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當即請凱文去房間議事,凱文當然不會拒絕。? ? 不過這種議事沒必要7個人全過去,這會兒正值傍晚時分,正是狗頭人們挖礦一天之後的休息時間,同樣也是傳教的絕佳時間。凱文就一個人跟着團長過去,其他人則按照昨天的計劃,分開在城內傳教。
凱文跟着團長和翻譯一路來到房間,關上門,關上窗,相對而坐,翻譯在身邊站着。凱文坐着和翻譯站着差不多高度,而看團長則還要稍稍低頭。
“我該稱呼你爲先知,還是教主?”團長問。
凱文笑笑:“隨便。”
“那我還是稱呼爲先知吧,”團長嘆息一聲,“今天這一戰,我們是敗了,對我個人來說,是敗的最嚴重的一次。”
凱文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兩年多了,從戰爭一開始,我幾乎就一直在守這個城市,我這裡也不是前線。這邊地勢險要,對方要強攻是非常不易的。而我們的薩滿把主要的戰線放在北邊,於是我這邊就變成戰爭的邊緣地帶。對方既不會強攻我,我也不可能強攻他們,每天基本就是拉着部隊出去轉一圈,要是遇到人,那就打一架。”團長嘆息。
“難怪我覺得這邊的戰爭節奏有些慢。”凱文點頭。
“節奏慢?”團長卻又不解了,“是說我們戰鬥還不夠激烈嗎?難道一定要橫屍遍野纔算是激烈?”
“咳,我的節奏慢是指拖延的時間長,兩年時間卻好像完全沒有進展啊。”凱文急忙糾正。
“唉,”團長聽聞,不由一聲長嘆,“我其實也是這個意思,你說我們這樣戰鬥,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先知既然能預測未來,能否幫我們看看戰爭什麼時候結束,如果可能也幫我們看看最後誰會是贏家。”
這下凱文倒有些爲難,只能推辭:“先知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能說的,否則神也會怪罪下來的。”
團長顯得十分失望,低頭不語。
凱文換個坐姿:“我能瞭解一下,你們的戰爭究竟是因何而起?目的又是什麼?是宗教聖戰?是階級鬥爭?還是隻是上層貴族之間瓜分蛋糕?亦或是更加複雜一些,有幕後黑手推動?”
這一問,結果翻譯又愣着那裡:“那個……宗教聖戰我懂,階級鬥爭是什麼?”
凱文扶額,不得不把這些東西仔細再解釋一遍,但對於毫無基礎的人要講清楚,實在太難,最終只能問:“你們到底爲什麼打?”
團長回答:“爲什麼打?最初是爲了信仰。常年以來,我們狗頭人生活的都十分辛苦,終日挖礦也沒什麼別的生活娛樂。之後我們的薩滿就提出了一些新的觀點和改革措施,比如去掉頭上的蠟燭,比如生活在地上,構建地上城市。不再有奴隸,不再有痛苦,每個人都能自由的活着,這纔是狗頭人應有的生活。”
“但我們的國王並不同意,薩滿逃到了普利城。薩滿的話很快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同,國王派兵過來,薩滿派兵反抗。我原本就是這裡的城主,當薩滿帶人殺過來的時候,我就投降了。”團長表情看上去完全沒有羞愧之感,彷彿理所當然。
凱文不得不多問一句:“投降了?你是認同薩滿的理論了嗎?”
“也有一部分吧,另外說實在的,當時我也打不過薩滿的軍隊,”團長回答,“戰爭之初的時候,我們根本沒有見過什麼句號戰車,什麼逗號戰車。薩滿直接帶來三千輛,我只能拿着刀劍出去。所以也完全沒法打。”
凱文點點頭,再問:“你不是說你是奴隸嗎?所以才和我們一起睡的,怎麼又變成城主了?”
“額……”團長似乎有些尷尬,“我曾經也當過奴隸,後來因爲一些事情之後,就當上了城主。”
凱文:“……”
“投降之後,他們也沒把我怎麼樣,讓我繼續守城。還給我配了一個翻譯,”團長強行往下聊,也和翻譯對視一眼,“對我來說,我本來可能信仰就不是很強,當然如果薩滿的理想可以實現,那再好不過。只是轉眼兩年過去了,不得不讓人遺憾。”
團長總結:“如今的戰爭,已經不是我想打,或者我不想打的問題,而是已經到了不得不打的地步。我不打,別人就會來打我,所以我也沒辦法。”
凱文問:“沒有談判的餘地麼?”
“談判的餘地不是我能決定的,”團長攤手,“我就一前線什麼?”
“你們雙方民衆之間是不是已經結下死仇?”凱文再問。
“當然,”團長回答,“都打了兩年多了,雙方家屬兄弟戰友都多多少少死在對方手裡,早就是死仇了。所有帶着蠟燭的狗頭人看見我們,第一時間就是要給我們插上蠟燭。而我們也是一樣,第一時間把蠟燭拔了。”
“這麼看來,你們恐怕還要打很長一段時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凱文回答。
“爲什麼?是神的旨意麼?”團長問。
“你們民意的仇恨還沒削減,就算上層希望停戰,一般士兵都不支持。哪一天你們反戰情緒上來,戰爭自然會大幅度減少,然後結束。”凱文回答。
結果團長卻大搖其頭:“民衆的意見完全不重要,我們作爲上層武力更高,底層平民做對了,就給錢,做錯了就打死,很簡單。”
凱文:“……”
“先知,我還是希望能知道一些,那怕只有一點點,戰爭究竟何時結束?”團長說的似乎很誠懇,看得出他對凱文先知這個身份基本是信了,不然他也不會說這麼多,至少對先知他還是尊重的。
凱文還是嘆息一聲,想了想還是回答:“有三種可能,第一種上層談判成功,這是最和平的。第二種,民衆反戰情緒上來,雖然你說平民不服可以打死,但如果平民上場也是死,被打也是死,那他們可能就會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第三種,戰爭越來越激烈,最終一方打敗另一方結束,或者一方拖死另一方結束。”
團長搖頭:“我想問的是,什麼時候結束?”
“未來如何,取決於薩滿和國王之間的判斷,畢竟薩滿也能通神,所以我也無法明確預測何時結束。”凱文不得不忽悠一把。
團長嘆息一聲,又低頭不說話。
凱文站起來:“由於我是中立的,戰爭的事情我不能透露太多。但是如果有什麼心理問題,也可以和我聊聊。”
狗頭人團長怔了怔,和翻譯對視一眼。凱文的意思明顯已經暗示他可以一定程度的插手,只是不知道以狗頭人的智慧能不能理解。
不再多說什麼,凱文起身表示外面還在傳教,自己要去看看,團長也沒有挽留,他還是坐在桌子前呆。
戰爭終究是個悲劇,除了交戰雙方以外的人。事實上凱文也並不是一心一意要建設狗頭人家園的意思,同樣有他的目的,終究只是選擇一個吃相好看一些的方式而已。
出了團長的大樓,放眼望去,附近都是成片成片的狗頭人。凱文身高要高出狗頭人一個上身,只需左右一掃,就看到自己幾個傳教士在哪兒。
賽因靠在一棵樹上,身邊圍了一羣狗頭人,亂糟糟也不知道在幹嘛,賽因也不說話也不行動,感覺就是在偷懶。再另一邊不遠處,小勺子拿着她的槍不停的往上戳,而她身邊的狗頭人也跟着學,手裡掰了一根樹枝,也傻乎乎的重複一個往天上戳的動作。而小勺子身後的一棵樹直接禿了。
小九在城門口附近,那邊地面有點沙子,小九就在地上畫畫,讓狗頭人們也趴在地上跟着學。傑克則在狗頭人羣中走來走去,他抓起一個狗頭人擺好位置,然後再抓下一個擺位置,似乎希望狗頭人們能列出一個對稱的隊形,但以狗頭人的素質無疑是不可能的,剛剛擺好的人已經亂動了。
讓凱文有些意外的是,最靠譜的反而是菲特。這會兒她又戴上了她的遮陽帽,站在一堵牆邊上,牆上貼着各種圖片,拿着一根樹枝指着一個又一個。而地下的狗頭人已經會念“狗”了,這絕對是一大進步。
瀏覽一圈,還是先朝賽因走去。邊上狗頭人看見,頓時都涌過來,凱文一遍推開,一遍繼續往前走,一直來到賽因面前,直截了當:“偷懶啊!”
賽因狂搖頭:“我實在不適合幹這個,這羣人話都聽不懂,怎麼教人啊?”
“你看那邊菲特不是教的很好麼?”凱文舉例。
“那隻能說我沒有這方面的才能,”賽因攤手,“我最多就站在這裡,接受他們的膜拜。”
“你平時不是很喜歡轉劍的麼?耍兩手讓他們見識見識。”凱文提議。
“算了吧,”賽因搖頭,“轉劍先還要有劍啊,看那邊小勺子給他們練槍法,全去折樹枝當槍,把樹都拔禿了好幾顆。我就算了吧。”
“唉!”凱文也嘆息,的確不是所有人可以隨便安置在任何崗位上的。
賽因也抱怨:“其實也沒必要正兒八經的教什麼,就算叫語言,這要多久才能學會?兩個月?五個月?還是幾年?這裡沒有語境,我們也不懂狗頭語,全靠圖片一個個教,也就教一個名詞,語法問題怎麼弄?實話說我就覺得完全不靠譜啊。而語言學不會,其他就更別說了。”
“學不學的會我們不管,但教不教是一種態度,”凱文回答,“我們主要難在開個頭,頭開好了,以後就好辦。我們也只是第二批軍事觀察團,以後還有第三批第四批。即便戰爭結束,這裡的人經過我們這一來,也對我國會有很大好感,很多事情都好辦。”
“你居然想這麼遙遠?”賽因詫異。
凱文擺擺手:“不管怎麼說你人得站在這裡,看不順眼的就上去揍一頓,看順眼的就錢。”
“揍?”賽因驚訝,“不會讓民衆反感麼?”
“別打殘就行,把握分寸,這是他們團長的治理方式,他們應該早就習慣了,”凱文回答,“不過還是要記得,多錢,少揍人。這樣信徒纔會虔誠,明白麼?”
“這麼錢,要多少啊?”賽因看着黑壓壓的狗頭人有些不自然,“總不能幾個狗幣吧?他們會不會爲此打起來?”
“這些不是我們考慮的問題,”凱文回答,“我們只需要他們保持狂熱,直根與他們的信仰中,反正我們也呆不長,治理問題還是留給團長他們吧。”
“總感覺你現在就想一個宗教騙子。”賽因聽着也不免皺眉。
凱文沉默片刻,搖搖頭:“神他媽教本身名字就代表了一切。還有,說的好像其他的宗教不是欺騙一樣。”
賽因不再接話,凱文也再次撥開人羣,去看看其他人的教學成果。小勺子只能教他們向天刺的方式,因爲他們左右亂戳會打到自己人。小九那邊狗頭人的畫畫,凱文沒能看懂一張圖,另外沒有一個狗頭人會握筆。
菲特那邊卻是教的太好,凱文反而不好意思過去打擾。看來當治安官的她,明顯比其他人更擅長如何應對這些平民。
直到天色黑下來,圖已經看不見了。衆人終於算是結束了今天的傳教,凱文對着菲特那邊的狗頭人撒了一把狗幣,一瞬間引起劇烈騷動,幾百個人擠過來,嗷嗷亂叫,讓團長和翻譯都從樓裡跑了出來,還以爲生什麼大事。
有點欣慰的是,狗頭人們至少沒有爲了搶錢而打架,只是搶到的大聲嚎叫,搶不到的捶胸頓足。
等人羣稍稍冷靜下來,凱文召集自己人又在中間爲了個圈,圈內又布上了昨天的法陣,留下最後一塊晶石,先集體跳舞。
“神他媽庇佑我!”“神他媽庇佑我!”“神他媽庇佑我!”手拉這手,仰天吶喊就和早上一樣。
狗頭人們開始有樣學樣,各自找人圍成一圈,用生硬的樓保勒國語也喊:“神他媽庇佑我!”……整個主城漸漸詭異起來,很多人一般圍成一個個小圈,街道廣場空地到處都是,出一聲聲整齊的吶喊,即便是原本還在觀望的狗頭人都被震撼到,漸漸的想要加入圈子中去。
突然,凱文趁機放下那塊晶石,正中火焰再度憑空燃起。黑夜中突兀的火焰何等醒目,瞬間引來陣陣高呼,彷彿是大家一起儀式才創造的奇蹟,高呼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響,最終遍及全城。平民們彷彿戰勝了什麼,或者得到了什麼一般,各個自內心的興奮着。
凱文趁熱打鐵,再扔出一把狗幣,整個氛圍終於被徹底點燃,狗頭人們今夜可能都會興奮的睡不着覺,而凱文等人趁着他們瘋狂低頭撿幣之時,已經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間。
“宗教就是這麼傳播的嗎?”菲特似乎深有感觸,依然在窗口看着那些已經有些癲狂的狗頭人。
賽因急忙拉回話題:“凱文,你這樣撒幣,我們很快就沒錢了!我國內就算再有錢,這會兒也轉不到這裡來啊!”
“找大使要嗎?”小勺子提議。
“對了,誰看見暗精靈了?”凱文突然想起來,似乎暗精靈偷懶的更加徹底,連人都不見了。
“不太清楚,據說在教堂和光精靈辯論着呢。”賽因回答,“找他借錢也不太可能。”
凱文敲了敲桌子:“錢的問題,我早就考慮過了,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出去打野怪。豺狼人的定居點,我有數。”
賽因一怔:“你不是說,豺狼人不能小看麼?暗精靈提議你都否決了。”
“對,”凱文回答,“豺狼人背後可能有黑手,我們也不可能經常去洗劫。所謂事不過三,但這個詞的另一個意思是,我們還有一次機會。”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