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在對方指着自己鼻子罵的時候,依然保持好心情。所謂修養,只不過選擇當場發作、日後發作或者默默忍耐的區別而已。被罵依然賠笑臉的人,要麼實力不濟沒辦法,要麼演技派高手有水平,要麼智力不正常。
如今凱文沒任何理由懼怕一般的吟遊詩人,嘴炮互噴更是家常便飯,這人公然造謠,於公於私,於情於理都不能放過他。
不過凱文不是一個魯莽的人,直接拍桌子站起來亮出身份,那很可能適得其反。這貨說的衆多“資料內幕”,這邊也沒人能證明。凱文說是假的,他說是真的,雙方扯皮觀衆們自然無法判斷。到時候他來一句“你自己說自己,當然是不承認了”“我又不認識你,我幹嘛黑你?”“你要牛逼,你放個更強的鬥氣出來啊?放個更強的魔法出來啊?”等等。
這種話一出,反而對凱文非常不利。酒館對噴,最最關鍵的核心是,引導觀衆。一旦觀衆都覺得這個人在扯淡,拼命起鬨讓你下臺,即便哪怕真的手持真理,也只能黯然離去。
爲此,凱文只是面不改色的往前坐了一個位子,開始仔細去分析他故事中的破綻。
“你們是不是不信這種垃圾能爬到上尉?”吟遊詩人依然在唾沫橫飛,“你聽我說幾個戰例你們就明白了。”
“這個叫什麼因缺思廳的人,新兵隊的時候,你們知道他和誰分一起?和大名鼎鼎的雷之騎士團團長的兒子分在一起,雷之騎士團是什麼團?那是我們的三大騎士團之一啊!那個團黃色鬥氣遍地走,團長是劍聖。劍聖你們知道麼?劍聖的實力你們見過麼?”吟遊詩人問。
衆酒徒皆搖頭,凱文舉手回答:“哦我知道,就和工地上的那個工頭一個級別。”
衆人皆笑,但隨即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那邊的幹工程的是個大魔導師,即便是基建狂魔,但某種角度來說,也是一個工頭。
吟遊詩人也笑笑,多看了凱文一眼,就繼續往下講:“這個叫凱文的人,一進來就和團長兒子混一起,一般人可能麼?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明顯是關係戶,要麼就是有背景的人。”
“新兵操演的那天,這貨和團長兒子在場上摔跤打滾,像模像樣的比武一番,居然還是個平手。你們看看,這是什麼水平?”吟遊詩人敲敲桌子,讓大家自己去想。
衆酒徒不由議論紛紛,有人猜是將軍的私生子?有人猜他是其他那個貴族的私生子?亦或是天賦極高的尿壺主角?
吟遊詩人嘲諷:“他是誰的私生子沒人知道,但是有點可以肯定,如果他是尿壺主角?那主角這兩個字就毫無意義。”
“他新兵隊出任務,保護王立學院副教授,觀察大猩猩生態。結果居然失敗了。你們知道新兵隊的任務是最簡單的,給新兵的能有多難,這都失敗。爲了掩蓋他的無能,還撤出什麼境.外.勢.力,軍隊大動干戈,把傭兵團都集合過來搜查。這貨還是個死基佬,藉着搜查的機會,把傭兵團所有男人的屁股,都揉摸了一遍。”
“絲……”酒館內響起吸氣聲,顯然衆人感覺很不舒服。
“然後呢,這貨就跑了,跑國外暫避。你說暫避就暫避了,你有關係,你牛,我們不說什麼了。他暫避還惹出事情來,最後不知道怎麼弄得,被萊博齊耳國抓了起來。那次真是驚險,要知道外國人哪裡管你什麼關係不關係的?直接就要殺人啊!結果還是被我們的大使給救了。”
酒館內脾氣暴躁的人已經開罵:“這種垃圾救他幹嘛?死了算了。”
凱文心中不快,但依然沒有發作,只是再往前坐一個位子。
“這些就算了,新兵對結束,這貨果然被分到雷之騎士團裡。而且還是最舒服的崗位,投石車兵。這兵種多爽?基本只要搬搬石頭,平時走路都不怎麼需要,坐車的。而且全團就一輛,還給他了。他當了投石車兵,那更是沒人管,一天到晚往外跑,酒館內經常能看見他,軍餉照樣領,玩也不耽誤,這還是個兵麼?”
“這也算了,後來軍隊還組織軍演。軍演大家都知道,就是那種打着玩的東西,不能真打,弄個裁判說誰‘死’了就‘死’,等於是一種遊戲。說起來勝負都在裁判嘴裡,你們猜凱文在軍演的戰績是多少?兩個團!一個人幹掉兩個團!”
酒館內一片譁然,衆人都是一臉不信。
“你們沒必要不信,這東西也沒法造假,去軍隊隨便打聽都知道,”吟遊詩人迴應衆人,“而至於是真是假,裡面多少水分呢,唉!”
凱文越聽越皺眉,這人知道的事情不少,但每一件事情卻又用另類的解讀方式,絕不像是一般隨口造謠的人,更像是被人收買之後,有劇本的造謠。幕後會是誰?光明教會?將軍?都不太可能。
破壞我的名譽,不外乎讓自己難以得到重用。歐德將軍雖然看自己很不順眼,但還不至於花錢僱吟遊詩人的地步,如果將軍要搞凱文,方法跟多,而且凱文名譽受損,連帶雷之騎士團名譽也受損。光明教會就更不可能,雖然凱文搞事了,但這種小事還不值得對方做這種動作。
能對自己瞭解這麼透徹的,與其說是痛恨更不如說是忌憚的,恐怕只有那個還沒露面的幕後黑手。想到這裡,凱文不由心中有些感慨,自己的能力至少已經算是得到了肯定,在搞輿論戰的時候,也會捎帶上自己。這反而讓凱文的自信心增強了幾分,因爲這意味着自己已經是個人物了。
酒館內有人已經開始擔憂:“這種人戰績這麼好,那以後一旦真帶兵打仗,很危險啊!”
吟遊詩人當即接下話頭:“你說的太對了。接下來就是國王下派的任務,剿滅山賊。大家應該都知道了,雷之騎士團這次死了180多個人,爲什麼?因爲這小子不聽指揮,他怕死!他是忽悠得來的戰績,沒真本事的人,一上戰場就慫了,結果他自己沒死,累死180個戰友。180個!”
酒館內有暴脾氣的人立馬都怒了:“這種人活着幹嗎?”
“呵呵,”吟遊詩人冷笑,“他就是活着,還活的比你們精彩!害死了180個人,轉頭立馬休假了。呵呵,你能拿他怎麼樣?”
“法克!”酒館內頓時響起酒徒們的豪言,“這種人要是我遇到,我就揍的媽都不認識。”“對,我也要揍。”“揍哪裡夠,我要弄死他。”……
凱文也終於拍案而起:“法克!這種人活着真是浪費糧食!”
“大兄弟,”酒保跑過來勸阻,“你太激動了,別拍壞我們的桌子。”
“我這個人就是嫉惡如仇,”凱文回答,“這種壞人,我一天都忍不了!來,我現在發起組織,我們去雷之騎士團轉轉。去把那個叫凱文的人,給叫出來。想辦法弄他。”
酒館內一陣安靜,片刻,有人小聲回答:“他不是在休假麼?”
“休假怎麼了?”凱文反問,“休假我們就在門口等!他休假還能不回來了?何況他不是常常出去玩的麼?酒館不是常常能看見他的麼?隨便堵還能堵不到?堵到了我們就揍一頓,反正是個垃圾軍官,沒什麼本事的人。我估計我也能打贏他。”
酒館內一片沉默,剛剛豪言壯語的人,此時都悶頭喝酒。
“怕什麼?反正現在傳送陣這麼方便,剛剛不是說要弄他麼?要弄死他麼?”凱文反問衆酒客。
“切,”角落裡有人鄙夷,“傳送陣錢誰出啊?我們傳送不起。”
“我出!”凱文拿出十來個金幣一把甩過去,頓時叮噹響,這人臉色大變,一時間也不敢伸手去撿。
“怎麼樣?”凱文再問,“跟我一起去雷之騎士團蹲凱文,敢不敢?”
這人面紅耳赤,顯然下不了臺,一咬牙站起來:“我……”
邊上人還是急忙攔住:“等等,別衝動。你就這麼去,你一定死的很慘的。”邊上人也急忙附和:“我們要講智謀,講謀略。”“對,冷靜點。”“唉,剛剛救隨口那麼一說,不用當真。這酒後的話,太認真就沒必要了。”……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這位逼急了的人,也順勢坐下,只是不再發話。
吟遊詩人此時開口安慰:“行了,大家也別太生氣。說到底,我們都是平民,這種貴族關係,甚至關係通天的人,我們怎麼惹得起?退一步說就算我們打了人,我們能逃掉麼?現在天上到處是鸚鵡,基本幹不了壞事。唉!”
衆酒徒一致點頭,十分無奈。
凱文昂然說道:“有這種人在軍隊,軍隊紀律破碎,軍心渙散,那誰來保家衛國?國家是大家的國家,國家興亡是大家共同的責任,既然知道有惡人,我們就應該爲民除害啊!哪怕說你們害怕打人,那我們去軍隊門口靜坐,去舉牌子抗議啊?”
酒館內:“……”
“你們要是不去,那就我一個人去。”凱文坦然回答。
“好好好,”衆人也無語了,“你要去就去,隨便你。”
“哼,”凱文冷哼一聲,“那我去,我就要知道一些具體細節。這位吟遊詩人,我向你打聽一些凱文的事情,沒問題吧?”
“沒問題。”吟遊詩人笑。
“你認識凱文麼?”凱文問。
“認識。”吟遊詩人回答,但隨即一想,立馬改口,“哦,不算認識,我見過他的畫像。”
凱文點頭:“那你現在再看見他能認出來麼?”
“額……”吟遊詩人猶豫一下,“不一定吧,印象模糊了。”
“他是高的還是矮的?”
“額……中等身材吧。”
“他是胖的還是瘦的?”
“額……中等吧。”
“他有鬍子麼?”
“額……大概有吧,但也可能颳了。”
“你看到的是他什麼畫像?”
“就是那種類似通緝畫像的,那種頭像,這麼大的一張。”吟遊詩人隨便比劃。
“你光看他一張頭像,居然還能知道他高的還是矮的?”凱文問。
“這個……額,可能我記得不是很清楚。”吟遊詩人開始冒汗,“好像還見過全身畫像。”
凱文嘆息:“不愧是凱文,居然還請得起畫師給他畫全身像。”
“這人是貴族嘛。”吟遊詩人乾笑,“很正常。”
“對了,你說投石車兵是最清閒的兵種,可是據我所知,最清閒的不是後勤單位麼?”凱文問,“那個凱文怎麼不去後勤?”
“後勤畢竟不是戰鬥兵種麼,”吟遊詩人回答,“他要名譽。”
“後勤也有名譽,裝備技師都是很高的稱號,你知道修個巨型法杖在軍隊有多吃香?”凱文問。
吟遊詩人開始閃爍其詞:“恩,這個也許是他個人愛好,他就喜歡投石車。”
“好吧,那我再問問你,你說他軍演幹掉兩個團,他是怎麼幹的?”凱文再問。
“怎麼幹的?”吟遊詩人茫然片刻,“裁判偏袒一下嘛,隨口一說就行。”
“哦,”凱文點頭,“那當時有沒有其他人,也一個人幹掉兩個團,甚至兩個以上的團?”
吟遊詩人嘴脣發乾,不敢說話。
“如果有其他人也幹掉兩個團,那說明這戰績是正常的,因爲別人也能達到。如果沒有其他人能幹掉兩個團,那這就奇怪了。如果是裁判偏袒,那怎麼不偏袒將軍自己,怎麼不偏袒將軍的正牌兒子,卻偏袒一個很可能是私生子的人。這不合邏輯啊?”凱文問。
吟遊詩人:“……”
“你要告訴我具體細節,不然我想不通,”凱文回頭再問酒徒,“你們想得通麼?”
酒徒們一時間都是一臉茫然,但明顯已經開始懷疑。
“怎麼不說話?”凱文上前一步。
“額,這個具體細節,我要進一步查證。”吟遊詩人尷尬,後退一步。
凱文再上前一步:“查證?吟遊詩人還可以說一堆沒查證的東西?你以爲在說小說呢?”
吟遊詩人再退一步:“這個,這個,那個……”
“你搞什麼?”凱文拔高音量,大步上前“我現在要去搞凱文,你卻不能提供我具體信息情報。你這樣讓我如何爲名除害?讓我如何爲國奉獻?”
吟遊詩人尷尬,不停後退:“你,你,你,你是吟遊詩人?”
“什麼你是吟遊詩人?”凱文反問,“我現在問你凱文的事情,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還講什麼?給我回去搞清楚再來!”
吟遊詩人退出門口,又退兩步,咬牙切齒:“你等着,我馬上回來告訴你細節!哼!”
砰!凱文隨手摔上門,靜靜的來到酒館中央,酒徒們全都傻乎乎的看着他,手裡的酒也不知道喝,就這麼僵直的端着。
凱文環視一圈:“大家都是普通平民,瞭解的少,不要輕易的就聽信一些東西。要多思考,多問。你們想想如果軍隊真的如此可笑,那外國不早就打過來了。還有你們在這裡喝酒的時間?”
衆人沉默。
“我只是一個當兵的,有點看不慣這人這麼黑軍隊而已,”凱文還是沒敢公佈自己的身份,一旦公佈,感覺就沒說服力,也沒好意思厚着臉皮吹噓自己,只是談談這邊的建設,“上幾個酒館我還聽見說這裡的建設是擾民工程,是國王好大喜功。但仔細想想,國王好大喜功,應該建他的宮殿,而不是給你們建民房。”
“擾民肯定會有,至於城牆沒了會怎麼樣,那拭目以待就行,過了這麼多天有人襲擊麼?想想那些貴族法師,甚至大魔導師都親自下場幹活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凱文攤攤手,隨即坐回自己位子上,他不是來演說的,他是來休假的。
酒徒們又是一陣議論紛紛,但只是片刻,門又被人推開,剛剛那個吟遊詩人帶着三五個吟遊詩人一起闖進來:“那個誰?人呢?”
凱文站起來,尚未開口。對面六個人一起張嘴:“¥%¥&%¥%¥%%#%¥%&……”
凱文閉上了嘴,在六個人的一片痛罵中,走到酒館門口,然後對空招呼下一隻鸚鵡。
即便凱文只是平民裝扮,但只要招呼動作合理,鸚鵡都會下來:“這位先生,有什麼需要效勞的麼?”
“我是雷之騎士團中尉,凱文·因缺思廳,”凱文朗聲回答,“這裡有六個吟遊詩人造謠生事,惡意破壞雷之騎士團名譽。我希望治安官能以造謠罪將他們逮捕!”
“是,長官!”鸚鵡當即端正敬禮,隨即立馬高飛離去。
背後瞬間一片安靜,剛剛還在唾沫橫飛的六個人此時已經宛若雕塑,連面部表情,都僵硬的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