐漸的清醒了過來,揉了揉還有些不清醒的頭腦,我怎麼感覺這睡的地方有些不一樣了呢。
“滴......”
有是一陣急促的汽車喇叭鳴笛聲,睡眼朦朧中打量了一下身邊的環境,頓時如一盆冷水激靈一下澆在我頭上,猛的清醒了過來。我臉色一變,看着身邊荒蕪的雜草地,我飛快的爬了起來。
揉了揉還有些發懵的腦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昨天晚上應該和鬼一起吃飯的,喝了最後一杯酒,應該是離開纔對,直到我清醒了過來才知道,我根本沒有離開,而是我不知道怎麼的睡着了,而且就睡在了這個靠近公路邊的荒郊野外。
擡眼往四周望去,頓時讓我冷抽了一口氣,昨天晚上是在一個小店裡,前面應該有幾處小雜貨鋪,我昨晚吃飯的小店應該是最邊緣的一個。
現在別說我吃飯的那個小店了,就連那其他的幾個小雜貨鋪也沒有了影子。孃的,就算是拆遷也沒有這麼快的速度啊,何況這裡根本是拆無可拆,這裡根本就是荒郊野外,我根本就是睡在荒郊野外一晚上啊。
只看我睡的地方,我就直接否認了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場荒唐夢。
這是一處三叉路口,一條是從我們慄城縣西北直通商城的路,在靠近慄城縣的地界不遠處,有一個岔開的斜土小路。在斜土小路的旁邊,一溜擺開了種下了七棵柳樹,每一棵柳樹都有一尺粗的直徑,一看就有些年份了。現在已經是深秋,枯黃的如飛刀一樣狹長的柳葉兒落了一地。
我醒來的時候正趴在最邊上的一棵老柳樹的根上睡着呢。
小店,鬼魂,菸袋老頭店主,那裡還有任何蹤跡啊。看到我的車停在岔路口的地方,車頂上滿是露水,有車在,情況還不算太糟糕。摸了摸身上,所有的冥器都在,甚至錢包,鑰匙,一個不少,這又讓我大出了一口氣。
冥器都在,身體的各個零件還都在,我有思維,能喘氣,有心跳,體溫正常,說明我還活着。這讓我那顆狂跳的心,總算回落了一些。
可是,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我做夢了?還是真實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