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絲綢長衫似乎總能顯示穿着者的神秘,而他卻偏偏對白色的青雲紗情有獨鍾。或許就是因爲這個古怪的個性使得他天生就不懂得與人類打交道應有的圓滑;或許也正因爲這一點,使得他成爲了一代不朽的傳奇。傳奇人物總會有那麼一兩個怪癖,世人也都對此見怪不怪了,然而,面對眼前這個令人讚歎的古怪奇人時,人們或多或少都會微微皺眉以表片刻的困惑與些許的不安。
喜歡甜食似乎永遠都是女孩子們的專利,然而,這個個性古怪的奇人就連嗜好也相當古怪。他,喜歡白色青雲紗的男人也喜歡甜食,他就是喜歡這種叫做“甜味”的因子刺激自己的味蕾,並把這種感覺稱作甚於做神仙的享受。沒有人能想象這個男人的強悍,亦沒有人親眼見識過這個男人的恐怖。此時,這個男人正站在自家的庭院裡,望着紅得像要滴血的蔓硃砂華感受來自冥界的訊息。
“不要再徘徊了,你的家人已經爲你超度了,怎麼還不肯成佛呢?”微風輕起,曳動着這個男人白得有點透明的青雲紗,紅色的蔓硃砂華緩緩的擺動着花冠,似乎是在吟唱遠古的歌謠。夕陽紅色的光芒籠罩着一切,男人的輪廓變得模糊,雙眼雖然緊閉,但卻給人不能違背的壓迫感。
“我不忍心就這樣放下他們……”滿含不捨的聲音彷彿隨風飄搖,顫抖不止。
“放心吧,人間的生活總是要經歷許多歷練的,這隻會讓他們成長,而不會擊垮他們,你的兄弟們都是很堅強的人。”聲音中幾乎沒有什麼感**彩,卻似乎純潔的能夠安撫心靈。
“……”一陣短暫的沉默,包含了無數的點滴。“真的很謝謝www。qb5200。Com你,我活着的時候,從沒有這種輕鬆的感覺。”
地縛靈看得到,這個身着白色青雲紗的男人露出了一絲淺淡乾淨的笑。瞬間,弘光點點,飄開散去。
“感情嗎……即使是鬼怪也有……這樣的交流,比跟人交流更輕鬆啊……”身後傳來了一個細細尖尖的聲音,讓人感覺汗毛豎起,不寒而慄。
“你也這麼認爲啊……看了很久吧?”一絲戲謔的笑意掛上面龐,卻親切的讓人不能拒絕這樣的溫和。
“切……你還是老樣子,那麼喜歡裝蒜!”尖細的聲音透出一種不屑。
“我都知道,只是,我想看看,事情的過程是很有趣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線,白色的青雲紗沾染了蔓硃砂華的花粉。
“我纔不想管你和那些人類的事,我只是來提醒你,不要做出‘過分’的事。”尖細的聲音變得嚴肅,沒有了先前的不屑。
“我知道‘壽喜’的羊羹很好吃,要不要我幫你帶回來?”滿是笑意的聲音刺激着耳膜,沉默是暴風來臨的前奏。
“你要聽我說話啊!我是爲你好!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不知道破壞應劫的後果嗎?!”尖細的聲音驟然變得粗獷有力威力無窮,穿着白色青雲紗的男人卻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這件事,我已經做好打算了,……”平靜,如初次見面時的平靜令人熟悉的蔓延。
“……”
蔓硃砂華仍舊隨風搖曳,不遠處響起了純真的童謠“七個孩子”。
燭光搖曳的令人昏昏欲睡頭腦發脹,昏黃的燭光大面積的灑在男人的青雲紗白色錦袍上,絲線繡成的紛繁花紋在朦朧的燭光下反射出絲絲柔和的光芒,男人靜靜的坐着,時不時地動動眼珠,顯得甚爲安閒。
“想進來就進來吧……”清晰明朗的聲音劃破夜的寧靜,讓門口的生物微微受驚。
“貓又,你的顧慮我都知道,但是,這次的事是一次有趣的嘗試不是嗎?……”如同流水擊石般的聲音透過空氣撲面而來,身後的雙尾貓無言以對,或者用不知所措來形容更爲妥當。貓又是貓的靈,擁有強大靈性的貓死後會化作精靈守護在它認爲重要的夥伴身邊,貓又就是這樣的一隻靈,守護着這個名爲東方的男人。
“不要再叫那個名字了,那個名字是我們這種靈的統稱,你不是給我取過名字嗎?爲什麼不用那個名字?”雙尾貓極具人性的撇了撇嘴不滿的說道,聲音也沒有先前的尖細,反倒更像是一個飽經世事的中年男子。燭光以相反的角度照在雙尾貓的臉上,一雙金色的瞳仁細得讓人心生畏寒。
“陸垚,願意嗎?”
“不是說過嗎,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無條件奉陪到底。”
雙尾貓的鬍鬚與東方白色青雲紗錦袍前襟的緞帶一同隨微風飄起,牆上,兩個黑影分別代表着不同的心思。
雙尾貓看着眼前靜靜坐着的東方,片刻,轉而望向了窗外被雲彩切割的殘缺不全的蒼穹。我真是瘋了,見鬼,我竟然會跟這個瘋男人一起瘋!……俄而,陸垚的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笑意。是啊,或許,當年遇到東方的時候,我已經瘋了!
黑暗中,蔓硃砂華緩緩擺動,彷彿鐘擺必須遵循宿命般,蔓硃砂華沒有所謂永久的未來。
京都的護國寺內,令毛凱洛和司徒海做夢都想不到的異變正在悄悄蔓延。
“兩位施主一定覺得奇怪吧……”蒼老的聲音撞擊着毛凱洛和司徒海的耳膜,說不出的奇特感油然而生。
毛凱洛再次和司徒海交換了眼神,司徒海沉默的點了點頭作爲迴應。
“老衲知道兩位施主來此是爲了一名叫做馬恩琪的女施主。”方丈蒼老的雙眼微睜,雖然年事已高,眼中卻看不出絲毫的混濁之氣,反而放射出一道攝人心魄的精光,令毛凱洛不由得暗暗咋舌,再看向司徒海,發現司徒海的神情竟與自己有幾分相似,毛凱洛暗自在心中笑了笑。
“那麼,方丈知道有關東方先生的事了……”司徒海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出家人不打誑語,兩位施主,老衲唯一能做的只有指引兩位去往東方先生的道路。”聲音緩慢渾厚,盡顯恢弘。
司徒海把聽到的告訴了毛凱洛後,毛凱洛的臉上不免顯出了一種失望之色,隨即又恢復了常態。驀的,毛凱洛和司徒海幾乎是同時感到了一股極爲奇異的氣息,兩人的眼中同時閃過一種略帶迷惑的光。
“這地方,有點異樣……”司徒海在毛凱洛耳邊低聲說道,毛凱洛暗暗點了點頭,眼睛迅速把周圍掃了一遍,這一掃,令毛凱洛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事。
方丈的影子竟然消失了!毛凱洛使勁眨了眨眼睛,以爲是自己的錯覺,然而事情卻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眼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錯覺。
毛凱洛輕輕的倒吸了一口冷氣,身旁的司徒海也注意到了這一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然而與毛凱洛不同,司徒海的嘴角竟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司徒先生,可否俯耳過來……”耳邊再度傳來了熟悉的帶有某種說不清的壓迫感的聲音,毛凱洛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令毛凱洛不解的是眼前司徒海臉上的笑意好像更濃了。注意到毛凱洛臉上略有困惑的表情,司徒海暗道:“你仔細聞一下週圍的空氣。”毛凱洛先是一怔,隨即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幾乎察覺不到的腐朽的氣息。毛凱洛會意的笑了笑,臉上的困惑頓時煙消雲散。
“好的……”司徒海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橙色的燭光驟然猛烈的晃動,紙糊的窗格上顯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黑影。一陣令人髮指的尖利慘叫,方丈的扭曲的人皮被扯破,變成了無數碎片。
“舞屍之術。”毛凱洛桑自發乾的吐出了幾個字,臉上伴隨產生的是一種幾近作嘔的厭惡感。
“看來這個寺院所有的僧**概都變成這樣了吧……”司徒海的臉上出奇的平靜,令毛凱洛懷疑他是不是做殭屍做的已經感情麻木了。
“究竟是什麼人下這麼狠毒的罟術?”毛凱洛皺着眉頭自言自語道。
“黃泉異面神……”司徒海喃喃自語到。
還沒等毛凱洛有機會驚訝,從碎裂的人皮中赫然迸發出數條長滿肉刺的黑色觸手,瘋狂的舞動着。毛凱洛驚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平心而論,自己除魔衛道這麼久着實真沒見過這號“妖怪”。眼下的五感,除了視覺還存在着,剩餘的感覺好像在一瞬間凍結了。就在毛凱洛驚呆之時,黑色的觸手飛快地朝着兩人掃了過來,司徒海一把拽起毛凱洛重重的躲過了攻擊。毛凱洛這纔回過神來,看着剛剛自己站的地方,不由得狠狠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覺得冷汗正在不由自主地往下流。
“你怎麼還有時間發呆啊?”面對司徒海略有不滿的責問,毛凱洛不禁語塞,是啊,剛剛自己確實是失態了……怎麼說自己也是正宗的毛家後人,太丟臉了啊……
“這座寺院裡所有的僧人恐怕都遭到不測了,我們現在就像甕中的鱉一樣,敵衆我寡,你,能應付嗎?”司徒海快速的說着,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微弱燭光的瘋狂跳動。
吞了口口水,毛凱洛恢復了常態。“這裡不是久留之地啊,我們先出去再想辦法……”話還沒說完,觸手又猛烈的掃了過來,狠狠打穿了兩人身旁的木製牆壁。
“我想,我們出不去,周圍已經佈下了結界。”司徒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看着木製牆壁的斷垣說道,毛凱洛覺得心臟好像和腸胃攪在了一起,說不出的糾結。
“哼,想在這裡消滅我們嗎?”毛凱洛乾笑了一聲,卻一時想不出破解結界的辦法。
“阿海,硬碰硬我們可能不是對手,不過你是不死之身,能不能幫我拖延一陣子?”司徒海的眼中閃過一種令毛凱洛無法理解的神色,但卻沒有拒絕。
“最好快點,雖然我是不死之身,可也是會累的。”司徒海的話多少緩和了些許眼前緊張的氣氛,卻令毛凱洛有點哭笑不得。
日式傳統旅店內,琥珀色的月光穿透了窗紙,在馬恩琪的臉頰上映出淡淡的鵝黃,現在的馬恩琪仍然沉睡者,彷彿一尊蠟像般沉睡着。驀的,窗紙變成了血紅色,血紅的光映亮了整個房間,詭異的氣氛不絕於心。周圍響起了恍恍惚惚的歌聲,彷彿是天籟的動人歌唱,純潔的無法觸碰,又彷彿是惡魔的款款低吟,令人墮落。風的氣息,緩緩流入房間,馬恩琪的鼻息微微平和。
“你是,你是……”馬恩琪覺得好像有個聲音在自己的大腦裡徘徊不去,彷彿是自己,彷彿是陌生人。周圍似乎充滿着清新的氣息,第一次感覺到的如此清新,如此真實的氣息。
“不必在意,你只要知道我是來幫你的,這就夠了。”平緩乾淨的聲音傳入耳朵,似乎可以讓人摒棄雜念。馬恩琪靜靜的感受着,不想再追問,她願意遵守這樣的承諾。
“你是來幫我的,我中的是殭屍毒啊,不過,你既然能通過神識跟我交流,一定不是泛泛之輩。”馬恩琪緩慢的說着,等待着那個聲音的反應。
“南毛北馬的後人所知寬泛,我們早晚都會見面的,現在時機未到,我只能來幫你們,除此之外的事,恕我不能多說。”聲音在這裡停頓,馬恩琪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好像被抽乾一般,隨即就猛地睜開了雙眼。
我,殭屍毒被清除了……看着榻榻米上的琥珀色光影,馬恩琪緩緩舒了口氣。嘴角浮起淺淡的弧度,馬恩琪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環顧四周,馬恩琪驟然覺得心臟一陣收緊,她竟然在日本。
毛凱洛這小子!他,他不會是想把我帶到日本來尋醫問藥吧?!馬恩琪的大腦飛速旋轉着,想着各種自己在日本的可能性。轉念一想又覺得好像哪裡出了問題,毛凱洛在哪裡?馬恩琪把周圍的房間拜訪了一遍,也把周圍的住客基本得罪了一遍也沒有看到毛凱洛的影子。就在馬恩琪仍然沒有任何頭緒的時候,胸前的紅色天門水晶驟然放射出了刺眼的光芒。
護國寺,已經被大大小小的奇異怪物緊緊包圍,此刻仍被困在闡室結界內的毛凱洛和司徒海也已經快到極限。
“這個臭小子!怎麼可以在我剛恢復過來就陷入危險啊!”馬恩琪暗暗的抱怨了一句,就衝出了房間。
唉……爲什麼總是要我去救他呢??……世界上不是從來都是“英雄救美”嗎?怎麼偏偏到我這裡全部顛倒了?我可愛的祖先們,你們到底造了什麼孽啊??……馬恩琪一邊搜尋着毛凱洛的位置,一邊極度不爽的在心裡大聲抱怨。這時,天門水晶的光突然變強,把馬恩琪的眼睛刺得很痛。咦?這邊?……寺院?!馬恩琪驚訝的張大了嘴,隨即就感覺到了一股及其強烈的妖氣。這麼強的妖氣,在寺院裡?馬恩琪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她實在想不通什麼人有什麼理由會和這些寺院過不去。但眼下似乎並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馬恩琪暫時按下了內心的迷惑,火速趕向寺院。長長的頭髮在身後漂浮着,馬恩琪已經爲接下來會看到的景象做好了心理準備。
“唔呃……”被佈下結界的闡室內,司徒海被一支粗壯的觸手卷起狠狠地撞在了木製牆壁上,把牆壁撞出了一個巨大的洞,木頭的碎片散落的到處都是,整個闡室已經面目全非。
“司徒,再堅持一下,就快好了……”司徒海只覺得耳膜在嗡嗡作響,毛凱洛的聲音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雖然已經變成了殭屍的形態,但令司徒海驚訝的是,這個看似怪物的東西頑強的令人恐怖,似乎沒有什麼能毀了它一樣。經過了這麼久的周旋,這些黑色的粗壯觸手仍然精神飽滿,絲毫沒有半點疲勞的樣子,而自己的身體卻好像已經快到極限了。
就在毛凱洛努力的唸咒衝破結界時,不知又從哪裡進來了另一隻只看得見觸手的怪物,司徒海還沒來得及反應,這隻怪物飛快的衝向了毛凱洛的後背,司徒海情急之下大喝了一聲,希望毛凱洛能躲過,然而怪物的速度快得驚人,又豈容毛凱洛躲閃。眼看着怪物吸管般的肉刺距離自己的脖頸僅剩十釐米,毛凱洛第一次感覺到絕望的滋味。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太快,毛凱洛和司徒海的神經連轉彎都來不及就被隨即響起的聲音震驚了。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誅邪!!”隨着一聲大喝,閃爍着金色光華的巨大神龍衝破了結界直取兩隻怪物的性命。
“恩琪?恩琪!你,你……!”毛凱洛的聲音裡交雜着驚訝和喜悅,一時間顯得結結巴巴。司徒海的眼神裡則是閃過一絲困惑,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不要問我是怎麼醒過來的,因爲我也不知道。倒是你們兩個,你爲什麼會和這個人在一起啊?而且還是在京都?”馬恩琪沒有好臉色地問道,雖然知道毛凱洛其實是爲了救自己纔來京都的,但是,自己就是無法拉下臉來對毛凱洛好好說聲“謝謝”,只能對不起他的苦心了。凱洛你人好,脾氣好,就原諒我吧……
“恩琪,司徒也是好心嘛,不要總是計較他的事了嘛。你醒了就好,不過,你來的時候,寺院外面這種怪物很多嗎?怎麼,總覺得你好像沒費什麼精力就進來了啊?”毛凱洛問到。
“是有很多,但是,他們好像都不會接近我……”馬恩琪若有所思地說,臉上的表情顯然是“我也不知道”的意思。
“不管怎樣,先把這裡‘清理’乾淨,免得這些怪物出去害人。”馬恩琪說着把毛凱洛拽了起來,兩人身後的司徒海早已從一片殘垣斷壁中站起身來,正在拍掉身上的木頭碎屑。
“司徒,不管怎樣,還有,雖然你很討厭,但是,我馬恩琪還是要謝謝你。不要以爲這樣我就會改變對你的態度,只是,這次,暫時休戰。”馬恩琪的聲音不大,但卻字字清晰。聽到馬恩琪的話後,毛凱洛和司徒海着實都吃了一驚,司徒海的臉上此刻正浮現着一種奇怪的表情,連司徒海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現在究竟是怎樣想的。
馬恩琪,馬家的後人,你究竟是怎樣的人……司徒海看着馬恩琪心中不禁開始疑問,開始懷疑所有的開端,是否朝着正確的方向前進。
“好了,你們兩個發什麼呆啊?還不快點走?”馬恩琪的話打破了兩人的困惑與驚訝,兩人的臉上同時浮起一絲帶着微微暖意的笑。
三人來到庭院中,眼前的景象讓人作嘔。到處都是散發着濃重血腥味的人皮碎片,空洞洞的眼窩,滿地的血污,讓人不由得腸胃翻滾。數不清的怪物張牙舞爪的揮舞着巨大的觸手,場面極端惡劣。片片薄雲遮住了弦月昏黃的光芒,朦朧中,三人的面前,是充滿未知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