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遼兩國禁止任何商貿往來,事實禁不了。兩國從後周時就出現了嚴重走私情況,兩國心態也不一樣,例如契丹最不想的就是商人將大批戰馬走私給宋人,最想的是將湖鹽走私到宋境。契丹境內產鹽,湖鹽一不用煮,二不用曬,敲下來就能食之。而且很成功,這導致宋朝一直在河北無法實行鹽榷,就是實行了,也因契丹鹽大量向南走私而告吹。不過也有不成功的一面,許多戰馬源源不斷地走私到宋朝境內。
宋朝最想走私過去的是佛經與九經,想契丹文明化,或者絲絹與茶葉,也成功了,契丹境內出現許多佛經,以至佛教事業越來越壯大。許多權貴迷戀中原的茶葉與絲絹。最不想走私過去的就是銀子與銅,宋朝也緊缺,還有許多政論文章,然而也走私了,許多策子剛一出來,那邊就到了契丹境內,說不定宋九那套書也到了契丹。還有銅錢,也源源不斷流入契丹境內。
禁止不了。
然而將人帶到對方,卻是十分困難。
帶貨物過來,雙方守卒看到,早收到好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帶人,又是奸細,萬一事泄,他們是要砍頭的。
別看一個人,能帶一千石湖鹽過來,都未必將一個人從契丹帶到宋朝。
宋九正在想主意,就是帶過來,會不會有其他的麻煩。玉蘋忽然說道:“九郎,不用,他如今是永清契丹駐軍的一個果毅都尉。”
契丹實行的是南北面制度,南面是指幽雲十六州,以漢治漢,官職多仿照唐朝制度。果毅都尉是一個折衝府的副職,也就是相當於宋軍一營的副指揮使。
“果毅啊……”宋九傻了,難怪前面玉蘋一派人打聽,後面就得到消息。想找普通人難找。想找一個果毅還難嗎?
“他都是果毅,爲何不派人打聽我的消息?”
“玉蘋,你不要抱怨,正因他是果毅,兩國又交惡,爲了打敗對方,無所不用其極。一旦他派人打聽你的下落,也擔心朝廷利用你的身份威脅他。不找你是爲了你好。”
“奴家……”
“你確認了嗎?”
“還沒有。”
“下次讓他們讓那邊人確認,比如你身上的胎記,你的生辰。或者其他隱私,未必是他,也許是一個巧合,真是他。能活着就好。至少大家心中有一個牽掛,牽掛也是一種幸福。”宋九道,若真是果毅,恐怕早在那邊結婚生子,並且能將一個普通人想一點辦法弄過來,但能將一個果毅弄過來嗎?能弄過來。人家也不願意。
但宋九擔心的就是未來宋遼之戰,宋軍開始一路勢如破竹,一直打到幽州城下,更不要說前線的永清。還有。從一個奴隸如何變成果毅的,這中間故事會有很多。
玉蘋點點頭。
速度快,蘇小玉是從皇宮裡出來的,怕人閒言碎語,然後宋九搞了一個小相親,讓李柱看,李柱樂壞了,金釵插上。迅速找了一個良辰吉日。給李柱放假三天。讓他們成親。
隨後一系列節日到來,臘月二十四交年節,大掃除。祭竈神,燒紙錢,還有些人家請和尚道士來誦經。很快到了除夕,有時候皇宮召羣臣除歲迎新,今年沒有。
寫完桃符,開始放鞭炮。
但今年玉蘋多了一份牽掛,在鞭炮聲中,擡頭看着北方。宋九嘆了一口氣,多半那個父親是真玉蘋父親。宋九有什麼辦法呢?就是忍痛割愛將玉蘋送過去。一個姑娘家如何能送過去,這一路上無論商販走卒,個個如狼似虎,看到玉蘋的相貌,又與自己無了瓜葛,那是小綿羊往老虎嘴中送。或者就是配合好,那邊派人在邊境迎接,自己派人跟隨,玉蘋到了那邊,人家是後孃,多半有了孩子,過去也是找氣受的。就象青衣,青衣是母親,又是小妾,還沒有孩子,否則與畢家瓜葛不清,青衣同樣會爲難。
該死的戰爭啊。
想到這裡,拉着玉蘋的手,輕輕的安慰撫摸。
玉蘋展顏一笑,說道:“九郎,你放心,奴家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不怪你,換我也會牽掛的。”
玉蘋只是緊緊拉着宋九的手,省怕宋九放手一般。
第二天是元旦。實際守歲到子夜時分,就開始熱鬧,這一點與後世差不多,一過子夜,家家戶戶放鞭炮,換桃符。然後吃東西,開始亂竄,也無法禁。
天亮開始,拜年也開始。親自拜的是最尊貴的親戚長輩,原先宋九來宋朝第一年要拜大姐,但今年不行,潘家那邊纔是真正長輩。不過也要拜年,各個交好的衙內,朋友,臣僚,準備好禮物,派僕人持“刺”(名片),挨家挨戶拜年送禮。宋九準備了好幾百份,當然,他今年收的禮物更多。以後會越來越多,僅是學子送來的禮物就不會少。
宋九家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僕人,包括張媼媼也不算是僕人,只好讓郭大郭二代勞。玉蘋不能離開,在家要做女主人接待。宋九來到潘家。
這也能算是新女婿上門,唯一的寶貝女婿,潘家將中門大開,迎了進去。
田氏也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臉色很平靜,派人端出香茗,五辛盤(一種菜盒,一分爲五,放着大蒜小蒜韭菜蕓薹胡蘿五種辛辣味涼伴菜,元旦立春必須吃它),吃好了茶,田氏讓人端上素餅(素面條)。
還是未看到潘憐兒。
宋九吃着麪條,也不大好問。
吃完了,田氏說道:“惟德與惟固讓你等他們回來。”
“喏。”
又上茶,還有果子,供宋九解悶的,田氏說道:“這些果子是老身做的,沒你那好吃。”
宋九帶了許多果子過來,那是給潘惟正與潘惟清準備的零食,看着狼吞虎嚥的三兒子,田氏說道:“小三吃了你不少錢吧。”
換一般人家不懂,爲什麼不在家做果子。但田氏的丈夫是潘美,潘美治軍也算是嚴格,軍紀與治產業道理是相似的,沒有規矩這麼大產業就亂了。
“不多,是小孩子,無憂無慮就這幾年辰光,以後長大了要承負家庭責任,再也不能這麼快樂了。慣一點就慣一點吧。”
“惟德都成家了,還是一個小孩子。”
宋九不敢回答了,不但潘惟德。許多衙內還不是一樣?這就算是好的,切莫出現王繼勳那樣沒事切割奴婢,或者高俅衙內搶人妻玩。
等了一會,潘家兄弟回來。見面大喜,來了一個熊抱,潘惟固敲打着宋九的腦袋:“若是前年提親,去年豈不就能來拜年?”
潘惟德敲打他的腦袋:“二弟,去年他在哪兒,能長翅膀飛回來拜年啊?”
“我都忘記了。小九。我們聽說你又要下去?”
“看看牛的事,下去時間不會長,一個來月吧。”
“帶我們去吧。”
“不行,這一行雖非戰亂區。所行範圍也廣,從陝西到河東河北山東準南與河南都要看一看,很辛苦。”
“我們不怕苦。”兄弟們一左一右挾着宋九,說道。是真辛苦,但兄弟倆哪裡知道,正是二月出行,春暖花開出行的好時光。
宋九看着田氏,田氏說道:“若朝廷無禁違。你就帶他們下去看一看。正好三月回來,三月下旬惟固成親。”
“太學那邊呢?”
“你在三司不知道?”
“建太學與三司無關,三司只負責審覈賬目開支。”
“太學還沒有建好。有人說這是國家書院,要豪華,至少不能太過寒酸。有人說它只是一個書院,學問纔是主要的,不能奢侈浪費,反而亂了學子的心。於是太學反反覆覆,原本去年年底竣工,正是因爲雙方爭執不下,一些學舍未建好,深冬來了,水泥又不能用,說是今年年初入學,估計到夏天也未必能竣工。小九,爲什麼河洲那麼快?”
宋九不答。
河洲工程大,但沒有扯皮,當然快。也不能說快,若將整個河洲工程一起計算,那不叫快,而叫很慢。
田氏在邊上奇怪地問:“宋九,爲什麼看看牛,要看得那麼遠?”
“稟報丈母,想要百姓主動養牛,僅靠律法禁止百姓宰割是不行的,若是律法管用,秦朝都不會那麼快滅亡。這中間問題很複雜,因此我要下去看一看牧監,一些牧草,一些地形,還有各個百姓情況,試圖用兩個辦法將牛的問題解決,一個是肉類要多,來源多了,價格下跌,牛肉價格也會下跌。二個是牛價提高。未必管用,只是下去看一看。能想出來更好,想不出來陛下也不會責怪我。”
“牛價提高,豈不是有更多人養不起牛?”
“養不起的還是養不起,與牛價無關。現在問題不是牛價貴賤,而是牛太少。必須用一些手段將牛保護起來,一旦牛數量跟上,牛價會自動大跌。就象琉璃一樣,我才燒出來,一件精美的琉璃製品只售幾十貫錢,各個轉手之後變成一千多貫。但現在再轉手試試看。無他,數量多了,價格自動下跌。但這是一個想法,想執行很難,也要想一想後果。必須下去看了才能知道。主要是我笨拙,在家想想不出來。”
“這樣啊,那牛如何能賣貴起來?”
“牛價一直未起來,主要是朝廷疏導控制,但它是緊缺的。陛下曾說我能將貴的賣成賤的,能將賤的賣成貴的,未必,不過它緊缺,就能賣成貴的。可這個後果有點兒嚴重,必須要考慮輕重。”
“是啊。”田氏點點頭,便沒有再說,由着自家幾個兒子與宋九閒侃。
忽然遊樂場管事騎着驢子找到潘家,見到宋九說道:“九郎,遊樂場那邊,那邊不好。”